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路不远》洛苍苍luo

2、荆芥第二章

　　脚下也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回过神来一看，竟是一颗巨石从高处掉了下来。季远认为自己走了狗屎运才没有被砸住。满脸劫后余生的幸福感。幸福没几秒，这石头又发出了声音，咔啦咔啦的碎裂声，估计是摔碎了。一块一块的掉着碎片。结果还没掉完呢，耳膜再一次受到巨大伤害。
　　一阵无法形容的嚎叫过后，季远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得以看看叫得如此撕心裂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见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大小的灰扑扑的似人非人之物瞪着烛灯一般的眼吐着黏腻的舌头四下看着。发觉季远的存在后又是一阵鬼嚎，舌头便甩了过来。
　　季远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东西，再加上多少有些惊吓，似被定身了一般怔在原地，想闪避那滑腻腻的巨舌几乎不可能了。
　　一阵闪电，季远惊愕而略带茫然的看着被闪电照亮无比清晰的巨大丑脸。连跑的意识都没了。
　　而那条巨大的舌头却最终没有碰到季远。
　　就在怪物和季远近在咫尺之时，那怪物却哀嚎一声一个踉跄砰的一声摔倒在一边。
　　“你没长腿吗！”宁辰从怪物背后跑过来，顺势把季远捞了过来，满脸怒气的吼道。又立刻返身去对付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怪物。
　　“抱歉。”季远稍稍缓了心神。低声道。夜色越来越深，加上雨势又急，季远没注意到宁辰越发苍白的脸色。
　　“……”宁辰没说话，嘴角的血迹被雨水冲洗。
　　季远还有些发愣，记事以来，别说长成这样的怪物了，阿猫阿狗都很少见。今天受到的惊吓着实有点多了。好在智商还没下线。
　　回神看到那边宁辰仍在有些吃力的对付怪物。冲他喊到“喂，你的大鸟呢？那家伙一口就能把这怪物叼走叭”季远觉得用脚指头想想那大鸟的战斗力就很高。
　　“以他的身形，在这山上会被困住。”宁辰闷哼一声，回答他。
　　“……”看了看四周高大茂密的乔木，果然智商还是下线了。
　　那怪物吐舌甩尾不仅恶心还力大无穷，在季远看来宁辰是完全处于下风。
　　宁辰似乎犹豫了一下，反手将一直用着的剑收回了剑鞘，绕到了怪物后面。
　　考虑到自己跟上去也帮不上忙，季远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上去，然后就听见嗖嗖两声，那怪物似乎还没来得及哀嚎就倒下了，动也不动了。
　　“我去，真有两下子啊！”季远惊喜到压根未细想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什么都来不及说，宁辰也倒下了。
　　季远忙跑过去扶住他，支撑着宁辰后背的那只手传来温热的感觉。心下一惊，低头一看果然是往外涌着的鲜血。
　　这是……旧伤复发了！他一直都有这么重的伤的么？
　　忽的心里一阵烦躁。四下看了看，全是树，连个能暂时避雨的山洞都没有吗？以自己的体力，也没办法撑住多久了。只得找了个树荫比较浓密的树，暂缓暴雨的冲击。
　　小心地让宁辰靠在树上，季远取出随身装着的药袋，翻出止血散，因为宁辰的伤在背上，肯定无法让他靠在树上给他上药，又不忍心叫他直接趴在地上，季远毫不犹豫的让宁辰枕着自己的腿背对自己侧躺下。
　　解开宁辰衣服，大概因为被雨淋湿，宁辰的身体冷冰冰的，纵使夜色下看不真切，那伤口也狰狞到令季远稍稍闭了下眼。尽量轻柔的给他上了药，想起深秋天凉，湿衣服总比不穿直接淋着强，又没有任何经验和生疏的给宁辰披上了衣服。
　　季远探了探宁辰气息，倒是比想象的情况要好，这人实力果然强悍。但是再不下山救助一下，情况就很有可能恶化了。可眼下季珩安危亦不确定，他也不能丢下啊。但是。季珩的安危不确定，就意味着，有可能是安全的，可是眼下这宁辰是能看得到的危险。而且就算自己把宁辰扔在这去找季珩，也不一定找得到。
　　自记事起，季远就秉持医者以救人为原则的观念做人行事。眼下宁辰重伤在身，就算千万个不放心，季远仍决定带他下山。
　　季远无法确定自己的选择正确与否或者应该换个说法，叫值得与否。但是他本来也无心确定，他只认为，一个好的医者，就应尽己所能救所有人，甚至是恶人。他始终记得自己对季伯豪气千丈道“要成为华佗再世”时，季伯对他说“医者不为情所动，生命本无高低贵贱之分。”何况眼前的宁辰不仅不像恶人还是自己救命恩人。
　　就算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这选择仍很令季远感到揪心。他有些吃力地背起宁辰，背上的人脚无奈拖着地。
　　而明知无论作何选择都犹豫不得的季远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季珩的担心。
　　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令他狂喜的声音。
　　“哥！”季珩从林子深处突然就跑了出来，看起来不仅没有受伤还体力充沛。
　　季远很想骂他，很想问他到底去干什么了，但是没什么力气。他也能看出来这个到自己脖子的十一二岁的孩子眼里的歉意。最终说了一句“回家吧”
　　而季珩，虽讶于季远背上的伤员，却知道怎么也不是问的时机，而且也大致猜得到眼前两人的狼狈模样和自己有关。只道了句“对不起”
　　一路无言，季珩是因为愧疚，向来好脾气季远倒不是生气，而是没有力气说话了。
　　季远背着宁辰在雨里越发觉得吃力，一旁季珩看着他吃力，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徒劳地在旁边用手扶着那血淋淋的伤患减轻想哥哥的负担。
　　宁辰似是比季远高了两寸（PS采用宋代度量衡，一寸约合三厘米）季远又要弓着身子。加上常年不怎么锻炼，没走几步就觉得腰酸腿软，体力就要不支，忽的感到撑住宁辰头部的脖子传来令他内心大喊糟糕的湿热，果然。借着自己较灵敏嗅觉，季远意识到背上的宁辰可能控制不住地在往外吐血。季远没由来就怒了，记事以来自己虽然十几年都在山上练习和炼丹以至于很少有机会下山救人，因此并没有成为想成为的仁心医者济世救人，可是救不了远处的人也就罢了，季远绝对不能接受眼前有人死去。
　　虽然师父常常说，“药，不过医之辅。”但偏偏季远的理念就是用最优秀的药，治好所有的病。
　　这理念源自于季远心中对自己的药近乎偏执的信心，他坚信，只要能成功把人带下山，这个人就有救。
　　季远在心中默念道：这个人，不能死！
　　忽的就有了力气，奇迹般的，季远踉踉跄跄却也最终背着宁辰回了云木堂。
　　小心地把人放到塌上季远觉得自己就要累瘫了，却也来不及休息，只草草催促小珩去烧热水清洗一下免得感冒，就匆忙给宁辰褪去湿衣服。找了半天自己的柜子，终于找出一身裁大了的内衬。手忙脚乱的给他换上，开始查看伤口。
　　伤口巨大从脖颈斜着延伸至近乎腰部，趴在宁辰脊背上，周边因为淋雨已经泛白，整个背上皆是血流出来又被衣服蹭乱又混上雨水的血肉模糊之状。伤口中间虽然还高高红肿着，但已经停止了流血，仙阶止血散的效果不是随口说说而已。虽然失血已经过多，但是状况比季远想的好很多，这个人对药品的吸收能力比预想的好的太多了。
　　虽然检查完伤口的结果比预想好，季远的眉却凝重地锁了起来。
　　背上伤口虽然狰狞，但是从这个人的体质来看，他对药物的吸收和基本体质都很好，这伤口应该还不会导致他控制不住的口吐大量鲜血，这样想来，这宁辰是还有内伤了？
　　疑点太多了。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就算伤势严重，也要背着伤口来万药山找他学炼药。
　　突然想起了那个大鸟，怎么看他两个都是形影不离，问问那巨兽或许能知道些什么。却发现外面院子空旷得很，只有小珩的屋子亮着灯。以那巨兽的体型，这里所有屋子它都不可能藏进去，那巨兽竟是失踪了？!不过当下问那么多也没用，给人检查身体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
　　检查内伤前，季远还是要先把那个巨大伤口处理一下，那种伤口，换个身体底子比宁辰弱的，估计已经见阎王了。
　　翻了半天药箱子，居然没有一颗凉血消肿药。估计是炼完了丹都交给宗主了。
　　眼下伤者情况紧急，再炼药时间肯定来不及。而且，就算自己有心，宗主被叛贼抓走那么久了，支撑炼丹房灵火的灵力早就不够了。看来只能拿草药捣碎应付一下了。不过季远却不认为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以季远的能力，就算无法成丹，这些药材的药效发挥也比普通丹药的强很多。
　　季远匆匆出了屋子去药草房拿草，结果出门就看到宁辰的那只大鸟在外面忽高忽低乱窜，喊着“少主，你怎么样了？！”看起来是想冲到宁辰跟前又怕自己把屋子撞塌了砸着自己主人。云木堂本就不大，容不下这大鸟飞来飞去。季远怕它耳朵太高听不见，特别大声的喊道“他刚刚忽然旧伤复发了，你不要担心，也不要乱飞，我肯定会救好他！！”
　　大鸟愣了一下。“你不要这么大声，耳朵很疼。”这个人真的靠谱吗？看起来一直都很二啊。
　　“你刚刚去哪里了，我们回来的时候没见到你，你自己一个人……额…一个鸟，也可以过云木堂的结界吗？”季远心知没时间问太多，奈何心中疑虑实在太多，这一人一鸟出现后，自己生活都玄幻了。于是一边小跑去拿草药，一边用正常的音量问它。
　　“方才少主跟你上山后，我因为体型问题只能沿着你们的方向在林子上空飞，这里林子密，夜里我又看不清楚，并且大雨还扰了听觉，我就跟丢了，不久听到了几声很大的嚎叫，才找到了方向。却因为着急掉头时卡在了树上，就又丢了，”
　　它还没说完，季远翻着草药，心里感叹道“体型大还真是不容易呢”
　　“然后闻到了血腥气，这才回来，不过还是晚了，没能帮到少主”它声音里满是惭愧自责。旋即又道“至于结界……我可以感知和穿过任何空间结界。”
　　！这是什么神奇的本领。惊讶却来不及多想，季远点了点手里的药材。
　　玄参两株，赤芍一株，紫草根一片，用于凉血消肿。青黛一叶以消毒。
　　全了。又匆匆进了屋子。
　　留下外面的巨兽一鸟脸茫然，“这人有听我说话吗？”
　　在药臼中将药捣碎，季远拿出随身备的小刀在手上划出一道口子麻利地滴了几滴血进了药臼。
　　滴血进药，这是季远的一大天赋。
　　世人皆知炼药天才炼出成药非神品也是仙品乃是天赋使然，而除了季伯和宗主无人知道那所谓天赋究竟是什么……事实上，这能力只能叫做天赋，因为它们是真的是几乎无人能及，无人能仿效的命中注定。
　　一个是血液，一个是神魂。
　　血液神奇之处在于，凡草药，遇见季远的血皆生灵气，这灵气，是提升丹药品阶所必须的而又是最为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各大势力都竭尽所能与药宗交好，毕竟高品阶的药太过实用而又因为灵气的虚幻而过于难得。
　　另一天赋，神魂，神魂力量并不像血液一样命中注定，虽然困难，但是只要有手段，普通的修士也可以提升，但是季远这样年纪轻轻就如此强大的，靠的是天生，所以不得不说成是天赋。神魂对于季远的帮助，不像血液那么直接，但是练习起来也并没花费季远太大力气，通过人对神魂的控制，让神魂代替人的灵力控制火焰和药材，一方面减少灵力消耗，另一方面，神魂可以直接将信息感知反应给季远，使季远可以做到在炼药的凝丹这步时，将不同的药材精准粹淬至不一样的火候，以发挥药材在丹药里的最大功效。
　　凭借这两个天赋，当年年仅十四岁季远在季伯的引导下，名动天下。
　　俗话说人怕出名那啥怕壮，季远开始遇到各种绑架和骗局。季伯实在担心这个单纯爱吃又浑身充满二愣子气质的孩子被人利用，便将这个孩子送到了自己第一个养子季辞创办的药宗里，季辞比季伯还挂念担心季远，特意给季远开辟了独立空间，还设了结界。就是现在的云木堂。
　　……
　　季远将混着自己血的草药浆敷到那伤口上。一滴也不剩还差点不够。季远只能再次惊奇宁辰伤口的尺寸。取了比起麻布细一些的棉布来包扎伤口，棉布也是用了好几尺。
　　洗了洗手手，季远准备检查他的内伤了，至少先切个脉。
　　切脉要求病人取坐位或仰卧位以确保血流顺畅，于是季远轻手轻脚的将宁辰翻了过去，让刚刚上药包扎时趴着的宁辰现在脸朝上的躺过来。不想宁辰却眉毛一蹙一声闷哼。想来是伤口着实物疼痛加剧了。
　　“啧，看来气息还不弱”季远心下一喜。可是，怕疼也没用啊。趴着切脉会不准的。
　　想到强悍到对付那怪物只在几招之间的人神智不清了还那么怕疼，季远竟觉得他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