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辞》WSteven

2、第二章 天仙坠凡间，药仙伸援手

　　何谓天仙坠凡间？
　　云雾萦绕夜，月色朦胧，微弱暖光覆于一席红衣之上，纵使逆光而立，也不能藏得住那俊俏模样，轻风掠过，拂起了红衫衣袂，略微凌乱的墨发倒为他添了几分落魄凄惨之美感。毒侵浓血，毒咬血，血已黑。
　　黑紫的毒血顺着裂口的胳膊缓缓淌下，郭钰淑的深沉的叹息声随风而去，只有那隐藏于胸腔中的微弱呼吸能被他自个渐渐迟钝的耳朵听见。他想要抚上伤口的手又轻轻垂下了，微昂起的头余光，瞥见那抹淡蓝色还在较远的地方，纵使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垂眼摇头的动作都牵动着伤口，引起剧烈的疼痛。痛觉之后有一股疲惫袭上心头，郭钰淑双眸一闭，身子开始向前倾倒。
　　此时风不减反而越发猛烈，狂风呼啸，天开雾散，鹅黄月光为人披上一层薄纱，未张开双臂地倾倒。似烈焰凤凰无意坠落，化为翩翩公子降于人间。此景太过凄美，伴着几分虚幻与矫情。倘若就这样折在了此地，郭钰淑这面儿可就丢在这儿了。纵使浑身乏力，他也有极大的把握在落地那刻纵身离去，这场戏不过是演给林子卿看的罢了。
　　郭钰淑的小算盘打得可精了，虽为临时起意，却又像预谋已久，不得不说他太过程聪明了，以至于之后的所有人都被他玩与股掌之间。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地进行下去，可这一落地，变数就来了。
　　气起烟扬，一股强大的内起从其丹田出向上涌起，郭钰淑将双手放于胸前，食指相触其余八指相互交叉，来自体内的暖流汇聚指尖，他的四周被仙气所围，说是仙气倒有些夸大了，如月光般的鹅黄暖光将人围绕顺着风向而飘舞。脊背微弯，双臂自然向后摆去，履尖轻点地，刚准备站稳身子，可谁知这双腿没了力气向下一软，向后一倒，就在脑袋快要碰及地面时，不远处一个背着竹筐的小童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及时地冲到了郭钰淑的身边有些吃力地扶住了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好几个头的男人。
　　小童这么一扶，郭钰淑恰巧就能借着力，身子开始按正常的轨迹向前进，双脚稳当地站在了地上。可这运气倒是损了好多内力，郭钰淑的气息有些不稳，心脏也在这时突然紧紧揪在了一起。郭钰淑不得不感叹“这林家的毒，可真是不一般，纵使我将穴道封死，可这内力一出全废了。”郭钰淑脸色极差，俊美之中的憔悴以及毒发的痛苦都被小童看在了眼里。
　　小童虽小但他也能够看出这公子中了毒，而且这毒不得了。郭钰淑未受伤的左手紧紧捂住了撕裂般痛苦的胸口，眉头间的愁绪扭打在一起，半废的手臂支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倚靠在一旁的石板房上。小童心底有佛，不忍就这样空留这么一个伤患在此幽寂小巷独忍痛苦。
　　小童双手朝郭钰淑递过，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用孩童稚嫩的声音说道“公子，你这中毒太深，独自一人怕是不妥。还是随我去客栈找师傅最妥，我师傅可厉害了，是这方圆十里最好的医师...”
　　郭钰淑要紧牙关牵强地控制面部有些扭曲的肌肉挤出一个狰狞的笑，被放在胸口的手缓缓垂下摸了摸小童的头，触及孩童身上的温热，只觉得有股肉眼看不见的暖流从指尖传入。郭钰淑自是疑惑不已这么个孩童居然有着能够缓解毒素的特殊体制，而且居然有人能够放心将这么一个小娃娃独自在深夜放出，突然间他开始好奇起小童口中说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傅了，听着小童对师傅那充满崇拜的喋喋不休，似乎师傅有千万种好说也说不尽。
　　林子卿从一开始就紧随郭郎身后，虽轻功不及郭郎但这眼力好，褐色瞳眸从没有追丢过人。这不，郭郎刚一跃而下林子卿的脚下的步伐就更快乐，大有一种不顾一切的感觉。来到那人坠落的檐边，将体内气息调转，张开双臂，左腿轻曲，纵身跳下。这脚刚着地就望见倚靠在墙上脸色极差的郭钰淑以及一个被他手压着头的小童。右手扶上剑首，衣摆甩起一层薄灰，快步朝郭钰淑走去。而郭郎听那小童口中的故事正津津有味，突觉一股魄力在朝自个逼近，抬眼离开小童那张肉嘟嘟的小脸蛋朝前一瞧，才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皱起。
　　“林子卿，你莫非属狗？怎么就这么紧追着我不放，你就不在意那得了风寒的好妹妹？”一声嗤笑从郭钰淑鼻尖哼出，看着林子卿一脸吃瘪的模样，心情好了几分。正准备拽起小童运功离开去会会他口中的师傅，可这一开始运气，衣袂就被林子卿揪住。
　　林子卿整个人拦在了郭钰淑面前，轻声道“淑君，随我回去疗伤”他声音虽小但语气却是那般坚定不移，还带着几分命令的口气。郭钰淑嘴角一撇，鹅黄暖光覆于掌心，一掌过去，林子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布，可这一动，郭钰淑的伤口又撕裂了一点儿。强忍疼痛，趁林子卿还没缓过神时一把捞起还处在震惊中的小童，快速跃上一旁高树，红衣少年再次在夜色中穿梭起来。
　　“小孩儿，你师傅在何处”郭钰淑左臂将小童牢牢抱住，生怕一不小心将人摔下去。小童开始适应郭钰淑这飞檐走壁的速度，小手搭在金丝红袖上，极力在这些个一闪而过的房屋中寻找师傅居住的客栈。突然小童伸出手指着一间挂有两串大红灯笼的客栈叫了起来“就那儿，就那儿。我和师傅就住那儿。”小童叫着叫着竟然兴奋地蹬起脚来，郭钰淑无奈地将快要从臂弯中溜下去的小孩往上带了带“不要蹬腿，会摔下去”，这话一出，小童果然安静了下来，瞪着一双黝黑的大眼睛抬头看着郭钰淑落汗的下颚，似乎眼前这个人哪个角度都挺好看的“如果这位公子是位姑娘家就好了，自个绝对同意这么好看的人来当自己的师娘，可惜了，可惜了”小童想着想着还故作可惜地摇了摇头，上边的郭钰淑全心于寻找一个能够稳住身子的落脚点自然没有发现小童的小心思。
　　在依法思考之后，郭钰淑寻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借助客栈一旁的榕树的粗大枝干减小了降落时产生的阻力，十分平稳地着了地。微微弯腰，将手臂中怀抱的小童放了下来，看着蹦蹦跳跳跑向客栈的小童眸子一暗。“我本该同他一样天真烂漫”眼前闪过飘洒鲜血，烈火烧殿；耳边响起母亲的哭喊，舅父的嘶吼。左手的拳头被紧紧握住，指甲深陷掌心之中，已经开始粘稠的血液从掌心滴落，“昏君”郭钰淑低声咒骂了一句，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本该柔情似水的眸子中载上了凶恶冷冽。小童快跑到刻在门口时才想起后面还跟着的郭钰淑，一转头却只看到那人呆愣在树下，周围散发着瘆人的气息，小童只能再次返回原路蹬着小脚跑到郭钰淑的身边，拉了拉他流血的右手“公子，就在前面了。你...”郭钰淑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再次张开时，眸中的凶恶化为云烟“走”简单一字。
　　小童领着郭钰淑进了客栈，当班的店小二一见郭钰淑这金丝绸缎就知道是位有钱的主，立刻跑上前献殷勤“客官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呢，我们这可是有上好的桃花酿，这酒可在城中算得上一绝...”不等店小二说完，郭钰淑手一摆道“访友”然后指尖戳了戳跟前的小童示意其继续走。“这大晚上的访友也是奇怪”店小二小声嘟囔着，见郭钰淑行径路上滴落的血迹怕惹上什么杀生之祸变识趣地不再纠缠，重新回到自个的位子上敲着算盘去了。郭钰淑随小童上了楼，敲响了其中一间屋前摆放着一盆待开水仙的屋门。
　　门刚开，还未看清开门者的模样，郭钰淑就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怕是这毒已经不受控制开始侵蚀肝脏，这么一个小插曲郭钰淑可不曾料到，就算他再怎么聪明毕竟也是一个人，人算不如天算，就算是神算也有算错的时候，郭钰淑还是低估了林家的毒以及林子卿的心。郭钰淑身子向前倾接着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后者稳稳地借住了他。开门者似已睡了一觉墨发披肩，眸底的困意未散，一席白衣素边，薄唇微微张启，被这个突然扑向自个的男子吓了一跳。“师傅，师傅快救救他吧。”一旁的小童看见自家师傅这还没睡醒的模样有些着急地叫了起来。小童这一唤倒是唤醒了白衣公子的思绪，他微眯起细长的眸子，指尖触及郭钰淑裸露的肌肤，只觉一股寒意袭来，眼前似乎望见了一条摆动身体突然朝人咬来的毒蛇模样“蛇毒”白衣公子轻轻说了一句便招呼着小童同他一起将昏倒的郭钰淑拉进了屋内“善敏，把门窗关牢，然后去打盆热水”白衣公子将郭钰淑抱到了床上，撕开他受伤的右臂，白皙的手指轻覆上伤口，双眸一闭道“林家蛇毒，难”。
　　善敏将一盆热水端到了师傅面前“师傅他会不会死啊”善敏心善，生怕眼前这个美公子就这么折了“难是难，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世间万物皆有其生存之道，人有人道，神有神道，鬼亦有鬼道。“是因天地之性众胜寡，故水胜火；精胜坚，故火胜金；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五行相克，瞬息万物生长，大多数生物都有着赖以生存的绝技，故人有思考能力，有那刀枪棍棒；故蛇蝎有嗜血本性，有那毒牙利刺。可谁曾知这用于武装自己的利器并非全为生存所迫，而是自然的馈赠、上天的安排。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捏土造人，创这世间万物，筑这繁华都城。
　　蝰蛇之生，于平原或丘陵一带，而闽都恰巧就符合其生活所需，林氏宗族正是通晓此蛇习性，提取蛇毒，这蛇毒为烈性毒液，喜温血。蝰蛇分头、躯干及尾。头呈宽阔三角状，头含毒腺，吻短宽圆。头背的小鳞起棱，体背呈棕灰色，有三纵行大圆斑，但其腹部为灰白色，散有粗大的深棕色斑。蝰蛇无四肢，鳞片覆体。林氏宗族所需做的便是在山野之寻那伏于缠绕于干的蝰蛇，然后根据祖辈经验迅速擒住毒蛇，从而采用积压采毒法。即一手握蛇颈部，力度必须拿捏准了，这可都凭多年实践经验所定。使蛇头置于盛毒器上方，然后用另一手的食、拇二指在毒蛇两侧毒腺部位由后向前推动挤压，烈性毒液即自蛇口流出。蛇毒或是简单明了，可这林氏宗族的名声可不单单有这蛇毒而来，除了蛇毒之外林氏宗族历代家主都有着自个独特的创新，到了林子卿父辈这一代便喜欢在蛇毒中加入各色毒花，如夹竹桃枝叶、树皮粉末；五色梅花叶碎末；一品红白色乳汁等。当然还有一味独传秘方非林氏宗族无人知晓，纵使所有配方都被人窃取，可这毒的份量却十分难以拿捏，唯有精确计算称量才可成就林氏宗族五毒之一的蛇毒。而郭钰淑所中之毒便是这蝰蛇蛇毒。
　　白衣公子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包，抽出一把银制匕首在上边浇上烈酒然后放在烛火上烤制。被烧得发红的匕首顺着郭钰淑的伤口开始向下划，约为一纸距离，已经变为乌黑的血液将匕首染得漆黑，开始凝固的血液覆在郭钰淑苍白的手臂上“此人为何会染上蛇毒”白衣公子被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占了所有精力与思绪，完全忘记自家药童为何会半夜三更出门，又是如何回来的，这些个问题通通都抛到了脑后。“善敏，去楼下店小二那讨要些粗盐与木灰，钱在桌上...”
　　郭钰淑的耳朵被毒气堵住，只能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至于内容一句也听不见。他现在身处黑暗之中，有一种从悬崖往下坠落的失重感，他没有出声呼救，没有奋力挣扎，只是十分平静着在漆黑中坠落。直到他眼前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直到他的耳边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皇兄”

　　“何为天仙坠凡间，红衣随风，墨发飘洒”
　　“眸中冷冽，为何，为往昔年岁”
　　“幸得贵人相助，白衣药仙，善药童”

作者有话说

　　关于蛇毒以及五行相克借鉴于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