78、第7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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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科长，是不是该吃早饭了？”张易渊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了拍了拍坐在另一边的男人的肩膀，随后慢条斯理地往厨房走去，声音也晃晃悠悠地飘过来：“我听堂弟说，你以前可是总板着张脸的严肃高官，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苏念城的目光随着那人的背影而去，他愣了愣，回味着那种与后者初始时那种明嘲暗讽的话语，心底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便抬腿跟了过去：“张大少爷，粥很烫，你那不沾阳春水的十指受得了吗？”
与这边表面的平静不用，临海租界已经聚集了一批来历不明的华人，他们从一路被北下的火车下来，手头上没有拿任何趁手的家伙，却在气势上已经给老百姓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今天他们赶到临海租界，是因为收到了召集的信号，这一次行动的负责人应该也快待人来了。
“老传，你说科长让我们跟的那官儿，会不会跟咱们有间隙？听说是个不好惹的大块头。”或许是等得太无聊，有人已经开始聊八卦了。
老传叹了一口气，随即表情一收，抬手制止了周围低声说话的兄弟，因为他听到了来者的脚步声。
这是一片废弃了的房子，以前面那条十字马路为边界，这一带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即便是大白天连一声狗叫都没能听见。
临海这个繁华至此的天堂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地方，可自五年前一场莫名来势汹汹的传染病起，人都在半月之内迅速搬走了，留下这一片空荡。
突然有一片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但还是有隐隐的拖沓声。
“他们会追上来的！你们先往那里躲！那边那边！”席燕桐的身影率先出现在巷子拐角处，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淡定，毕竟手里的枪只剩下四发子弹，而追过来的人有六个。
张锦玲看着她摇头：“不能躲，我们逃不掉的。”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跑！”席燕桐没有犹豫，她这个决定并不是为了任务，这是她的私心。
“你一个人引走他们？！那你自己怎么办！”张锦玲扯住席燕桐生怕这个人就这么走了，“不行！就算你是易渊他们派来帮我的，你也不能随便做这种个人牺牲的决定！”
小帘子紧紧地抓住张锦玲和席燕桐的衣袖，慌慌张张道：“我们，我们不能一起走吗？”
不等她们商量好，身后的枪声就紧跟了过来，追兵是不会让他们有任何犹豫的时间，张易渊出了事，张锦玲不顾一切想去北京城也是没有办法，但没人想到在她还没有出临海，就已经遭到了人截杀。
如果不是席燕桐及时赶回来，她们也没办法逃这么远。
可是在被隔绝了一切支援渠道之下，这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别说了！快进去！”席燕桐将两人推进一旁的箱子堆中，伸脚一踢，这叠得老高的木箱子就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将两人身型隐没在杂物里。
而追来的人只看到席燕桐独自一人，自然而然地撒腿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帘子凭借自己个字个字稍小更灵活，竟然从木箱子堆里挣扎了出来，反手将一个大木箱盖在了张锦玲身上，大叫一声，吸引了一半人回头。
等张锦玲挣扎着从木箱里爬出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一片安静，两边都没了人影。
“...帘子？席小姐？”张锦玲觉得有些腹痛，喘了几口气，发现有个人影远远地往这边跑来。
“是张小姐吗？！张小姐！您还好吗！”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她跑过来后扶着张锦玲起来，嘴里叨叨着，“慢点慢点！别急！跟着我走吧，帘子姑娘叫我过来的！”
“小帘子...她没事儿吧？”张锦玲抓住了那妇人。
“没什么事儿，就是跑得有点急。”
“我...我们走吧...我不能让他们抓到...”张锦玲口中念叨着，“席小姐她们的冒险...不能白费...”
可是她这么孜孜不倦地念着，通红的双眼却划下了眼泪，坠在她的下巴。
旁边大娘看着十分痛心，忙从怀里抽出手绢帮这个女人擦了擦眼泪，嘴上安慰道，“都会没事儿的，那丫头福大命大，好人有好报！您别想那么多了，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张锦玲的的肚子已经接近八个月大，她听到这话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这个柔弱的女人眼中的波澜渐渐平息。
不论如何，她要好好地到达北京城，将事情告诉张易渊和苏念城，张家有人准备不择手段了。
这位同行的李大娘是帘子拜托过来带她走的，因为大娘本来就住在这一带，对着迷宫一样的胡同小巷子倒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里说是没人住，其实啊人还不少，只是平常都躲着，活像什么偷渡的。”李大娘说道，这一路走来她们的确看到了一些很新的生活痕迹，一些扔在地上的食物残渣还没有完全风干，显然有人住。
“那这里有医生...不，有，会医术的人吗？”张锦玲问，她还是怕这几天的奔波，对她还没出生的儿子会有什么影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临海的小道消息已经被封锁殆尽，连一些地头蛇被问起消息来都支支吾吾，对于参杂了政府的消息，大洋不给足够，是一个字儿都不会说的。
但这条道上的人基本都收到了一点风声，上头有一队人在底下密集地寻找一个不知姓名的女人，临海的小团体混战警局里头要收了钱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几日的街头斗殴实在过于频繁。
张海旗嘴里叼着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后又更用力地呼出来，加上他那走路四平八稳的样子，在外头形象暂且不提，在他的部下面前，形象从来都没有落下过。
“找到人没？消息呢。”他侧头问刚从外面踏进来的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一首翻起把只剩下点烟屁股的烟塞在烟灰缸里点了点，“那群神出鬼没的大刀疤哥们儿呢？”
自从张海旗在孙爱你城那头听说了张敏中那伙私兵身上都有刮过纹身的痕迹后，亲切地赠了人一个‘大刀疤’团的奇葩称号，并成天找人跟踪对方，争取完全掌握对方的行踪。
不过更让他担心的是张锦玲的行踪并不是对方放出去的假消息，而是真的和大刀疤哥们一碰就失去了踪迹，北京那头他堂哥又不认得人，坏事真是一桩接一桩。
“没有锦玲姐的消息，我们最后也只追到那条河边，而那群私兵也是在拼命地追查她们的下落。”
“时间不等人。”张海旗站起来伸手一勾挂在衣帽架上的黑帽，反手一戴，“走了，网也撒得七七八八，这几天大大小小的打斗不下十场，看戏的也看够了，是时候探一探那位他们大哥的口风了。”
喧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不过今天应该更多人是站在路边驻足观看，北京城大街上热闹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今天这伙带头的似乎是个厂里穷打工的，百来号人浩浩荡荡地举着牌子旗子喊着口号游/行示威。
离这里百来米远的街上，有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这儿一大早你忙我忙之中走路显得尤其慢条斯理，重点是前面那位丝毫没有要赶时间的意思。
后面那位也不着急，一路上目光完全紧紧跟着前面那位张少爷的背，就差盯出一个窟窿来。
“...”张易渊沉默地迈着腿，脸上那微微崩着的表情不变，偶尔余光往后一扫，见苏念城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眼珠子轻轻一转，目光又放回了远处其他地方。
难得张易渊主动提出上街走走，为了他各方面的恢复，苏念城不会拒绝，只是不让他离开视线范围之内，这让张少爷十分无奈。
苏念城这么跟着出来自然不单单是防止为了张易渊在他眼皮底下出事，他更想知道的是张易渊到底有什么打算，即使那人对他的态度和防备心从来没表现出来，却仍怀疑失忆这事儿的真假。
前方隐隐传来呐喊声，苏念城闻声抬眼望去，见那群游/行示威的人缓缓走过来，将街上的人挤到两边上去，并没有太在意，很快就会有警署的人跑来镇压了。
行人开始往两边靠拢，苏念城紧跟在张易渊后面偶尔会被一两个人隔开一段距离，眼看着游/行示威队伍迎面而来，喊声倒也声势浩大，他一眼扫过周围的人，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张易渊不见了。
“易渊？！”他喊了一声，旁边的口号声却更大。
一道高挑的身影在人群中如游鱼般穿过，张易渊恍若无物地穿过这道天然移动屏障，一手插进裤兜里，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
而在这游/行示威队伍的最后一排，有个拉低了帽子的男人瞧见张易渊的脸后眼中一亮，伸出左手，和他迅速而准确地一握，快得连站在周围的人都没看见。
张易渊与那男人仿佛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无人知道在这短短的一个照面内他们就完成了信息的交换。
拆开掌中折叠的纸张，他清楚地看到上面用黑色钢笔画了一个十字，张易渊的表情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此时他警惕地一侧头，苏念城已经出现在他身后，并且一手拉住了他胳膊。
张易渊在兜里将纸条撕成碎片。
“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苏念城皱起眉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一遍，随即一步跟在他身旁，和他并肩而行。
“无事发生，你放心吧，要去哪里我会告诉你一声的。”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苏念成嘴角不断上扬。
不管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他苏念城对于张易渊来说，都是有特权的。
在他俩转身往前走的瞬间，张易渊掌心微微松开，细碎的只写飘落下来，一路断断续续，部分还掉到了下水道里。
在他们走远数十步后，一个身穿黑色马褂的男人在原地蹲下身来，捏起了点纸屑，看了看都是空白部分，不由得将纸屑狠狠地扔回了地上：“...切！”
虽说张易渊目前似乎只认得张敏中这个人，对于一个可以素未谋面的人有着巨大的敌意，然而张应勇生性多疑，不观察个十天半月应该都不会做什么决定，现在更让苏念城头痛的是临海一场暗中博弈，而他只能在北京城等待消息。
打破了这种度日如年的平静的，却是张易渊的又一次摔跟头，本来常人摔个跤也没什么，但这货是从二楼的楼梯上失足滚了下去，也幸好就是擦擦碰碰的小伤，但是他本人不知为啥当场就失去意识了。
那时苏念城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听到声响冲出去后忙把人送去医院，可是等检查结果一出来，他就觉得他对这位张大爷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张先生他是疲劳过度，精神长期紧绷...”医生说完立刻就横了苏念城一眼，他认出了这个男人，是当时不顾他反对说要把病人带回去修养的家伙，医者父母心，这医生很不客气地嘲讽起来：“先生，您不是说他回家才能好好休息的吗？你就是这么对病人照顾有加的？半月不到又光临本院？”
苏念城：“...”
张少爷每天都吃他亲手做的饭菜，在他身边睡着，起得比他晚，还没有工作，照常理来说...那些学术书和小说没这么大能耐和功效吧？精神紧绷的话，他已经是目前最能让张少爷放松的人了。
“医生，这事儿...”
“别跟我找那么多借口了！张先生必须在本院修养两个星期！你找院长也是这个结果！”医生一甩衣袖愤愤离开，并且坚决认为这是个难搞且无理取闹的家属。
苏念城回到病房里，找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外头的阳光洒在那人清俊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这货的脸皮比较厚的原因，他现在才能隐约看到对方眼底下有一层浅浅青色。
苏念城想起张易渊这几天都没有和他对视，应该说是躲避他的视线，他以为是前几天他做的出格举动让张易渊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也就没有刻意去盯着人家看。
他忍不住轻轻地摸着张易渊的脸，从额头到鼻尖，到唇瓣，到下巴，一如他从前看这人的顺序，他以为自己陪着张易渊一路走来，应该懂得了对方的一举一动，可现在是张易渊单方面切断了和他的所有言语之外的交流。
苏念城的拇指停在张易渊的嘴角边，来回蹭了蹭，后者却眉头一皱，猛地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7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