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如歌》钻石星辰

9、城噬

　　暖阁。
　　看到快步走来的夜洛，章枫笑着起身，“洛儿，你的归魂散已经配好了，给。”
　　“谢谢枫姨。”夜洛摆出对长辈特有的温顺笑容，“那个，枫姨，你这里有没有紫玉膏或是银叶露之类的药？”
　　“怎么了？”章枫依旧温柔，转身给夜洛拿药。
　　“呃……不小心弄伤您的头牌了，”夜洛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当然，这只是装给章枫看的“他那里没有什么合适的药。”
　　“柳儿不用这些，”话虽如此，章枫还是把药递给了夜洛，“柳儿不喜欢这些恢复速度不快的药。”
　　夜洛把药品揣进怀里，收敛了笑容，“枫姨，洛儿求您一件事。”
　　“你讲，只要我帮的上。”章枫见夜洛一脸严肃，也隐去了笑容，略带威严的看着他。
　　“希望无论发生什么，”夜洛淡淡开口，“您都能护得柳絮周全。”
　　“嗯？”笑意重回到章枫的脸上，“他不是你的敌人么？”
　　“以前是，不过现在……”夜洛粲然一笑“阴沟里翻船，总是要负责的。”
　　“好。”章枫笑道，“洛儿倒是重情义。”
　　“那是自然，”夜洛笑的眯起眼睛，“那些嗜好比较怪的客人就别让柳儿接了，差的钱我出。”
　　“柳儿可未必领你的情，”章枫笑道“别忘了他可是栀地的人，不让他接客，情报从哪里来？”
　　“枫姨……”夜洛再次摆出粘死你不偿命的样子，“那不是有花院吗，先查出来，再随便找个男人无意中告诉他不就结了。”
　　“洛儿，你当花院是什么地方。”章枫有种彻底被人吃死了的无力感。
　　“无所不能的地方。”夜洛笑的一脸贼相，“枫姨，我先回去了。”

　　好不容易蹭到桌边的柳儿休息了好些时候，吃力的给自己上药，却不料刚拿起药瓶，又被人打横抱起，放回了床上，出现在眼前的是夜洛略带责怪又有些宠腻的脸：“不是说了让你别动的么。”
　　“你不是走了！”柳儿不想流露出惊喜的情绪，依旧恶语相向。
　　“嗯？我是去给你拿药了。”夜洛从怀里掏出药瓶，一脸无辜的看着眼前的人。
　　“不是听到不要管我才走的？”柳儿有些心虚的问。
　　夜洛闻言一脸黑线：“你说过这句话吗……”
　　真得很想杀人，看着夜洛人畜无害的表情，柳儿感觉自己的肺要炸了。
　　“你不要瞪我啦，”夜洛继续不知死活，“这样很像小猫哦，”伸出手揉了揉柳儿的头“很可爱啊。”

　　可爱你个头，凌夜洛你去死。
　　柳儿扭过头不去看把自己气得半死的人，但是心底却忍不住泛上层层暖意，失了血色的脸也泛起一丝丝红润。

　　还是个孩子呐，夜洛故意挑着轻松的话题安抚着眼前人的情绪，不是没有看到开始他红了的眼眶，只是再不想戳他的软处：“你看上去好小啊，有十岁了没？”

　　柳儿仿佛感到自己脑中的最后一根弦“砰”的一声绷断了，清秀文雅的人就也忍不住开始暴粗“你眉毛底下的眼儿是用来干什么的！我已经十五岁了！”
　　“哦~~~大龄小屁孩一个。”夜洛笑的别有意味，好不容易按住柳公子想招呼到自己脸上的爪子“好啦好啦……上药，你不是还等着见你的主子么。”
　　“连这都知道了。”话音刚落，柳儿便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倒像是一幅向家人撒娇委屈的腔调，不由自主地开始信任眼前的人了吗？
　　“放心放心，你跟他尽管算计我，我一点都不怕，就怕你们算不着。”夜洛腾出上药的手在柳儿的脸上揩了把油，“不过还是最好劝你们家主子尽快离开光玥，这里不太平。”
　　“哎，你不是喜欢我家主子吧。”柳儿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题。
　　好像突然被噎了一下一样，夜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小孩子别瞎说。”
　　“啧啧啧啧……被发现了。”柳儿有一种被扳回一局的快感。
　　夜洛突然收敛了笑容，吓的柳儿缩了缩脖子，“干吗啦，你怕我告诉主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想让他活命就守住这个秘密，”夜洛异常严肃，“真的会有人害他。”
　　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流露出疲惫的神情，柳儿有些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不过，那神情转瞬即逝，让柳儿甚至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好啦，以后就用这种药，听到没？”再次拍了拍眼前人的头，夜洛依旧一脸温和“以后没人敢碰你，小鬼。我走了。”
　　眼见夜洛要走出门口，柳儿突然提高声音“那个……，”咬了咬嘴唇，小声的补充道“谢谢。”
　　“哦，那我再拿点谢礼好啦，”夜洛突然又转身回来把柜子里的安神熏香全部抄走，向柳儿得意的挥挥“收缴了。”
　　柳儿腹诽道，跟他真是来不得半点客气。不过却丝毫没有反对，任由他把自己的熏香全部拿走。
　　感觉就像多了一个家人一样，像哥哥一样让人安心的人。

　　然而夜洛的心底却不似表面的轻松，一出门，便有些脱力似的靠在门框上，一脸的黯然，“喜欢吗，水明烨？”

　　我不知道答案，但是，我却知道只有远离你，我才可以心无旁骛的进行我的复国大业；
　　只有远离你，我才不会记起那些也许刻骨铭心的记忆；
　　只有远离你，我的母亲才不会加害于你；
　　只有远离你，才是保护你……
　　我对你的记忆寥寥无几，正如我对你的感情无能为力，那些失却了的年华与过度的追寻相比，过犹不及。

　　然而也只是片刻，注视着窗户漏进的破碎阳光，夜洛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自信的笑容重新回到英俊的脸上，“不管他，出发了。”

　　例行公事的要向章枫告别，却不料又被拖住了脚。
　　“洛儿，这次你母亲的方子跟以前可不太一样呢。”
　　好吧，这关我什么事，还不一样是夺命的归魂散，不过嘴上全是充满好奇的意味，“噢？”
　　“毒性不似过去的那般强了，”章枫耐心的解释，“若是你以后注意，再多个十年二十年的也不成问题。”
　　“嗯？注意什么？”夜洛挑了挑眉毛。
　　“不能太费心神，也不要太放纵自己，”仿佛能预料到夜洛的回答似的，章枫不等他开口，便接了下去，“知道你是要打天下的，不费神根本不可能，那就不要在其他的琐事上想不开了，这样最糟蹋身子。”
　　觉得很有意思，夜洛继续发问，“什么叫其他的琐事啊？”
　　“年轻人最容易在感情上想不开，”章枫仿佛想到了什么，有些黯然，“洛儿，归魂散你毕竟也吃了这么些年，身子的底子并不太好，这还需要以后的修养，国家大事我想你知道分寸，所以，莫让感情伤了身啊。”
　　“这哪能呢，伤也要伤那有心有肺的，像我这种哪里轮的上？”夜洛回答得极其痛快，心底不知为何，却是异常的没底。
　　“傻孩子，你若一日称王，自然应该有自己的殡妃，这后宫的争斗有多么累心，想必你也是清楚的”章枫叹了口气“选个玲珑些的姑娘作王后吧，以后也不会太过于累心，你们这些帝王家的人，有几个能寻得真正的意中人？”

　　我家老的那不就是一个，鬼知道跟他那才高八斗的丞相去哪个山沟里做他们的神仙眷侣去了，说什么病逝，傻子才信。不过就真撂下这么一个大摊子，他们倒也是放心。有些事情想归想，表面文章还是要做足的，装出醍醐灌顶，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表情，“枫姨说得即是呢。”

　　章枫毕竟是老江湖了，看到夜洛玩世不恭的回答也不指望他听进了几分，但是也不能不嘱咐：“至于男人么，玩玩也就算了，这些场子里的不干净，你看不上；那些富贵家的公子都是从小眼睛长在头顶上用鼻孔看路的，有几个能真对你有意，人心隔肚皮，女人么给你生个孩子，一辈子也就对你死心塌地了，这男人心可靠不住啊。”
　　“何止人心靠不住，”夜洛笑得更加灿烂，“那身子摸上去也不舒服，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哪能当真。”
　　话都说到这份上，不能再直白了，果然么，反对自己与明烨。
　　不过想必娘和枫姨也没猜到自己居然会主动地对他敬而远之吧，这越是关注，越让自己明白明烨对自己的重要。但是夺回王位牵扯的关系众多，容不得半点差池，怎能容许软肋的存在。

　　何况自己本就是那种面对感情异常盲目的人呐。

　　“枫姨的话洛儿都记得了，”夜洛难得的认真，“您尽管放心，”沉默了片刻又补了一句“让娘也放心。”
　　“去吧，”章枫起身送行，但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我这记性，差点把重要的事给忘了，洛儿，收好我给你的瓶子，这枫叶标志只要花院的人看了都会任你调遣。”

　　哦，夜洛从怀里摸出瓶子仔细的研究，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只有一片鲜红的枫叶，脉络如同真的叶子一般，然而整个瓶子却光滑圆润。
　　怎么造出的这效果，看上去凹凸不平，其实倒是异常的光滑。

　　“洛儿，凡事跟这瓶子一样，看到的那也未必是真的，”点到为止，章枫重新挂上摄人心魄的笑容，“文明四国三大花魁可都是我花院的人呢。”
　　这一句终于调动了夜洛的全部精神，“那倒是值得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