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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驻临海情报处的统一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苏念城每次都不浪费一分一秒,总能在八点整的时候风度翩翩地一脚踏入办公楼的大门,端着一副挑不出毛病的仪容仪表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他们这地方实在算不上什么风水宝地,强龙不压地头蛇,苏念城作为一个从北京城调过来借个办公场所执行调查任务的,非但不能一手遮天,还受临海本地情报处的管制。

      不过幸好他本人作风规矩,上头实在没找到什么把柄能抓住他。

      往日应该在办公室门口一侧朝他点头打招呼的刘秘书却隔着大老远就急急忙忙地叫了他一声:“苏处长!办公室里有你的电话,我没挂,放在桌面上。”

      掐着他到办公室的点打电话来的大概只有小桐,苏念城脚步没停,匀速前进,同时露出一抹浅笑:“谢谢。”

      全情报处上下几乎都知道这位从北京城调来没多久的苏科长拥有着最能代表他们情报处形象的俊容,刘秘书这朵被美色点化的娇花,只有站在原地目送某人背影春心涌动的份。

      苏念城回到办公室内先拿起了听筒,听了一耳朵,确认没声音后,才态度十分正经地问了一句:“1259?”

      “苏科长,目标有危险,地点是目标的家,速来。”机械冰冷的声音掺和着‘嗞嗞’声传来,苏念城目光一转,应了一声挂掉电话,提起刚放下的公文包匆匆往外走。

      张易渊的车开到离张家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被几辆身份不明的车给霸道地拦了下来,毕竟人家大摇大摆地把车横在路上,你总不好横冲直撞,那位拦路的好汉还端坐在自己车里头呢。

      车上很快下来几个一身制服的兵,他们站在张易渊的车子边上,敬业地用血肉之躯给他围了一堵人肉围墙,其中一根顶梁柱还微微弯下腰来,行了个礼,说话时声音和面容都带着勉强与自己职业不相符的亲切。

      张易渊扫了一眼这个和自己说话的人的胸章,确认了那晃瞎人眼的玩意儿是北京城傅大帅的章,于是脸上礼貌性地挤出了点无辜而紧张的神色:“请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先生,初次见面。我是驻上海情报处科长方子棋。”停在他车子正对面拦路的黑色轿车里这才走下来一个人,穿着深色戎装,这个头顶一抹藏于稀疏中一抹亮光的中年男人昂首挺胸地朝张易渊这边走来,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我这次冒昧拜访,是有公事。”

      这个驻上海情报处科长可不一样,张易渊有仔细地看过苏念城的胸章,后者是卢大帅钦点,和这个半秃子不是同一个主人。北京城卢傅两大元帅暗中竞争得有多激烈,这边驻上海情报处的互撕就有多张扬。

      张易渊觉得对方此次的来势汹汹毫无顾忌,多半是有什么他完全无法拒绝的理由,于是他下车迎了上去,态度里恰如其分地带了点不满:“不知方科长大早上来这儿有什么事?还带着这么一伙兄弟来,被人看见说不准传出去是什么样了。”

      外界都知道卢大帅和傅大帅两位明面上还是好兄弟一家亲,底下的磕磕碰碰无数,在政府里的‘合作’是要多糟有多糟。

      张家的那位张大帅虽然暂时没能当上二把手,但一直在寻着个由头给两家下绊子,这次方子棋要是在卢大帅的地盘抓了张家人,那真是一口咬了两边的肉了。

      “哎,此事说来复杂,也是我出门时着急了些。”方子棋无奈道,“我就不跟张先生绕圈子了,今天早上情报处突然收到消息,说我政府科研部的一位吴教授昨夜在福兰俱乐部身中一枪身亡,我们着手调查后,俱乐部中一个服务员称见到张先生和吴教授在一块,您就成了最后一个和他接触的人。”

      张易渊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那方科长的意思是我杀了吴教授,现在要逮捕我?”

      “只是嫌疑,嫌疑罢了。”方子棋连声道。

      真是好一招苦肉计,张易渊想到,而且这的确是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但这一去会是什么光景就难以预料了。

      张易渊知道自己处在被动的状态,但他却不打算任人宰割,至少他知道方子棋并不敢将事情搞得人尽皆知。不等他做出什么决策,一辆黑色的轿车就缓缓停在了张易渊车子后面,不近不远,恰好吸引了两方人的注意。

      方子棋屏息看着从车上下来同样一身戎装的家伙,脸色一变。

      “张先生,原来你在这里,我刚才还去了你家一趟,但没找到你人。”苏念城一如他给张易渊的第一印象,迈步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语气多了几分随意,似乎和张易渊很是熟络。

      他今天换了一身军装,脱去了身上那种养尊处优的精英气质,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的冷峻与从容不迫。

      张易渊侧头扫了苏科长一眼,脸上没有露出喜意,心中却松了一口气,这两边都不是好惹的葱,最好你俩就打一架。

      “方科长,没想到苏某人一大清早竟然能在这里碰见您,这般兴师动众,有事?”苏念城锐利的目光将周围的人一一看过,如果对上的是他上头李科长,可能还会规矩些,不过对方是老对手他便没有要给人好脸色的打算了。

      这家伙毫不留情地走过来恰好挡在了张易渊和方子棋之间,活像一堵更高的墙。

      这般明显的挑衅让方子棋眼角抽了抽,压下心中的火气,耐着性子讲了一遍:“张先生与昨夜吴教授一案有关,事关重大,我才过来想请张先生过去配合调查,还请苏科长不要妨碍我们办公。”

      “方科长说的是俱乐部是吧?”苏念城侧开一步,逼近了比他矮大半个头的方子棋,无论是体格还是气势都具有压迫性一本正经道,“巧了,张先生昨夜一直和我在一块。”

      周围的人注意到苏念城的举动,顿时就将手搭在了枪匣子上,方子棋动了动嘴,抬手止住所有人的动作。

      方子棋压低了声音,盯着苏念城道:“苏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给方科长提个醒。”苏念城眼中晃过冷意,开口的一字一句无不理直气壮,“张先生是‘计划’重启的预定人员之一,这是你我上头的决定。换一个说法,要是出了什么事,张家和上头的怒火,方科长承受得起几分?”

      方子棋的脸扭曲了一瞬,虽然心中不甘,却更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便在话上退了一步:“我们也不想为难双方,但吴教授这案子,我得给出一个交代。”

      张易渊听得嘴角一抽:这他娘的是非要咬着他不放了。

      “好,不过我要求全程陪同张先生。”苏念城爽快地回了一句,他已经懒得看方子棋黑得出汁的脸色,“现在张先生是我们特邀的讲师,为确保其安全,若只是配合调查,我的要求不过分。”

      显然这个作风强势的苏科长不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而是自顾自地做了决定。

      方子棋眉毛一抖,顾不得什么礼仪,先一步转身回到车子边上,语气不善地说:“那就请张先生和苏科长上车!”

      应张易渊的要求,他被带走调查的事情并没有让张家人知道,苏念城让自己的属下开着张家的车回到了张家,并带了一个出门会友两天的消息回去。

      或许是因为有苏念城这个特殊的中间人在,方子棋也只是老老实实地把两人送往自己在上海的老巢,派别不同,虽然都叫驻上海情报处,办公地点当然也不同,但他们坐车过去至少要两个小时。

      这一路,上张易渊与苏念城之间不过半臂距离之遥,两人却一言不发。

      张易渊不想和苏念城有过多交流,主要是他看出来后者是十分有目的性的人,这么做也多半是为了不让他落入傅大帅那头的网中,这俩都一路货色,只是刚好主子不对头,两人才没有狼狈为奸。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方子棋出手这么果断,苏念城这边却还在一点一点地试探?

      那个本应该是‘重置计划’领头人的‘624’,现在突然成了通缉犯,行踪不定,他又怎么从这两拨人的身上获取他要的线索?

      张易渊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暗暗想着,不由得微微侧头斜眼瞥了在自己戒备范围之内的苏科长一眼,却发现那家伙靠着座位依旧坐得十分端正,双手抱胸半磕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

      他不知道苏念城私下都是怎么想的,反正在他面前这个男人就一直是全副武装的样子,包括休息,仿佛随时都可以睁眼清醒。

      他还没怎么观察仔细,兴许是他打量人的目光太过强烈,苏念城突然睁眼,眼珠子顺溜一转,两人四目相对,张易渊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还要抿嘴装作无事发生,可惜那一跳的眼角出卖了他。

      苏念城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这头偷偷看人的悻悻收回了目光,心中暗骂:这男人真他娘敏锐,敏锐得让人发指。

      方子棋将两人安排在了一间离自己大本营不过一条马路之遥的饭店里,如有需要他才派人过来问话,不过为了安全着想会在酒店留两个人守着。

      张易渊和苏念城跟着带路的人进了饭店,一路走来也的确没什么特别的眼线,不过此处距离驻上海情报处这么近,有没有铿锵一气就不为人所知了。

      房间在饭店三楼,张易渊悠哉游哉地跟在最后面,总之没有半点即将成为鱼肉的恐惧,虽然人不是他杀的,但他手头一点反驳的证据都没有。

      苏念城时不时往后看一眼,对张易渊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他略感困惑,甚至以为这家伙手里真有什么把柄。

      领路人停在了两间房的门口,抬手示意二人随意。

      苏念城率先打开房间门,迈步走了进去,张易渊也紧接着将对门的房门打开来,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目光飞速掠过房内一切,在准备进去的时候却被苏念城一把拦住。

      “张先生一路奔波辛苦劳累,晚上可要早点歇息,免得晚了就睡不着了。”

      张易渊淡淡扫了苏念城一眼,嘴角一勾随便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谢谢提醒。”

      旁听的人没有捕获任何的关键词,活像个木桩一样立在边上一言不发,隐晦地看了两人一眼,又将目光移开。

      张易渊坐在沙发上,抬手拾起一块手绢,盖住另一手上反着台灯暖光却透着冰凉冷硬的东西,手绢起落一下,露出一把匣子炮。

      因为今天早上出去那一趟实在心里不踏实,就顺手把枪带上了,没想到这一眨眼还真有了用处。

      虽然张大少爷从未把这玩意儿对准过人,对准了也未必能开,不过枪这种东西,放在身上总会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那种冰凉坚硬的触感,透过指尖传达到人心底,再回到上海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他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这种没有自我思考能力的死物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敲了敲他的房门,来者用一种压根不像服务员的声音说:“张先生,您的换洗衣物送来了。”

      张易渊一愣,心想哪来的换洗衣物,一边迅速将匣子炮塞进枕头底下前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手提着小行李箱的苏念城,不过此时他已经换下了戎装,穿起了自己往日一板一眼的衬衫马甲。

      “我还说是谁呢。”张易渊让开了一条路给苏念城,顺手把门一关,“原来苏科长让我早点睡,就是为了免得遇上你本人来打扰吗?大晚上跑我这儿来有何贵干?正经人这个点都不会到小爷房里来。”

      苏念城直接忽略了这家伙一串废话,把手中的小行李箱一递:“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让人去张先生家一趟备了换洗衣物。”

      张易渊瞧了瞧也没注意到什么不妥,接过东西扔一边后又坐回了沙发上老神在在道:“所以现在东西送完了,苏科长还不走,又不打算和我谈情谈心,就是有什么事要说了。”

      “我只是想再确认一遍,张先生真的不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东西?”苏念城边说着一边坐到了台灯的另一侧沙发上。

      两人隔着一盏暖黄色的精致台灯,流苏静静在地上投出一半细碎的轮廓,这两个男人各自一边脸暴露在灯光之下,一边脸则陷入了黑暗之中,让人看得不真切,平淡无奇的谈话中,微笑的表情之下,或许是一片汹涌暗流。

      他们各自所占据的一头,仿佛连带着那边的空气都在较量。

      张易渊垂眸,又抬眼望去,那脸上带着一点他独有的漫不经心:“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跑来这虎口闲逛了。”

      “嗯...”苏念城低低应了一声,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迟疑,态度含糊不清,也不知信了几分。

      “苏科长解了惑,我这儿却有个问题请教。”张易渊冷不丁甩出一句,稍稍侧头,“你说我是什么计划的预定人员之一?”

      苏念城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嘴上却道:“一不小心被张先生听到了。其实这是政府在早几年就启动的一个计划,需要大量的研究人员,后来计划的第三方负责人连带着那一群人都失踪了,我们只能从头再来。”

      的确是从头再来,只不过你们的追查是不是太怠慢了点?

      张易渊没有被他的寥寥数语打发,转而抓住了对方话中的字眼想要进一步打听消息:“你说的政府,是卢大帅那头,还是卢大帅和傅大帅的合作?我猜也是后者,否则你哪有堵得他们方科长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的份儿,不过,你们明目张胆地把我列入其中,觉得我一个张家人...会给你们干些不清不楚的勾当?”

      “所以也只是预选。”苏念城笑着说,随后放轻了声音,“毕竟,张先生的立场对于我们来说举足轻重,能争取的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张易渊听闻此言却是眨了眨眼睛,眸间有暧昧的微光流转,这家伙抬头挺胸之余又缓慢地把身体一侧,一手撑在了台灯边上:“对于贵政府提出来的种种好处……我张某人不屑,也不缺,不过要是让苏先生亲自出马牺牲点一身正气...”

      苏念城就算是单身了二十几年,此刻用头发丝都能从这位张少爷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中领会对方的‘心意’。

      “...”苏念城一时语塞,半晌,突然起身干脆利落地往门外走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苏某人二十四小时在线,有任何事张先生都可以来找我。”

      张易渊瞧着这一本正经的男人迈得比平时还要幅度大一点的步伐,不禁目露调侃随口嘲讽了一句:“睡不着也可以找苏科长吗?”

      “当然可以,我能随时陪张先生干瞪眼到天亮。”苏念城回了一句,在临后脚踏出门口前转身,目光落在被张易渊随意扔在床尾的行李箱上,“对了,里面有我给张先生的小小心意。”

      张易渊一抬眼,苏念城已经把门关上了,他伸手将行李箱打开,在层层堆叠的换洗衣物下发现一把上好了子弹的改装匣子炮。

      “...小小心意?”张易渊摸了摸枪口,面无表情地喃喃低语,“这是让我拿去对着别人,还是对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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