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掀起红盖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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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临安城热闹非凡，街道上人头攒动，沸腾程度堪比迎新春的时候。这样举城欢庆的盛况，让刚进城来不明情况的外地人疑惑万分，纷纷找出黄历翻看，生怕自己记错了日子，导致疏忽错过了什么喜事。
后来一问才知，原来并不是他们记错了日子，而是正巧赶上了一个特殊的时候——临安袁府迎娶公主的辰时。
临安城内的百姓亦是激动不已，男女老少聚一块，跟在大红花轿的后边疯捡侍女抛下来的，系了红绳的铜钱。
黎莞宁坐在移动的花轿中，红色盖头下的她面色淡然，瞧不出半点喜悦之色，不似个成婚出嫁的女儿家，倒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看客，与脸上精致喜庆的新娘妆容实在不太搭调。
此时的花轿像是一道屏障，将外面所有真的假的，好的坏的话语通通隔绝在外。
但黎莞宁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做到独善其身，亦不能够任性到对所以事情都充耳不闻，在外人面前，她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皇家的颜面。
自己的父皇，大齐国的明乐皇帝果真做到了他所承诺的，不仅将这场婚宴办得盛大无比，就连嫁妆也准备得无比丰厚，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进了袁府。
黎莞宁向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父皇也知道，所以从来不会去逼迫她，于是在天子的默许下，便再也没了她不敢缺席的场合。
然而今日不同，她不能落下话柄，让有心之人有机会拿去大做文章。
过门，奉茶，行三拜之礼，皆是平常婚礼省略不掉的必要环节，即便隔着盖头都能察觉到对方的万般不愿，黎莞宁闭了闭眼，还是忍了下来。
相行过对拜之礼，黎莞宁的不耐烦逐渐爬上心头，但忍了忍还是没有拂开花嬷嬷的手，像极了一具空有皮囊的木偶，任人摆布。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莞宁终于在定好的所谓良辰吉时，挽着嬷嬷的手，走进了那间红帐婚房。
那次的夜袭让黎莞宁的腿和脚都受了伤，原是打算在成亲前找个机会去处理的，然而第一次容易，第二次难，不知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奴才去花嬷嬷那里告了密，花嬷嬷听后愤然，连夜禁了她的足，任何人不得探视。
黎莞宁顶着盖头，盯着脚尖绣制的图案出了神，不知道花嬷嬷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芷儿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还偷偷给她带来了两块小巧的桃花酥。
芷儿递给黎莞宁，却被黎莞宁抬手婉拒：“我没什么胃口。”
黎莞宁忽然想起什么，掀了盖头：“我让你们去医馆寻郎中处理伤口，你们可曾去了？”今日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操办成亲的事，就算少了几个人也不会引人注目。
“去了，泷奇那大老粗本来是不愿意去的，最后还是我硬拉着他一块去的，”芷儿小咬了一口桃花酥，然后掰了没吃过的另一半给黎莞宁，“郎中看过了，说就是一点皮肉伤，每日外敷点药，养养就好了。”
那就好。
黎莞宁莞尔，终于放下心来，吩咐她：“今天也算是个大喜的日子，让泷驹泷奇二人不必太过拘束，好好喝上几杯。”
她又皱了眉头，手法娴熟地敲在伤口的四周，这一整天折腾下来，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在喧嚣着疼痛。
芷儿看着她，内心的担忧都爬到脸上来了：“我们皮糙肉厚，都不打紧的，倒是……”
“嘘。”
黎莞宁警惕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将那一半桃花酥吃进嘴里，芷儿也跟着噤了声。
外面接二连三传入拉扯的动静，黎莞宁眼神示意芷儿从窗户走，然后自己重新蒙上红盖头，理了理喜服因动作而皱起的褶子，嚼着嘴里的桃花酥，不作声地竖耳倾听着。
“二少爷，你听话……”
说话的人一听声音便是紧咬了牙关，费劲地喘息：“春宵一刻值千金，二少爷千万莫要误了时辰啊。”
“什么狗屁一刻值千金，我们袁家家大业大，我袁温弘还指望着那点钱过日子吗？”袁温弘双臂环抱着门口的一根大梁柱子，死活不肯撒手，“福财你也别拉我了，也不必劝，我今天话就放这儿了，别说是千金，就算是万金摆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踏进那门口半步！”
是熟悉的声音呢。
黎莞宁低眸，右手指尖在搭在大腿之上，依次有序地轻敲着，唇角勾出了一抹微妙的弧度。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您就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福财欲哭无泪地求着他，明明清醒的时候还答应得好好的，谁料想一不留神，让他多贪了几杯，便又彻彻底底打回原形了。
而他虽从小跟在少爷身边伺候其起居，关系还算亲近，可仆人终究是仆人，人微言轻的，除了像现在这般又哄又劝，他拿这位喝昏头的小祖宗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连拉他都不敢用大劲，怕他一不小心抻着，回头自己又得挨一顿板子。
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回来的花嬷嬷看不下去了，叫来两位年轻力壮的家仆，一人一边，架着袁温弘进了婚房。
袁温弘本就不通武艺，眼下又喝醉了，更是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整个人倒在主厅的椅榻上，迷迷糊糊呢喃着胡话。
担心袁温弘再闹事，福财连忙跟进来看情况，见着了端坐在床沿的新娘子，腿软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是奴才的错，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是我没有看好少爷，让他饮多了酒，我该掌嘴，掌嘴……”
袁温弘还没完全醉得烂醉，见福财真的在用力打自己的嘴巴，火气更盛，起身往旁边的桌面一扫，精致的银盘哐当坠地，散落了一地红枣和花生：“你这个死没骨气的，以后出了府，可别说你是我的人！”
他的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下人们都不禁打了个寒碜。看着趁醉发疯的袁温弘，又瞥了瞥那头还没动静的黎莞宁，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公主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可这位袁小公子又何尝不是呢？
“你们先出去吧。”黎莞宁缓缓起身，往他们这边踱步而来。
两位年轻的家仆听言，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花嬷嬷赶紧使了个眼色，他们倒也上道，连忙架起双颊通红的福财，脚底抹了油似的溜得贼快。
花嬷嬷扭头看了一眼倒在榻上的那一坨酒后胡言喃喃的烂泥，不愿再看第二眼，皱眉别开了目光。
“我知嬷嬷心中所想，”黎莞宁只道，“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莞宁还是晓得的。”
她说完这句话，纵使花嬷嬷肚中有着千言万语，眼下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天色不早了，公主早些休息。”花嬷嬷在走之前，替他们闭合了房门。
这一回，屋里就真的只剩他们二人了。
“胆子肥了，都肥了！胳膊肘全都往外拽，居然敢违背我的命令，等明日我告诉阿娘和奶奶听，通通给你们来个二十大板！”
袁温弘抱着一个和黎莞宁差不多高的花瓶，一边脸贴在上面，凉凉的，深得他意。
只是这才刚撂完狠话，转而又委屈巴巴地哭诉上了：“是我平日对你们不够好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到底为什么……”
黎莞宁踩着一地的狼藉来到他的面前：“看着我。”
袁温弘原本眼睛还留着一条缝的，现在听她这么说，立马使出浑身解数闭紧了眼睛，连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看着我。”黎莞宁重复说道。
袁温弘才不怕她呢，甚至抬了抬下巴：“我凭什么要看着你？”
盖头的料子并没有完全遮掩住黎莞宁的视线，她不算温柔地掐住了袁温弘的双颊：“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一屋子的红烛霓帐，觉得如何？喜庆吗？”
满目的红色让袁温弘不禁有些恍惚，就连眼前这名女子的盖头也是红色的，可明明是这么喜庆的颜色，为何今日看来却又格外的刺眼。
黎莞宁也不想与他废话，抓起袁温弘的手腕道：“先把盖头掀了。”
她已向命运妥协，不能与爱慕之人共白头，她就算是嫁给一只□□，也没有新婚之夜不掀盖头的道理。
“我才不要掀，也不会掀！”
黎莞宁并非柔弱女流之辈，袁温弘别无他法，张口咬上她的手背，趁她不备才勉强挣脱出来，退了几步，慌乱中又将方才抱着的花瓶给摔了个碎碎平安。
袁温弘被绊倒，坐倒在了狼藉之中，他退至无路可退，偏也要冲着她喊：“你不是我妻！”
黎莞宁抚摸过手背清晰的牙印，甚至还能渗出血珠来，她眸光一冷，随意从头上取下了一支簪钗，夹于两指之间飞出。
簪钗几乎贴着袁温弘的左脸颊划了过去，深深地嵌在了他身旁的墙上，簪柄微微抖出了重影。
袁温弘瞪大着双目，看着那支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珠簪，酒瞬间醒了不少：“你、你这是做什么？”
黎莞宁走到在他面前蹲下：“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袁温弘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你说。”
黎莞宁道：“你把这盖头掀了，我去睡书房，如何？”
这也是她一开始的打算，让她与不喜欢的人同床共枕，明日的城墙上估计又会多一具男尸。
“此话当真？”他漂亮的眼睛里藏不住喜悦。
黎莞宁点头：“当然。”
袁温弘艰涩地咽了咽口水：“那我掀了？”
“嗯。”黎莞宁应允。
袁温弘抿着唇，伸向她的那只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最终犹豫地抓住一角，在揭开盖头的同时偏头闭上了眼睛。
不知对方生得何等模样，就……听天由命吧。
他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掀起红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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