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挖了蘑菇累死

1、第 1 章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过忘川河。”
　　忘川畔一如往常的阴森，河岸边开着的曼珠沙华带着妖冶的红，浑浊的河水夹杂着无数无法转生的怨魂，奔涌到地狱深处。
　　河边简陋的茶摊，破旧的桌子上摆着一定白色的长帽，上面用黑字写着“一见生财”，旁边还随意的扔着一根哭丧棒。一身白衣的男子在桌上的果盘里挑挑拣拣，最后嫌弃的捡起一颗干瘪的果子，咬了一口又被酸的直蹙眉。
　　“喝了吧，又不苦。”
　　嫌弃的把手里又酸又皱的果子扔回盘子里，谢必安有些烦躁的打了个哈欠。
　　身边一哭哭啼啼的女人，端着一个粗陋的瓷碗，和碗里那碗土黄色的孟婆汤相看泪眼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宋郎。。。。。。我不舍得啊。”女子又到伤心处，泪痕未干的脸上又布满了泪水。
　　“人死万事休，这一世你心善但是福薄，下一世判官给你划了个富贵的好人家，你若耽搁太久，误了投胎，还哪里寻这么好的福气。”
　　谢必安心不在焉的劝着女子，他发现袖口沾了几个墨点，心里暗暗腹诽了一番毛手毛脚的判官崔珏，又开始盘算着得空了去哪家铺子裁件新衣裳。
　　“我和宋郎约定了三生，我就在奈河桥上等他！”女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把汤碗放到桌上。
　　谢必安叹了口气，这种阴阳两隔的痴男怨女他见得多了，要是都在奈河桥上等着，这奈何桥得被他们踩塌。
　　一个深红色衣裙的少女吃力的提着一大桶水从河边提到茶摊，看着茶摊上相对无言的两人，默默的把桶里的水倒进大锅里。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谢必安指尖磨砂着手里的茶碗。“承诺总是美好的，但是你看，你在这耗了快一个时辰了，可曾看到一个在奈何桥上等人的。”
　　女子如梦初醒，眼里的希望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况且你那宋郎，生死薄上写着阳寿八十，他今年才及弱冠，一甲子的年岁，可不好等啊。”
　　女子还踌躇着想说什么，却又被谢必安打断。
　　“就算你等得，你那宋郎若是娶妻呢，人家夫妻二人携手过这奈何桥，又那里有你的位置。”
　　“都凉了，太浪费了。”灶台后面的红衣少女走过来伸手端走了汤碗。“你快点决定，再给你盛碗热的。”
　　少女随手把碗里的汤倾倒在茶摊外，土黄色的汤淋到地上却升腾起一股黑雾，还夹杂着凄厉的尖叫。
　　女子看着孟婆又回到灶台后面，不知道往锅里添了什么，然后用一根白森森的骨头搅拌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孟婆打水的忘川河，河面上弥漫的怨气让人心悸。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谢必安的眼睛。
　　“谁也不是棒打鸳鸯的恶人，可是我们当差的也得按规矩办事。”他整理了一下衣角，试图盖住被墨染黑的一块。“若不想去投胎，有两个法子。”
　　听了这话，女子眼里燃起了一点希望。
　　谢必安慢悠悠的在茶摊踱步：“一个是留在地府当个阴差，但是这个一般人做不来，你这柔柔弱弱的小女子，身上一点煞气也没有，必然是行不通的。”
　　女子追问：“那另一个呢？”
　　谢必安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另一个，就是跳进这忘川河，受万鬼噬心的苦，每隔百年，你的宋郎经过这里，你能见上他一面。”
　　忘川河里亡魂的嘶吼和哀鸣生生入耳，女子凝视良久，似是终于下了决心。
　　女子绞着手里的丝帕：“我想再看看他。”
　　女子去了望乡台，谢必安松了一口气，悠哉的端起桌上凉了的茶。
　　啧，太苦了。
　　“小孟啊，你这个泡茶的手艺比你师父差远了。”
　　不知道那痴情女子要在望乡台磨蹭多久，百无聊赖的谢必安只得找孟婆搭话。
　　“七爷您嫌茶难喝可以喝碗汤。”孟婆头也不抬的继续搅着汤锅。
　　红衣裳的少女成为孟婆的日子不长，和阴差都还不大熟悉。只有平日里和气又话多的谢必安能多说上几句话。也只有谢必安知道，看起来冷淡的少女有一个毒舌的灵魂。
　　谢必安似是想起来什么好事，嘴角忍不住勾出一点笑容。自娱自乐的用手指敲击这杯沿，哼起了一首人间的小调。
　　谢必安生着一双丹凤眼，俊美又带着几分轻佻。虽然是个面色苍白的鬼，也不损他的好看。
　　远处隐约传来了锁链碰撞的声音，谢必安耳朵尖的听到，脸上一下子有了神采。
　　黄泉路上走来了一身黑衣的男子，头顶戴着的长帽上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手里握着的鬼气森森的黑色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是锋利的弯钩，穿在身后鬼魂的琵琶骨上。
　　谢必安摆出一个帅气潇洒的微笑，远远地伸手和黑无常打了个招呼。
　　范无咎一眼就看到了茶摊上这一道惹人烦的白影，本就冷着的脸上又阴沉了几分，惹得身后的鬼魂都跟着瑟瑟发抖。
　　眼看着范无咎面无表情的引着鬼魂进了判官殿，谢必安面对他的不理不睬丝毫不恼。
　　“这么丑的帽子，无咎怎么能忍受。”谢必安嫌弃的摆弄起来他“一见生财”的白帽子。
　　默默熬汤的孟婆还有些怕范无咎，平日总是笑嘻嘻的谢必安还比较好接近，日常黑着脸的范无咎，看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
　　望乡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终于走下来，但是面对着孟婆汤，还是有些犹豫。谢必安见怪不怪，也不再催促，只在一旁静静的等她自己下决心。
　　不多时不愿处的判官殿有了动静，范无咎引着那被穿了琵琶骨的鬼魂过来。
　　黑白无常分工明确，谢必安引渡善人的灵魂，范无咎则捉拿恶人，据说前任无常鬼没有这种分工，范无咎是为了远离谢必安。
　　范无咎身后的鬼魂身上鲜血淋漓，剧痛让他面容狰狞。路过茶摊时，那端着孟婆汤的女子身影映入他猩红的眼睛。
　　“孟婆汤！给我！给我！”
　　那恶鬼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女子吓得连连后退。范无咎手里铁链一收，恶鬼堪堪停在了女子面前半步之遥。
　　“你还不配这一碗汤，你得时时刻刻记得你的罪，直到赎完的那一天。”范无咎脸上依旧冷冰冰的看不出半点情绪，他收紧手中的铁链，恶鬼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女子连惊带吓，似乎是已经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了，终于把手里的汤碗一饮而尽。眼眶里最后一滴眼泪流出，女子充满哀怨的双眼逐渐变得懵懂。
　　谢必安戴上那顶被他嫌弃的高帽，拎起了自己的哭丧棒，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范无咎的勾魂索，这么一对比，自己的武器似乎一点也不气派。
　　范无咎不想和谢必安搭话，两鬼带着两个亡魂，就这样沉默的一前一后走过了奈何桥，然后一个去往轮回井，一个去往十八层地狱。
　　忘川河畔重回寂静，简陋的茶摊里，守着汤锅的孟婆的视线越过妖冶的彼岸花从和汹涌的忘川河，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默默伫立了好久，直到那黑衣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孟婆叹了口气，从灶台下面摸出来一个油纸包裹。
　　前任孟婆是个话本爱好者，每年中元节都会去人间搜罗新出的话本，手痒时也会自己创作。孟婆继任这个职位的时候，也继承了她这一大堆书。这熬汤的差事十分枯燥，读读书用来打发时间也是极好的。
　　打开包裹，孟婆在这几本话本里面一眼挑中了一个让她感兴趣的。惨白的封面上写着两个黑色大字。
　　“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