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小调》天法道法

1、第一章

　　初秋的时节，巨鹿伯爵领这个地方，总是有些潮湿多雨，这天晚上也不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落到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积起不少水坑，有马车经过的时候，就会溅出许多水花。
　　“快，再快点儿。耽误了大人的要紧事，你担待得起吗？”
　　一个年轻的小厮从车厢里探出头，催促着车夫。
　　这车夫虽然只是中年模样，但声音却是十分嘶哑，不紧不慢地低声回道：“小哥儿，天雨路滑，再快不了了。”
　　“你，你还敢顶嘴！该死的东西，看我不……”
　　这小厮气急败坏，张嘴就要开骂，却听身后之人咳嗽了一声，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缩回车厢里面。
　　“大人……”小厮回身低声道。
　　那被称为大人的男人，正值盛年，一幅文士打扮，留着山羊胡，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听到小厮的声音，微微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宙儿，你那么着急做什么，世事自有天意，你着急也没有用。”
　　听到这话，宙儿偏过头，似乎有些赌气，道：“叔父您老人家就别说这话了，我才不信您一点都不着急，这么大的事，唉……”
　　那中年文士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但紧紧握着扇柄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的心里，的确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不多时，正当宙儿有些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外面车夫喊道：“小哥儿，快扶大人出来，咱们到了。”
　　宙儿立刻清醒过来，一挑车帘，跳了下来，转身一手挡着车帘，一手去扶着那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慢慢下了车，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府邸，几根雨丝擦过脸颊，他也无心擦拭。
　　一旁宙儿早就几步上前叩响了左边的侧门，高声道：“巨鹿功曹田大人到了，快开门啊！”
　　“田大人来了。”门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虽然声音不高，但隔着门也能听到。
　　吱呀一声，侧门开了一道缝，里面的门子先瞟了一眼眼前的小厮，发觉不是田大人，再往后看去，看到中年文士站在那里，才赶紧卸了门栓，放他们进去。
　　中年文士微微冲门子点点头，便径直往里面走去，宙儿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没有跟上去，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个银元，给了门子，暂且在门房里坐着了。
　　却说中年文士这边，没走几步，一个头发斑白的管家便着急地迎了上来，拱拱手道：“田大人，您可算来了，我都快急疯了。”
　　中年文士略微拱拱手，道：“曹管家，此事究竟如何？小姐怎么样了？朱大人来了没有？他怎么说？”
　　曹管家点点头，一边引路一边说道：“小姐还在睡觉，我没敢让她知道。朱大人已经来了，就在里面，老奴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您还是亲自同朱大人问吧。”
　　中年文士点点头，又道：“你安排几个嘴紧的人守着小姐，她醒了就哄她玩，切不要让她到前院来。还有，此事你还通知了谁？你赶紧传下去，府中之人谁都不许走漏风声，寻几个可靠之人把守前后门，只准进不准出。”
　　“事关重大，老奴没敢告诉别人，就是您和朱大人两位。这事老奴在府里也没有声张，知道的人不多，府门也都有朱大人的人把守着，应该无妨。”曹管家顿了顿，说道。
　　中年文士闻言，脚步不由得放缓，眼睛微眯。顿了顿，中年文士才道：“如此甚好，有朱大人的手下看门，我就放心了。”
　　又行了几步，中年文士忽然停下，道：“曹管家，书房的路我认得，你还是赶紧去再派些人看门，你也带人四处小心巡察，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贼人的线索。但有一点，切不可走漏风声。”
　　“这……那好吧，您就赶快进去吧。”曹管家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穿过摆着影壁石的前厅，中年文士随意地扫了一眼左侧架子上的文玩，看到右下第二层角落里胖大的铜龟侧着身子摆放，心里咯噔一下，加快了脚步向里走去。
　　中年文士作为巨鹿伯爵最为亲密的心腹，知道这铜龟侧摆的意义，是叫自己到书房去找《天帝真经》，里面应该夹着暗号纸。
　　走到正厅前面的院落，中年文士往左一拐，穿过一道小门，沿着连廊行了几步，便看到巨鹿察事朱守平快步迎了上来。
　　朱守平面色凝重，拱拱手道：“通宇兄，你可算来了，此事极为蹊跷，还需要你拿个主意。”
　　此时，中年文士，也就是巨鹿功曹田通宇也拱拱手，点点头道：“守平兄，兹事体大，你我还需仔细商议才是。”
　　两人之间并没有再说什么，快步走到书房门前，田通宇看到门口守着两个卫士，刀剑都已出鞘，顿时脚步慢了下来，道：“守平兄，多亏你早早带人赶到，控制了局面，否则还真不大好办。”
　　朱守平冲着那两个卫士挥挥手，道：“让你们看门，又不是让你们杀人，刺客早就走了，还不把家伙儿收起来，冲撞了田大人，下去自己领罚。”
　　两个卫士连忙收起武器，让到一旁，田通宇握紧了折扇，抬步上前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田通宇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食物尚未完全消化的酸臭味，激得他赶紧用衣袖捂住口鼻，强行压下那不断泛上来的呕吐感。
　　朱守平跟了进来，递上一条热毛巾，苦笑道：“通宇兄，若是实在受不了，咱到外面去，我给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田通宇右手接过毛巾捂在脸上，左手摆了摆，闷声道：“不行，我得过去看一眼。”
　　说罢，田通宇小心地走上前去，望了一眼地上已经渐渐僵硬的巨鹿伯爵，心里一阵难受，自己跟了老主公这么多年，承蒙老主公赏识，二十三岁便担任了巨鹿司祭，说服斥章主教归顺效忠；二十八岁调任巨鹿主簿，逼着南和市长补缴了历年积欠的捐税；三十四岁当上了巨鹿功曹，六年来好不容易才把整个巨鹿伯爵领治理得欣欣向荣；老主公对自己信任有加，恩重如山，如今老主公惨死在自己面前，叫自己如何不伤心。
　　更何况，没有了老主公的支持，自己的一番抱负还如何实现？念及此处，田通宇心中一片凄凉，眼角隐隐有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