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念》露珠圣迹

1、第 一 章

　　“他说‘他会保护你’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灰原哀一下子僵直了身子。
　　“只是因为，你还欠他解药。”
　　空气里沉淀着窒息，哀举着枪的手微微在颤抖。
　　面前的人，金发颓然，眼神中的桀骜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邃至挥之不去的绝望。
　　Gin。
　　“你把所有都还他之后，你就是你，他就是他，然后形同陌路。”
　　他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明显，满眼的嘲讽之意。
　　他捂着中弹的部位，吃力地抬起身，抓住了哀垂下的左手。
　　“我知道你要杀了我，我也不想欠你。你姐曾经有份东西……藏在这里的……地下室。”
　　哀紧抿着嘴唇。
　　“就在……右边的倒数第二个抽屉。”Gin用另一只手从腰袋中掏出了一把银色的钥匙，在绝望而火红的夕阳中闪耀着死亡的预兆，放在了哀的手心。
　　钥匙带着Gin的温度，却依旧冰冷。
　　“你可以动手了。”Gin咧开了嘴，笑了。
　　只是笑得支离破碎。
　　“是真的，到此为止了。”哀颤抖着扣动了扳机。
　　当尖锐的枪声划破苍穹，留下的就是连时间流动的声音都听得见的死寂。

　　她迅速跑入了地下室。
　　她用钥匙打开了抽屉的锁，那是一个用浅蓝色袋子装着的一沓沉甸甸的东西。
　　脚步声由远至近，有人正一步一步走向她。
　　她抱起那个袋子，另一只手用枪直对入口。
　　“灰原？”
　　是那个稚嫩的童音，但令她心悸。
　　哀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她的存在。
　　柯南站在与她咫尺之距的入口处，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
　　“看来，你的确比我想象中的坚强。”
　　她突然觉得，手中被自己握热的钥匙突然变得更加炽痛皮肤。
　　是因为自己的手心骤然冰冷。

　　柯南一步一步走向她，拉起她的手，走到了街道。
　　一切如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博士刚刚还一直在抱怨你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呢。”柯南的手依旧拉着她，嘴上还碎碎念着：“我都让你不要单独来见他，这样太危险了，你还这样做，如果到时候你被他KO了或者说他是萝莉控我看你怎么办……”
　　哀现在根本无心听他和老太婆似的唠叨。
　　他再多的关心，只是为了解药，只是为了让我活着，为他的幸福还债。
　　只要让他恢复原状，就可以，回到兰的身边。
　　而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才会一直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太早归西。
　　所以，他才会一直关心自己，不让自己欠他情债。
　　她站住了，头低下，望着柯南的球鞋，挣脱了他的手。
　　柯南转过身，神情复杂地望着她。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她嗫嚅着。但是柯南听得到，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因为我说过我要保护你。”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她抬起头，直视那副眼镜下睿智的双眼，似乎要将一切看穿，却又被他遮掩，完全看不透。
　　柯南一时语塞。他微微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
　　柯南低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看着她露出绝望的神情时，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拼命撕扯，难受到窒息。
　　只是，看着她逃避命运的轮回时，眼前只能浮现她害怕瑟缩的身影，而自己却想把她从黑暗中带离。
　　只是，看着她处在危险之中时，一颗心会悬在半空中，仿佛随时会狠狠坠落地面，然后碎成千块，再拼不回来。
　　只是，有时陷入了无边的绝境，只要想起她对自己说过的鼓励的言语，就会重振信心与意识，冲出险境。
　　只是，那句“你是和平年代的福尔摩斯。”总是在耳边挥散不去。
　　只是，她邪魅而挑衅的笑意总是在眼前浮现。
　　只是，只是，只是……
　　这些是为什么，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上来。
　　仿佛沉默了千年。
　　她的眼泪，似乎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却刺痛着彼此的耳膜。
　　“仅仅是因为axpt-4869的解药吗？”她娓娓开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平静，幽蓝的眼睛是深邃的绝望。
　　“不是的。”柯南抬起头，果断地说出这句话。
　　却又低下头，他不忍看她的双眼。
　　哀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走吧。”
　　夕阳将身影拉长，氤氲着看不透的情愫。

　　当哀走过秋千架时，又不得不驻足停留。
　　秋千空荡荡地在晃动，映着火红的夕阳，是孤单和惆怅的缩影。
　　它承载的是沉淀了万年的寂寞，在角落自我催眠，划过美丽的抛物线，仿佛再下一秒，就能看到远方最美的光景。

　　哀挣脱柯南抓住的右手，把蓝色的袋子放在了柯南的手上。
　　她双目无神，走到了微微开始停止的秋千前，坐了上去。
　　柯南怔怔地望着她被夕阳映红的脸，又低头望了望那个布满灰尘的袋子。
　　“这是什么啊？”柯南问。
　　“你不要打开就是了。”
　　“既然不想我打开，那你还干嘛给我……”柯南不满的低声念着，还是让哀听到了。
　　因为……我本应完全信任你。
　　只是……
　　对于有些东西，忍耐度真的有极限。
　　就算是冰山也有承载不了巨大沉痛与不安的时候吧。
　　何况，她还是一座活着的冰山。

　　时间随着秋千忽高忽低划过的抛物线渐渐流逝，星星转眼之间撒遍漆黑的幕布，只是在沉默之中谁也没有办法阻止时间的流转。
　　“Gin和你说了什么？”柯南终于打破了僵局。
　　哀没有回答。
　　“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自己承受好吧？”
　　“你今天真的很吵。”哀冰冷地甩下这句话，用脚踮地把秋千停下，从柯南手中拿过袋子。
　　“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真的很幼稚！”
　　柯南突如其来的吼叫划破晚空的宁静，可哀却还是纵然不动。
　　“你今天早上的突然消失我真的很担心……”柯南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为什么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在哀的印象之中，他激动的时候真的很少。
　　在毛利兰被困在快要爆炸的大楼的时候……他好像真的很激动吧。
　　不知道他和毛利兰被困在水底的时候，他是不是同样很激动？
　　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起自嘲的笑意，却让柯南懵懂糊涂。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柯南不可置信地望着灰原。
　　今天的她，不是一般的不正常。
　　“就算没有我，你的日子还是照样要过，不是么。”她向前走近了一步，眼睛咄咄逼人地望着柯南镜片下惊愕的双眸，似乎要喷出火来。
　　柯南一步一步往后退，眉头紧皱，毫不避讳地直视那双眼睛。
　　“你只不过是担心解药吧。”她把柯南逼至墙角。
　　“那么，你上次在快要爆炸的车上的时候……我为什么还要回去救你……？”
　　柯南浮现苦涩的笑意。
　　只是，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哀体会不到。
　　“不管是谁，就算那个人是Gin都好……你都会回去救他的。”
　　哀毫无预兆地跪了下来。
　　柯南呆呆地望着她。
　　脑袋也只会在这个时候当机。
　　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泪的时候，是为了她姐姐吧。
　　她亦是这样，毫无预兆地跪下，把头埋在自己胸前，放声大哭。

　　这次亦一样。
　　她把头埋进了柯南的胸前，只是肩膀微微发抖，始终连一声呜咽都听不到。
　　他除了担心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她什么也不肯说。
　　无奈与无能为力。
　　这是什么感觉……
　　当发现自己变小，与兰的距离本是咫尺，却突然是天涯之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心痛蔓延至每一根神经，似乎只要微微的触碰，就可以血肉飞溅，堕入无垠地狱。
　　看着她再一次背负巨大的压力在自己面前拼命要压抑的时候，心痛到无法窒息。
　　Gin已经死了……
　　Gin到底和她说了什么让她那么难过？
　　这个袋子到底是什么？
　　一串串问题压着他的心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