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千川丿

9、第 9 章

　　·

　　周末的美好时光并未太久。
　　出门时，千千黏在尤馥身上，又亲亲热热地抱了一会儿，才离开。

　　坐在车上，她给尤馥发消息：
　　-姐姐
　　-等我唷
　　-「小鸭卖萌」

　　尤馥看着她那句"姐姐"，心口一热。
　　-嗯
　　-晚上见
　　-bye

　　千千满足地关了手机，想象尤馥的样子。
　　她在画画么？

　　清晨。
　　深茂集团总部，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在大厦门口停了下来。
　　泊车小弟飞快地跑去，拉开车门，随后，一个穿着白色呢子大衣的年轻女人下了车，提着蓝色的小皮包，助理跟在她身边，马不停蹄地汇报着这几天的日程。
　　"周三周四都是满的，您大概周五有空，但是周老约您一起吃顿饭......"
　　"不去。"千千嗓音轻轻的，但不容置喙。
　　"不去？"助理愣住："您的父亲，拒绝会不会不太好。"
　　"他约我没正事，吃饭时一般都会带个人，和我见面，安排相亲。"
　　千千安静地低头，接起电话，和助理比了个手势，助理立马噤声，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助理默默惊讶：
　　相亲......以千千那条件，怎么会需要相亲。
　　多半是联姻吧？

　　"喂？叔叔。"冷淡的嗓音。
　　"带她过来干什么，"千千捏了一下眉心，一面走一面摁下电梯，等着，又皱眉："我一会儿开会，没空管她。"
　　"知道。她是我妹妹，但不是每个小孩子闹脾气，都是我的错，要我来哄。我没时间。"
　　千千说完，挂了电话，仍然是冷淡的表情，只是眼底闪过一点情绪。

　　私人电梯里，她问助理："她说我很冷漠，是不是真的？"
　　助理一愣，惊讶："谁这么大胆？呃不是，我是说，谁这么爱瞎说？"
　　千千看着上行的电梯，把手机放进小皮包里："我妹妹。我叔叔也这么说。"
　　助理："......"
　　反正千千的叔叔天高皇帝远，她就算说了什么，副董事长也听不见。
　　助理小吴果断选择抱千千的大腿："当然不是。您其实对我们都特别好，从来不会发脾气。您妹妹会那么说，是因为不够了解您。有时候吧，亲人说话容易口不择言，并不是真的。"

　　千千颔首，叮，电梯开了。
　　副董事长和她的助理站在门口。
　　四人打了个照面，副董事长的助理看着小吴直乐，明显是听见了。
　　助理小吴："......"
　　草，不带这么社死的啊。

　　掠过她叔叔身边时，千千的肩忽然被拍了一下："先开会，开完会再安慰你妹妹。"
　　千千轻轻一顿："您觉得我会安慰她？"
　　叔叔看着她笑了下："是啊。你啊，就是太轴了，和外人打交道都不能这样，何况是你妹妹。你明明很关心她，但为什么人小姑娘总和你闹别扭呢？"
　　千千："......"
　　叔叔"啧"了一声，道："因为你想什么，别人完全感觉不到。"

　　千千安静不语，挎着公文包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放下包，喝了口凉水，来不及休息，就转身去了旁边的会议室。
　　会议室人已经满了。
　　几人正在商讨一个大型项目的投资方案，不是一家公司的，今天聚集在这里，各有各的图谋。
　　千千的图谋是，进一步扩大商业版图，从单纯的地产业转型，开发更多的可能性，比如娱乐产业，亦或者是开发一体化商业中心。

　　"周董呢？"其中一个女人看着千千坐着的位置，疑惑地笑了："哎，周董突然变年轻了，哪来的小姐姐？"
　　那里的牌子分明写着「周越祈」，他是已经五十多岁的老董事长，而不是这个年轻女人。
　　"我父亲不在，我代替他出席。"千千波澜不惊。
　　"哎哟，老周这就把位置交给年轻人了——哎，小千，你刚毕业吧？"
　　有人认出来了，这位，是周越祈那几年前结婚后，新婚夫人带来的和前夫的女儿，千千。她长的像她母亲年轻的样子，白皙，清瘦，看起来有种冷冷的气质。

　　"没毕业，"千千面不改色，白皙手指把桌子上的铭牌拿下来，换成自己的名字："我叫千千，刚读完研，念数学系。"
　　她手指交叉，偏头，黑亮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我父亲在度假，大概接不到电话。"

　　众董事长看着她，陷入沉默："......"
　　真好，养个争气的女儿才五十就可以退休旅游了，而他们，还在熬夜加班地挣钱......
　　人比人，气死人她爹。
　　作为沈微的爹，沈峰年此刻就处于这种在攀比小孩中被气死的状态，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给他，唠叨一句经典开场白："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

　　接下来，千千的一言一行，落入沈峰年的眼里，就变得格外生动了起来。
　　千千目前迫切需要的商务上的合作恰好是她们可以提供的。
　　沈微还单身。
　　千千似乎也是。
　　他们两家要是可以联姻，绝对是天作之合。

　　沈峰年开始认真地盘算起来，眼睛里都有了光芒：她和自己儿子不如安排着见一面，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事不宜迟，会议休息的中途她去洗手间，给自己儿子打了个电话：
　　"喂？沈微，你过来一趟。"
　　"是有点事。"
　　"我在深茂集团顶楼，你过来了在会客厅等着，我一会儿来。"
　　"嗯，bye。"

　　会议又开了半个钟。
　　千千看了一眼时间，谈的差不多了，散会。

　　"副董呢？"千千把文件放在桌上，换了口气："今天真是忙死了，帮我叫下她，有事。"
　　她回到办公室，助理试探地看了她一眼，给她倒了一杯咖啡，递过去："小姐，有个坏消息。"
　　千千柔声道："说。"
　　"刚刚副董过来，说您的妹妹不见了，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千千被这句话呛到，脸色有点苍白，她来不及喝咖啡，砰地一声把瓷杯放在一边，余光又瞥见桌上的润喉糖，白皙手指顺手拿了起来，匆匆出门。

　　她走到前台，垂眼，问："刚刚下楼的有没有一个小姑娘？"
　　前台小姐姐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您别担心，小朋友应该就在这层楼里。"
　　千千皱眉，有点着急。
　　助理目光一转，忽然定住，在她身边高兴道："咦！您看会客厅里那个是不是？"

　　千千看过去，瞳孔微微一缩。
　　会客厅被磨砂玻璃隔起来，上半边是磨砂的，只能看见个影子，下半边则是透明的。
　　隔着半磨砂的玻璃窗，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小姑娘的小短腿，白袜子黑皮鞋，她身边还有一个小腿修长的穿着棕色短靴的人。
　　"是她。"
　　千千匆匆走去，推开门。

　　吱呀。
　　门像是带起一阵风。
　　会客厅里很静，千千的目光停住，妹妹乌黑的眼珠子转向她，不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
　　但妹妹又别扭地不看她，反而扑进了身边那不知道是谁的人的怀里，叫："哥哥，你继续讲。"

　　千千："......"
　　助理："......"
　　好家伙，小朋友这是认了个哥哥啊。

　　被叫“哥哥”的年轻人单手翻开一页画册，头微微偏向小女孩，黑发落下一点在侧脸上。
　　他声音不疾不徐，很好听，似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她坐在沙发上，小短腿晃啊晃的。
　　一个年轻人正坐在她身边，膝上摊开一本画册，《地下铁上》，不紧不慢地给她讲故事。

　　那个年轻人弯腰，把一枚糖剥开，食指抵着喂给小女孩儿，小姑娘眉开眼笑。
　　千千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润喉糖，收紧了，不说话。

　　"......"
　　她正要转身离开，那一直背对着她的年轻人终于转过身来。
　　千千视线一顿，刹那间，瞳孔微微放大。

　　他是......沈微。

　　意识到这一点，千千离开的脚步更加急促了，她转身，伸手去拉开会客厅的门，衣袖却被身后那人拉住了。
　　啪嗒。
　　沈微拉住她的动作也有点急，茶几上一杯果汁被打翻，泼在了他的大衣上。
　　淅沥沥地往下滴落。

　　"千千？"身后那人略低的嗓音在问。
　　千千只好停下，回过头看着他。

　　"怎么是你。"沈微顿了顿，道："最近还好么？"
　　"还好。"千千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实际上两人已许多年没联系。
　　千千当年暗恋他的事情，纯属年少，当时她处于"孤独求败"的状态，一直考年级第一太寂寞了，后来有个男生超过了她一次，很快被她记住了。
　　男生叫沈微。

　　那时候知道什么是喜欢呢，女孩普遍'喜欢'成绩好、长相优越的男生，哪怕根本没什么交集和必要的了解。
　　千千以为那就是喜欢。
　　后来她时不时就开始观察对方，可惜对方就反超了那么一次，千千很快就丧失了观察他的兴趣。

　　后来不知怎么传的，似乎是有人捡到了千千的作业册，上面写了沈微的名字。
　　七传八传，传到沈微那儿去了。
　　那时候他也有女朋友，千千尴尬的险些昏厥，沈微把她的作业册还回来时眼神微妙极了。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沈微申请加她好友她也没通过了。

　　那种尴尬的情绪过了这么久，依旧不散，以至于千千看见他就想跑。

　　"还有什么事么？"千千侧过脸看着他，轻声说。
　　她素白的一张小脸在浓绸的乌发里，唇色鲜红，鼻尖儿和脸颊也微微的有点红，白净的小手放在大衣衣兜里。
　　清冷、矜贵，总像是高高在上的。

　　本以为她喜欢自己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但他没想到的是，多年后他又和她见面了。

　　千千把手抽离开，从皮包里抽出一张卡片，递给他。
　　是名片，上面写着她办公室的联系方式。
　　还有浅淡的清香。

　　但很快，那抹倩影就拉开会客厅的门，牵着妹妹的小手离开了。

　　三更来咯～爱你们，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