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0章 ...
-
张家大厅里，吴姨低声地说着，电话的那头沉默了半晌，静止得像没有人一样。
张锦玲没有出声，却不代表她有了什么打算，听见张易渊被绑走的那一瞬间她脑中是一片空白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余庆峰会躲在什么地方。
“大小姐...这怎么办啊...要不去找警署...”
“...不行，这件事应该不能交由那群吃公家饭的家伙处理，易渊会惹上麻烦。”张锦玲咬了咬唇，最后艰难地开口，“...你去临海情报处找苏处长，直接到他工作的地方去找！告诉他少爷的情况！”
苏念城这个人她的确信不过，可是比起警署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眼线，她只能选择看起来和张易渊有些关系的情报处。
“啊？可是现在是晚上...”吴姨道。
“晚上应该也有人值班！快去！你我能等，少爷能等吗？！”
“是！我，我立刻去！”吴姨不敢再耽误，毕竟张易渊也算是她一手带大，她同样担心焦急，这会儿忙挂了电话，马不停蹄地去叫已经在房里歇下的司机。
周围是一片黑色，混沌得分不开天与地。
张易渊感受到自己在混沌中徘徊着，找不到来路，也找不到去路，直到侧边出现了一点微光，引诱着他一步步往那边靠近，一阵疼痛与窒息袭来，像是有人揪着他将他从水底一下子挂起，强迫他循着那个方向回到现实里。
一盆凉水劈头盖脸地泼了下来，寒意从衣领渗入身体每个毛孔，这让他不得不把眼睛扒开了一条缝隙，但随即他就感受到了双手双脚暗中紧缚的疼痛与麻痹，这种熟悉感无孔不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张易渊猛然睁开了眼睛，略带惧意地扫视周围一圈，看见了四个围着他的男人。
“张先生终于醒了？”站在面前的其中一个男人开口问道，“你手上的药剂在哪里？”
张易渊闭紧了嘴巴，木然地盯着这几个男人，侧边那个还是他跟踪过的陈树生，另一个是他姐夫余庆峰。
余庆峰被张易渊渐渐冷下来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当下磕磕巴巴地说：“易渊，那只不过是个东西而已，给了我们结局就皆大欢喜，你又何必...”
“你没资格叫我名字。”张易渊淡淡地看着他，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
“妈的，这小子摆明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掐老子倒是掐得高兴！”那个和张易渊打过一架的男人一直站在后面，蒙着脸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动作却没收敛半分，一把揪起张易渊的衣领子强迫后者向上看，另一手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刀，跃跃欲试地抵着张易渊的脖子，“你别以为我们不敢动你！”
刀子逼近的寒光直接晃到了张易渊的眼里，他脸上是没有表情，瞳孔却不可抑制地缩了一下，泛起点点波澜。
“说话啊！你他妈...！”那男人还想再骂几句过过瘾，下一刻就看见被固定在椅子上不得动弹的张易渊微微弯下腰，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
“...放开。”两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滚了几遍后才吐出来。
“啊？！”声音太小，那男人凑过去听，原本一动不动的张易渊就毫不客气地抬头，在他耳边恶狠狠地吼了一句：“我叫你放开！王八蛋！！”
被绑住的男人自喊出了一句话后，猛然激动了起来，明明已经在颤抖却脖颈青筋暴起，椅子的金属手柄被坚硬的绳子摩擦得嗤嗤作响，而张易渊此时看周围人的眼神凶狠而可怖，带着整张椅子都在震动。
俨然一副疯了的样子。
那男人被一嗓子吼得差点耳鸣，顿时给像个野兽一样挣扎起来的张易渊一拳，似乎还想伸脚去踹，旁边三人忙将他人拦住，才避免了张易渊和那张椅子一起翻到地上。
但是张易渊挨了一拳后并没有要老实的意思，双手牢牢地抓住手下的手柄，浑身开始颤抖。
余庆峰看了看那个已经发怒的男人，一把抓张易渊，口中不依不饶：“易渊，易渊！你听姐夫一句，告诉我药剂到底在哪里？！这样下去对你没有好处！我只是个传话人，保不了你！”
张易渊其实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像是有一双手阻碍了他的听力，将所有隔离在外，眼前的人也渐渐变成了那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那些人对他的挣扎无动于衷，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每一道工序，一刀，一刀地划开他的皮肤，从四肢开始到胸口，等着血流出来后，再给他扎上一针。
血腥味浓郁到他都想呕吐的时候，就会有人来抽一管他的血液，贴上标签放入保温柜中。
他没能喊出几声来，因为外面的疯子们叫得比他还大声，盖过了他算是微弱的求救。
他不知道自己被抽了多少次血，被注射了多少管所谓的‘药剂’，脑子里全是疯子刺耳的喊叫声，身体上传来的剧烈疼痛...
这些都仿佛没有尽头，总有一天他会和那些疯子一样。
在疯人院呆过的人，又怎会是一个正常人呢？
张易渊脑中迷迷糊糊地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于是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那个逃出来的机会，并且抓住了这个机会，逃了出来，他从地狱里逃了出来...！
可是什么——这群人现在还在他面前蹦跶呢？
...为什么这群人一个都没死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这群杀人魔！你们这群疯子...”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响彻房间，张易渊双手被绳子勒出了红色的痕迹，周围那两个穿的看起来文弱无比的男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闭...闭嘴！”其中一个男人忙去拿了一条布强硬地塞进张易渊嘴里，力度之大似乎要把布堵住后者的喉咙。
那个蒙了脸的男人也是神色一厉，毫不犹豫地一脚踹翻了张易渊的椅子，后者连人带椅摔在地上，还撞上了侧面的陈树生，把这已经恍惚的家伙绊了个四脚朝天。
旁边的人连忙去扶陈树生。
张易渊侧躺在地上，细碎的刘海凌乱地甩到一边去，样子很是狼狈。
“你是听谁说的？！你可不要污蔑我们！我们是为大帅们工作！是为了抵御外敌的毒气计划！”另一个男人颤颤巍巍地说道，脖颈青筋暴起，脸色苍白一片。
张易渊说不出话了，便喘着气侧头，用一种十分危险的目光去注视这两个看上去高人一等，自称为了大帅的研究人员，忽然眼中挤出一丝笑意，脸侧有着一条从头流淌下来的血迹，相衬之下诡异无比。
他没法说话，笑声还是能发出的，从轻笑慢慢到笑得猖狂，笑声中的嘲讽扎入了那两个自视清高的男人心里。
“不行...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我们不能放他回去！”那个高瘦一点的男人慌张地摇摇头，猛地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匣子炮，对准张易渊，“让外人知道，我们没有活路了！”
余庆峰上前按住那人的手：“不行的！锦云大概猜到是我做的，她一定会把事情告诉张家，传到张大帅耳中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那男人一把甩开他的手，神色狰狞地拉开枪上的保险栓：“张家张家！你就知道张家！让这疯子跑出去我们也死定了！今天他...”
话音未落，楼下就突然蹦出一声枪响，杂乱的脚步声一股脑地撞进四人的脑中，足以让他们瞬间吓得鼻头冒汗。
余庆峰的反应最快，转身就想溜，只是他稍有动作，脚边就落下一个洞，子弹还在里面冒烟。
“动一步，废一条腿。”清冷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平静中又带着压抑的惊涛骇浪，伴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进入几人的视野中。
苏念城这个人是基本没有什么脾气暴躁外露表现的，不过此刻他心中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难免更不近人情了些。
那种焦躁，或许是在半夜听到张易渊被余庆峰绑走生死未卜的消息，以至于在刚才，他先开了一枪震慑敌人，步伐也迈得比平时更急了一些。
他一进来就看见地上半死不活的张易渊，后者现在贴着椅子横在地上，头有气无力地歪到一边，双眼微闭，苍白的脸侧有一道暗红色相依，如过不是胸膛还在起伏，他都差点以为张少爷已经遭遇不测。
苏念城一眼扫过另外的四人，那些文文弱弱的研究人员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如果说他们研制出来的不完全‘药剂’是致命毒药，那么那份在张家地下室里找出来的实验者名单，两百条档案，两百条人命又会有什么下场？
这些畜生不如的家伙们打着救国救民的幌子，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这些连姓名都没能留下的，在这个战国纷飞的时间可以被大人物一伸手就抹干净，甚至这片天地都不会有他们的埋骨之地。
“别，别过来！”那个抓着枪的研究人员虽然慌，枪口却稳稳地对着在地上的张易渊。
苏念城眉头一皱，手中的枪抓得更加用力，手指搁在板扣上，仿佛随时都会在无视人质的情况下开枪。
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见过太多人的生与死，上过战场的人不会受这么点威胁。
楼下便有人跟着上来，将二楼这一块小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在几个人单力薄的敌人的目光下，一道倩影从楼下缓步上楼，后面的人识趣地让出一条通道。
张家大小姐张锦玲站在楼梯口，目光掠过张易渊，沉着而冷静地将几个人一一看过，最后落在了她的丈夫身上。
余庆峰收到了这道目光中所含的审视与宁静，突然抱着头一脸懊悔道：“锦玲！锦玲！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我要是拿不到易渊手里的东西，我可能就没有命见你了，我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看在，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吧！求求你...”
张锦玲身为一家之主早，已练就一副荣辱不惊的架势，但看着自己以为能携手到老的人这般狼狈地跪地求自己给一条活路，她不禁动了动嘴，轻轻合上双目，试图掩饰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泪光。
再睁开眼，是一片憋出的通红。
她抬起手来摊开，伸到苏念城前面，后者便把抢放到她手上。
所有人的没有预料到的是，张锦玲毫不犹豫地抓起枪，朝前开了两枪，雷厉风行，一枪打在了余庆峰的腿上，另一枪打中了拿枪对着张易渊的那个男人的胳膊。
周围的人一下子拥上前去将几人拿下，苏念城甚至没来及要回自己的配枪，先一步走到张易渊面前，用军刀把绑在椅子上的绳子割断。
“张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张易渊似乎被这声音唤回了些神智，抬头勉强看了苏念城一眼，又低下头去，唇色和灰败的脸色成了一个色调，他颤颤巍巍地抓住了后者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微弱的声音传出，随后没了话语。
这声音和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戳中了苏念城的哪根神经，又或者是他对张易渊总是有一份别样的情绪，面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的心堵得慌，于是他像是受了蛊惑地开口道：“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你可以休息了。”
温热的气息掠过耳际，张易渊整个人已经被苏念城拥进了怀里，下巴垫在对方坚硬的肩膀上，一阵不常见的香水味钻进了鼻子里。
让人平静的倦意席卷而来，张易渊没有再多想，有些茫然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陷进了从来没让他如此安心的黑暗当中。
张锦玲这才从这些动作迅速的大汉包围圈外挤进来，先是担忧地蹲下来看了看张易渊，转而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她弟弟头上的血迹擦掉，一边语气毫无起伏地说：“余庆峰在抓走易渊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苏处长，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吧。”
这一句无疑是一个许可，代表着余庆峰已经不是张家人，苏念城要抓人，张大帅那头不会有反应，刚才他迟迟没有动手就是在等张家的一个点头。
苏念城点点头，声音轻缓：“谢谢张小姐相助。”
张锦玲扫了一眼靠在苏念城怀里似乎已经安稳睡过去的张易渊，脸色微变，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不必，这次我还要感谢苏处长的行动之迅速。”
苏念城将这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总觉得有什么弦外之音，可没等他想个明白，楼下就跑上来匆匆忙忙的一人。
“苏处长，有一个人跑了，我们没能抓住！”
苏念城目光转到窗外，随后冷着脸说：“知道了，先帮我叫个医生过来。”
“啊？”那家伙显然没从‘嫌疑人跑了’这一关跳到‘叫个医生’那儿去，才想再确认一遍就看见了苏念城抬头一个冷漠的目光，顿时汗毛一竖，夹着尾巴窜下楼去了。
张锦玲的目光在她弟弟和另一个男人组成的这个画面中神游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手里的枪交给了苏念城。
她想起之前自己匆匆忙忙，心里没什么把握却找了苏念城的举动，倒是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些正确？
至少苏念城承诺了一定会把她安全弟弟救回来。
但是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由她接手照顾自己家人的吗？
张大小姐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总算把那种怪异的想法给抛到脑后。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3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