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吟》无阙

2、第二章

　　裴玘由小厮和丫鬟们把官服、官帽穿戴整齐，骑上爱马腾云，直奔皇宫。
　　腾云是自小就跟着裴玘的一匹汗血马，这种马还是先皇寅太宗在位时从南蛮进贡的种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纯种。腾云就是这批马后代中最纯、最强的一匹，是裴玘小时候保护太子有功先皇赏的。
　　把马交给大殿外值班的侍卫长魏镳后就看到了距离她不到一丈远的一众文官，裴玘翻了个白眼，刚转了个身，想赶紧进去，就听到有人说：“诶，这不是裴大将军吗？哎！裴大将军！你怎么回来了？”
　　裴玘之前有几年守疆御敌，卓越战功，由于当时国库不是很充盈，实是没有什么可赏的，当今圣上就赐了个“安定大将军”的称号。这就是裴玘虽身居太尉，但大家都习惯叫她“大将军”的原因。
　　裴玘只好转身，面带无奈的笑着回答：“哎！是我。应皇上的急召回来，前夜才到，因为赶得太急，几天几夜都没合眼，昨天便在皇上的特许下在府内休息调整了一日。各位大人这一年还好？”假装憔悴地回答，好像自己还没从疲惫中缓过来的样子。
　　陈丞相假装没看见她的样子，“嗤”了一声，说：“托您的福，这一年过得很是和顺，身体也轻盈了不少。不过，臣瞧着大将军很是精神呢！”他用眼睛睨着她，眼角的皱纹仿佛在埋怨这个昨日带着他的宝贝千金喝酒的“混蛋”。
　　裴玘用手摸了摸耳垂，尴尬地笑了笑。
　　陈丞相旁边的钱谏史笑着说：“大将军啊，你可得了吧。奉元城中人不知道你每次回来都先去余芳斋听清溪姑娘唱曲儿，哈哈哈哈哈哈……”
　　其余官员：“哈哈哈哈……”
　　大将军内心：哈哈，哈你个头！我记住你了！
　　朝上
　　不出裴玘所料，今天的朝堂谈论的话题是骁狄国让长公主和亲的事情。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身穿龙袍，皱着眉，听着官员们挨个儿发表自己的看法，越听越不耐烦。
　　告诉掌事公公周骞让他们停下。
　　大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个文官还站在刚刚争吵的地方不敢动，头往下低了低，不敢抬头。
　　那几个文官内心正惶恐着，就听到皇上说了句：“来，裴爱卿，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等着看热闹的裴玘，无奈地想，我昨天不和你说了吗？
　　面上不显，出列，躬身行礼后说道：“臣认为，先好好招待这些使臣，趁着他们在城中时看看能不能套出些话，探听到什么消息。若是他们真的有什么密谋，我们也好及时做打算；若没有那更好，我们在宴席上吓吓他们，让他们不敢再有此类想法即可。”顿了顿，眼神变得凌厉，继续说：“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我裴家铁骑不介意踏平骁狄国那个小破地方！”而后又冷笑了一声，颇有气势。
　　皇上对那些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的官员们说：“你们怎么看？”
　　一片安静，不多时，朝堂上都是“大将军说的是”、“大将军考虑周全”、“对，我们有大将军，还他作甚？！”……诸如此类的话
　　裴玘：……
　　萧言君：……
　　一阵吵闹过后，朝堂上再次安静下来。
　　萧言君站起来，整理好衣冠，一句“我大寅朝还没到需要女人来和亲的地步”掷地有声，余音绕梁。
　　散朝后，裴玘搂着自己的好兄弟李堇之，说：“好久不见了，走，到我府上喝酒去？”
　　裴玘看着李堇之白嫩嫩的脸，心中感叹还是在都城中好，瞧瞧这养的，多俊！
　　李堇之看着裴玘越来越色的眼神，嫌弃地把她往外推开些，回答：“好啊！”
　　将军府内的一处凉亭内
　　李堇之和裴玘坐在石桌旁，石桌上摆满了酒。
　　这酒可不是普通的酒，这酒出自城中最好的酿酒师傅柳昔音之手。在市井中有这样一句话来形容她的酒：开翁香满城，饮者欲乘风。
　　看到有柳式独特花纹的酒坛，李堇之眼睛都亮了。他爱不释手地捧着其中一个酒坛，笑着对裴玘说：“这是不是……是不是柳……”
　　裴玘看着他激动地说不出话的样子，顿时觉得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探花郎。无奈道：“嗯，没错，就是柳昔音酿的酒。”
　　她看见李堇之像捧着珍宝一样捧着那个酒坛，小心翼翼地拔出酒塞，缓缓倒入嘴里，然后细细品尝的样子，就觉得新奇。
　　她这个兄弟呀，从小到大，一直没有表现出对一种东西或人的喜欢，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不得不让人多想啊～
　　遂好奇地问道：“兄弟，你这是看上那酿酒的柳姑娘了？”
　　李堇之的脸颊上出现了两团可疑的红晕，“嗯，柳姑娘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一个，可惜却未曾得到过柳姑娘半分特别的青睐。”
　　裴玘一听，我不在的这一年里，李兄有故事了。
　　“来，李兄，来讲讲你和柳姑娘的故事呗～”
　　李兄随即放下酒，开始讲他和柳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裴玘听过之后表示，这个认识过程用一句话就能说完的，硬是放任这位兄弟讲了整整一个时辰。
　　原来是有一次李堇之出城办事，回来途中遇到了土匪，然后就出现了英雄救美的一幕。然而，英雄是女扮男装的柳昔音，“美”变成了李堇之。他问了柳昔音名字，当时的柳昔音整个一翩翩公子的模样，甩开扇子在胸前扇了扇，高深莫测地说了“柳昔年”三个字。
　　然后李堇之就说：“为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我就算是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当时的“柳昔年”饶有兴味地说了个“哦～，这样啊”，打量了李堇之几遍，继续说道：“做牛做马倒是不用，不过我正缺个苦工。”
　　李堇之当然是连连点头答应。
　　到了奉元城中，李堇之就随着“柳昔年”来到一处看起来像酒庄的后院，而他得到的任务是摘下院子中所有树上已经熟了的果子。
　　李堇之看了看没有边际的院子，又看了看救命恩人“柳昔年”。一咬牙，一跺脚，撸起袖子，背起地上的竹筐，踩着梯子就去干活了。
　　李堇之勤劳地摘了七日果子，之后就再也没有“柳昔年”的任何消息。
　　大约小半年后，奉元城中新开了一家一日只卖五十坛酒的酒肆，老板是一位姑娘。
　　传说这位姑娘长得蛾眉螓首，一顾倾人。
　　传说这位姑娘酿酒技艺绝佳，“开翁香满城，饮者欲乘风”。
　　传说这位姑娘叫柳昔音。
　　后来，李家公子李堇之日日光顾那家酒肆，却从来没有买到过酒。
　　……
　　那个柳姑娘是李堇之第一个喜欢的人。
　　那天是李堇之第一次喝醉。
　　白日听李堇之讲他的事之后，裴玘直到深夜三更还没睡，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她与思霏相遇的场景。
　　她第一次遇见萧思霏是在七岁那年，那年是她最悲伤也是她最快乐的一年。
　　悲伤是因为她失去了一位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
　　快乐是因为遇见了一个她。
　　那是明德四十二年，先皇还在位，当今皇上也才八岁，萧思霏只有四岁大。
　　元月十五日，大年初一，按照祖制，皇上会举行一次宴会，凡是在朝为官的皆可出席，不必带新春贺礼，因为皇上会给出席的人分发各自的新年礼物。
　　就是因为那场宴会，才让她遇见了她。
　　先皇在位时也很宠爱思霏公主，她是先皇的唯一一位公主，也是最小的那一个孩子。小时候的思霏公主很灵动可爱，任你是恶霸也会一眼就会喜欢上的那种。
　　而那时的裴玘就是个小恶霸。
　　当整个皇宫因为要准备宴会的时候，提早到宫而无所事事并得到皇上特许可以四处逛逛的“恶霸”小裴玘和正在玩射箭的可爱小公主在后花园旁的一处空地相遇了。
　　裴玘看到了萧思霏眼里有星星，亮晶晶的，甚是好看。那时，她邪恶地想，这样的孩子保准欺负一下就哭。
　　她看见公主手里拿着弓和箭，旁边的宫人颤颤巍巍地护着那位公主，于是她就站到稍远一些的地方。谁知那位公主瞄准的是她身后的那朵花，为了她的小命，她决定……
　　“小公主，射箭可不是这么射的哦～”她带着略轻佻的笑脸走向了萧思霏，看到她的眼睛比刚才还要亮，心脏“哐哐”地跳。
　　“哦？那该怎么射呀？”她似乎有些疑惑。
　　“你看着啊，应该这么射。”她抢过公主手中的弓和箭，用她那极标准的姿势射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并射下了远处一朵红色的花。射完之后，向那位被那么多宫人众星捧月似保护着的小公主投去了个挑衅的眼神，随即心高气傲地说：“如果你能把那里的那朵还没盛开的黄色的花射下来的话，我就把这张弓还你！怎么样？”
　　“这本来就是我的弓！凭什么你要拿走！”她怒瞪着裴玘。
　　“如果你不能把这张弓的作用发挥到极致，那你拿着这张弓，它也是张废弓。”裴玘记得她说过的这句话，因为就是这句话让她成为了萧思霏一个人的武学伴读兼小师傅。
　　也是因为这句话，她有了和这位公主日夜相处的机会。
　　后来的她，常常会感谢那时的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哦～
ｐｓ：“开翁香满城”借鉴了苏东坡的《蜜酒歌》的“三日开翁香满城，快泻银瓶无须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