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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水深火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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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正好,苏浅才思也敏捷。
须臾功夫,填了三首词。
第一首写的是在网上看到的一篇言情小说,男孩和女孩相遇在最好的年纪,一见如故倾心相交,可是因为都是被前任抛弃过的,心伤难愈,相处起来越发谨慎小心,谁也不敢主动开口。
女孩等到不能再等,抽身离去,后来遇到渣男一枚,结婚生子之后因渣男劈腿而离婚了远走他乡,跟所有人断了联系。那一年遇到的那一场心动,如烟一般消散在岁月里……
绿鸾归令·秋夕
白露冷,夜清寒,虹霓深处秋色暗。
交衣敛袖醉扶栏:君临风,吾相随,声声慢。
莳花远,黛眉长,清影流转韶光淡。
玉岛冰轮遂人愿:盈盈满,溶溶缓,千百转。
紫玉箫,天香引,踏歌舞罢青丝绊。
入骨相思终成憾:孤鸾怨,步月归,随风散。
第二首,写的是张爱玲笔下的《倾城之恋》。
紫藤花架,胡琴咿呀,倾城之举,成全两个自私的人那所剩不多的真心里的一点爱恋。
白流苏,范柳原,倒是两个好名字,她记忆最深的情节,是他们住在在浅水湾饭店相邻的房间,范柳原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给白流苏打电话,“流苏,你的窗子里看得见月亮不?我这边,窗子下面吊下一只藤花,挡住了一半。也许是玫瑰,也许不是。”
《倾城之恋》,算是张的笔下难得一见的结局完满的感情,遂成此令。
隔溪梅令·邀月
疏影叠香芳华冉,昏沉沉。
庭院深深深处掩孤灯,寒窗锁鸳枕。
海上繁花碧浮春,暖唇痕。
漫挽流苏原上柳无尘,邀月怜星冷。
紫藤花下胡琴哑,雨纷纷。
烽火连天频频暗惊魂,鸡犬不相闻。
乱世烟云不能恨,叹倾城。
重来回首已三生,醉卧酒还温。
第三首,简拟生平,写鱼玄机。
“鸳鸯艳锦初成匹”取自温庭筠《织锦词》,“枝底客舟连青索”化自鱼玄机初见温庭筠时所写的《赋得江边柳》中“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
长长来路,命有玄机。
当她还是盛名满长安的女诗童鱼幼薇的时候,十三岁,豆蔻梢头稚龄青嫩,遇见温庭筠,她仰慕他已久,温却自知貌丑与其不相配,故只愿为师不肯动情。
后遇长安公子李亿,为其小星。李之正妻裴氏知晓后至江陵而来,轻巧地掐断了十六岁的鱼幼薇幻想中的地久天长。
李亿送其入道观,从此分别。她改名鱼玄机,桃花笺逐水而下引来无数狂蜂乱蝶,咸宜观内夜夜笙歌活色生香。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当她察觉到时间如流水冲淡了她的粉黛容颜,对正值昭龄的侍女绿翘勾引其入幕之宾一事不能容忍,笞打致死掩埋于后院,后被人发觉后报官,于是被捕入狱。其最终结局,传言有二,一说被京兆尹秋后处死,一说后来被人救了出来更名改姓生存。
对于她,世说纷纭,苏浅始终对她有种特殊感情。
“举头空羡榜中名”,身为女子,再优秀也只能是男子的附着么?她若能在现代,擅风情,秉月貌,诗情画意,蕙质兰心,定非寻常人物。
罗敷夜歌·残月
独抚朱弦,蔷薇幼,秋千院落。
行香子,长安暮春,粉残花堕。
鸳鸯艳锦初成匹,枝底客舟连青索。
烟姿远,君心求不得,错错错。
鸿雁绝,尘烟过;江陵东,华冠弱。
咸宜观,艳帜高悬绮罗裹。
惨淡红颜逐恩客,笞埋绿翘终成祸。
静夜歌,只影揽月忆,曾许诺。
严柯拧着眉毛听她讲完这三首词的典故,很不开心,“没有一首有好结局!”
“乱讲!”苏浅反驳,“《倾城之恋》他们俩最后不是在一起了吗?结婚了呀,也算现世安稳好吧!”
“那是什么感情,鸡肋一样,食之无味!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在一起!”严柯嗤之以鼻。
“哼!理工男懂什么!”苏浅看见自己的得意之作被贬损,瞬间不开心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严柯含着笑教训她,“小姑娘你还不到十八岁,少作这些少年老成的悲切诗词,免得将来运道不好。年轻人应该活泼有朝气,不要学林黛玉病病歪歪的,再怎么才比天高还不是因为身体不好人家宝哥哥妈不让娶所以气得吐血死了。”
越说越过分了,明知道她喜欢林妹妹的!严柯太过分了!!!
“喂”,一个纸团砸在她身上,“快去洗澡睡觉!”
忍无可忍!
苏浅“唰”一下跳下自己的床,像炸毛的猫一样扑过去把严柯咬得惊声叫唤。
杭州回来之后苏浅同学就掉入高三的无边炼狱,天天就是真题啊试卷啊,从早到晚埋在各科老师的轮流轰炸里。
天杀的严柯真的没收了她私藏的所有台湾小言,这位真流氓大放厥词说“你想知道什么以后我亲自来教你,不用去小说里面学”,气得苏浅面红耳赤。
南方的夏天真的是如同流火一般炎热,苏浅同学到底还是过了一本线,虽然没有严柯的分数那么霸道,但还是过得去了。
于是某人终于得偿所愿填了扬州大学,还跑去找李月女士显摆,被妈妈一指头戳回来,“扬大有什么了不起,你哥哥浙大都没你那么嚣张!”
苏浅嘀咕着“妈妈就是偏心!”蹬蹬蹬跑上楼去,自己去严柯房间里翻被冷藏了许久的言情小说。
“你干什么?”严柯随后而来,含笑看她在房间里四处扫荡。
“我的书呢?你没收的那些?”苏浅停下手问他。
严柯轻轻关上门,猱身而上,轻巧巧抓住她按进大床里,他的眼睛里光芒闪烁,笑得邪魅,“说了不要从书里学,我自然会好好教你!”
苏浅又气又笑,一张嘴想去咬他高挺的鼻子,反被他捉住嘴唇缠吻不休。
木楼梯传来轻微嘎吱声,夹着李月的询问由远到近,“苏浅~~,你专业选哪个,定好了没?”
严柯翻身坐起,苏浅一下子慌了,连忙下到床边去,回应道,“我……我在哥哥房间!”
李月推门进来看见严柯正躺在床上玩手机,苏浅踮着脚在他书架上翻来翻去。
虽然隐约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她也没当一回事,只斥责道,“不要乱翻你哥哥的书,动乱了他要用的时候找不到怎么办?”
苏浅很是不满地指控,“他没收了我的好多书!都考完了成绩都出来了也不还给我!”
“那也是为了你好,少看点杂书!”李月进房来把苏浅牵出去,出了门之后小声提点她,“你都这么大了,要知道避嫌,不要动不动往哥哥房间里跑!”
苏浅不服,顶嘴说,“那他怎么可以随便进我房间,还翻我的书!”
李月一巴掌拍在她头顶,“他是你哥啊,除了想要你安心备考,还能为了什么!”
苏浅在心里暗道老娘真是偏心到胳肢窝里去了,又听见李月自言自语了一句,“是不是该跟你严叔说一声,严柯这么大了,可以另外买房子住到外面去了?不然以后正经交往的女孩子都没有地方好好谈恋爱。”
苏浅心里“咯噔”一声,严柯已经24岁,大人觉得该谈个长久恋爱该买房子考虑结婚了。
她才十八岁,他还要等她多久?
“买房子啊?其实也挺好的。我搬出去住,不用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我们交往还要方便一些。”严柯回复的短信显得很不以为然。
因为白天险些被妈妈撞见,苏浅晚上便不敢去他房间找他说话,也不敢让他来自己房间,两个人用短信聊天。
“你傻啊,万一在你的房子里撞到了又要怎么说?”苏浅对他的思维如此简单简直诧异。
“那就说是妹妹过来看看哥哥的房子不行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苏浅咬着嘴唇,有些气闷,“我们还要打着哥哥妹妹的幌子多久啊?”
那边很久没有再回复,她烦躁地一头扎进被子里,像遇到危险就把脑袋扎进沙丘里的鸵鸟一样。
手机“滴”一声,她赶紧抓起手机,严柯说,“等你大学毕业我们就公开,若是他们不愿意,我就带你去杭州。”
苏浅抱着手机亲了一下,满心甜蜜,拉起薄凉被裹住自己,忍不住心里在冒粉色的泡泡,幻想和严柯真正在一起的生活,多么美好……
直幻想到月上中天,才能辗转睡去。
李月的提议好像在严道生那里并没有通过,因为接下来一直也没有人在严柯面前提起过要不要搬出去另立门户的事情。
于是两个人依旧偷偷摸摸约会。
苏浅去扬大报到之后就开始了深陷狂蜂乱蝶令她头痛不已的大学生活。
现在已经不比高中年代,考上大学之后陡然放松了的新鲜人荷尔蒙满场飞,苏浅的冷淡乃至冷漠都不能打退一拨又一拨来自五湖四海的追求者。
毕竟再冷淡,小龙女还是美的,王语嫣也还是美的,男孩们的眼睛也不是瞎的,没有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义务,仍然会一窝蜂追逐漂亮的女孩子,以追到手为荣,毕竟高山不是谁都可以征服的。
苏浅一直到大二都还是很受欢迎,新的大一学妹进驻也不能动摇她的艳名远播。
搞得严柯很是头大,偏苏浅最近脾气见长,动不动就甩脸色,动辄扬言追求她的人能排到瘦西湖边上去。
他知道她是担心了,担心他们两个人其实在坚持一件无望的事情,也许还有些害怕与退缩。
国内法律关于“拟制血亲”的定义,是一块巨大的积雨云,谁都不知道笼罩其下什么时候会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而那场雨,虽然不一定能让整个城市都颠倒,却足以让他们的世界天翻地覆。
严柯一直在苦苦思索如何能让父亲和李月接受他们,法律上的约束他反而不怎么在意。
严道生还算是很好沟通的人,因为从前太忙亏待过多病而亡的前妻和年幼的儿子,其实对严柯的成长一直都非常宽容。可是李月不一样,她是小地方来的人,生性敏感且自尊心强,作为极为传统的女性,她带着被视为“拖油瓶”的前夫的女儿改嫁,只有努力展示自己和女儿都过得好才能抹杀掉自己过去的失败。
她决计没有可能答应他们或祝福他们。
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苏浅跟李月闹翻了脱离关系,他带她换个城市生活,大家老死不相往来;而另一个,就是李月和严道生解除婚姻关系,这样在法律意义上他们就不算是兄妹。
可是前者对苏浅和她的妈妈不公平,后者对自己的父亲也不公平。
想来想去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苏浅又闹得凶,严柯索性推说研究所里最近有紧急任务要加班,最近一个月都不能回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