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尘烟》半个铜板

5、第五章 所言非我心

　　第五章所言非我心

　　雨声虽变得越来越大，连带还夹杂着风吹树叶的沙沙作响，可木锦棉依然听得出附近隐匿在风雨声里那些细碎的脚步。

　　阿桃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瘫坐在角落时，手却还不忘紧紧地攥着木锦棉的手。

　　“姑娘，怎么办？”阿桃勉勉强强挤出一句话，尾音因为过于恐惧打着颤。

　　木锦棉从阿桃手里挣脱，她脸色虽也是煞白，可眼神还是颇为镇定。

　　“你待在这里，别出去。”她瞄了一眼马车顶，钢刃早已从那里抽离，留下的裂痕几乎微不可查。

　　木锦棉抿嘴。

　　玄铁刃……

　　看来是他们了……

　　“那姑娘你呢？”阿桃忽然预感到面前嘴唇紧抿的木锦棉似乎要出去，赶忙道，“不行，姑娘你也万万不可出去啊！”

　　“喀拉……喀拉……”

　　马车外四面八方接连传来刀刺入木头的声音，连响四下，紧接着门帘处传来一声惨叫。

　　“你们是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扑通一声。

　　声声入耳，木锦棉银牙紧咬，转过身扳正阿桃的身子，直视着她小声说道：“记住我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未等阿桃有所反应，下一秒，木锦棉‘刺啦——’一声将自己的红裙自大腿处撕开，白皙的皮肤露出来，看的阿桃一阵晃眼。

　　“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阿桃还没来得及问完，接下来的场景就吓得她一声尖叫，如白日见鬼。

　　只见木锦棉原本芊芊如玉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幻化成了十柄寒光森森的利刃，样子竟是与刚才直插头顶的一般无二！

　　“活下去，阿桃。”木锦棉对着缩在角落里已经开始意识模糊的小姑娘温柔笑道，此时她的容貌与平日里大相径庭，额间也不知何时攀上了一道漆黑的诡异符文。

　　“活下去，告诉我弟弟，让他离开这里，不要来寻我……”

　　言毕，木锦棉半蹲抬手，楠木制成的马车顶瞬间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间，一道纤细的身影冲天而起。

　　雨丝落在渐要失去意识的阿桃脸上，恍惚间，姑娘那熟悉的低柔嗓音又在耳边响起。

　　“这段时日来，多谢你了……”

　　***

　　游尘闲庭阔步的在青石铺成的东巷里走着，右手捧着几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兰花糕，左手放在腰间摩挲那个古铜铃铛。

　　“叮铃————”

　　他每拨弄一下，铃铛便响一声，来回重复，倒也闲散。

　　忽然他脚步一凝，抬眼看向自己的右前方。

　　有妖气。

　　游尘细细的探查起来，嘴里嚼着兰花糕的动作也渐渐放缓。

　　还不只一股……

　　不多时，他睁开眼，复又恢复到先前的动作，不徐不疾的朝前走去，吃一口糕点，拨弄一下铃铛。

　　虽然那些气息有不少甚是古怪，隐隐散发着死气，还有些若有若无，来回飘散。

　　但这些……与他又有何干。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游尘没有回头，仍旧向前走着，踩水声越来越近，片刻后，一个身影从他身边掠过，速度不慢，显然不是普通人。

　　来人，正是阿元。

　　近在咫尺，游尘扭头，两个人在交替之时对视一眼。

　　两双眸子，一双毫无生气与感情，一双透着焦急和绝望。

　　然而只是一瞬，阿元的身影已经在数十丈开外。

　　游尘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年岁方稚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抬手咬了块兰花糕。

　　这个小孩子，气息和之前那些飘忽不定的人很像。

　　还有那双眼睛……

　　游尘将手里剩下的兰花糕一并送入嘴中，然后拍了拍手。

　　他决定去看看。

　　***

　　木锦棉立在一株长须青柳上，冷眼扫视四周。

　　四个护卫已经被解决掉了，铜铁木制成的断臂残肢四处散落，黑刀扎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

　　再往前，马夫的尸体也伏在马下，尸体周围渐渐晕染开血红。

　　“缘由是我，为何要残杀无辜？！”木锦棉回神，怒道。

　　三四个人影也落在附近的柳树上，紧接着一道晦涩沙哑的声音响起。

　　“小锦棉早便说过我们是邪魔外道，又何须对一条人命如此意外？”那难听的声音怪笑，接着又咂舌，“咦？不过看这丫头虽习得操控傀儡，可这修为……似是并未提高了多少啊？”

　　“守灵……”这时又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让木锦棉听到后瞳孔骤缩，“锦棉，这便是你三年来的长进么？”

　　“长兀……”木锦棉面色惨然，猛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连你也要来杀我么？”

　　那个叫长兀的男人讶然开口，带着冷漠的笑意：“杀你？不不不，我们这次来，是接你回去的。”

　　男人从暗处走出来，青紫色的长袍遮蔽全身，宽大的袖口看起来十分不协调，头上也什么都没戴，任凭雨水打湿发髻。

　　木锦棉声音滞了一滞。

　　三年未见，熟悉的面容，让她恍若隔世。

　　“你明知我不可能回去。”她涩声道，“你也明知，我回去一定死。”

　　“我只是奉命，身不由己。”长兀回答。

　　木锦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自己喜欢了五年的男人，此刻带着一位长老，十五具天字傀儡，来带自己回去。

　　回到那个她出生的地方。

　　她……痛恨的地方。

　　男人的眼里看不出情感，木锦棉渐渐惨笑出声。

　　“好，好一个身不由己！”

　　她终是能放下了，放下这一段错误的感情。

　　“今日，只有两种结果，我杀了你们。”木锦棉倾城的脸上杀意弥漫，“或者我死。”

　　长兀看着她，眼底闪过不忍：“何必呢。”

　　她没回答他，下一刻，面前的木锦棉长身而起，十指大张向着他射来，十柄玄铁刃切开雨丝，他看见刀面反射出自己的面容，混着聚集的雨水，模糊不清。

　　木锦棉的刀，再没了往日情分。

　　长兀被劈成两半，可木锦棉却并未放松，而是霍然转向身后。

　　那个男人，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你的速度较之你在宗族里时还有所不如。”长兀笑着负手而立，“锦棉，你确实变弱了，不管是修为，还是心。”

　　“我的心，还轮不到你来看透。”木锦棉说话间，身影再次消散。

　　长兀一怔，忽然低头，背后一道寒光闪过，雨珠飞溅间，几缕断发飘起，然后被接踵而来的水滴打在他衣袖上。

　　长兀低头看着自己的断发微微一楞，然后看向对着他暴射而来的木锦棉，轻笑一声：“罢了，终究是一个木头，我也是蠢得很，怎会认为她有心……”

　　他凌空一跃，随着她的攻势魑魅一般向后飘去，同时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一抖，四面八方便传来数道破空声。

　　“你忘了么？天字级别的傀儡……”长兀轻声对着面前空无一物的雨幕说道，“你是一个都挡不住的……”

　　木锦棉心头划过一阵危险，刚想回头抵挡，却为时已晚。

　　“噗……”

　　殷红的鲜血喷出，木锦棉眼前只剩下血红。

　　神志消散前，她听到一个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喊。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