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千川丿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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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这几天总是翻看过往的人物肖像，画中满是撑着洋伞、穿着着裙的中世纪贵妇，那晚，尤馥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她们的婚礼。
　　梦中她像是一个飘荡的灵魂，时而置身事外，时而又知道自己是谁。

　　梦中她们的婚礼在市郊区的教堂里举行。
　　那天，来这的人很多，宾客满堂，教堂外的丁香花爆开了花苞儿，红毯两遍满是盛开的白色刺玫瑰园，许多人在教堂里举着红酒小声攀谈。

　　举着相机的摄影师感慨："什么样的人，能让千千这样的性冷淡都心动了？"
　　"别人都说，千千其实是喜欢尤馥，才和她结婚的，她们以前就认识，感情可好了呢。"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本来就是les，而尤家的那位独女小姐长的也是les，她和她结婚也不亏。"
　　"是的嘛，再说，我觉得她们一定是互相都有感情的。不过千千真的能喜欢谁？"

　　有人听见就笑了，说："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千千当然不是一般人呐，你要是跟她相处过，搞不好也会一秒被她掰弯。"
　　"别吹了，说的跟你和她处过似的。"
　　"那可轮不到我——但是我以前在她手下干过一段时间。小姐简直了，对底下的员工都特别有礼貌，讲话那声音又好听......"
　　"笑死，都是表面功夫啦。有的有钱人就是假装很礼貌，背地里可什么手段都有......"
　　"小姐是真的性格好。诶，来了来了，开始拍。"

　　教堂门口隐约有个年轻女人的倩影。
　　刹那间，交谈声都停止了，钢琴声安静悦耳如流水，众人的目光纷纷凝视在教堂门口那女人身上。
　　女人一身缎面的白色婚纱，细腰，乌黑长发在脑后挽了发髻。白纱下她好似沾了水的水仙，清冷、柔软。
　　逆光，不太看得清什么样子，但，仅仅是一个模糊的清瘦身影，也很快让人一秒就认出来，她是千千。
　　她的皮肤很白，妆容精巧，气质愈发显得似雪般凉。

　　尤母举起酒杯，和好友碰了一下，微微一笑："能和千千在一起，我就算没白养她，我女儿能耐了。"
　　众人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千千随着音乐，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红毯尽头。

　　无数镜头对准了这一幕。

　　教堂大门的光线，照亮了她漆黑的眼，尤馥视线微浓，落在了千千的身上，上下扫一眼，红唇弯起一个暧昧的笑。
　　千千走了过去，她微微一怔，垂眼看。
　　尤馥主动牵起了她的手，乐曲还没来得及切换，她就取过了旁边侍者手中小盒子里的戒指，给千千的无名指戴上了。

　　钢琴声响起，梦中的婚礼，慢慢变得柔和浪漫起来。

　　"下面，请二位新婚小姐交换婚戒。"
　　千千这才拿起身边侍者手中托起的小盒子里的戒指，又勾起尤馥的手，垂眼，给她的无名指上戴上婚戒。尤馥的手瘦长漂亮，戒指戴上去刚刚好，过分削薄的气质少了点攻击性，多了些温柔。
　　她正准备放下那只手，忽而一顿。
　　细白的食指抬起了千千的下颌，在无数镜头下，她轻轻凑近。
　　像是一阵风掠过。
　　那么轻。

　　唇上微微一暖，湿润温暖的呼吸散开了。
　　她那么轻轻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千千黑亮的瞳孔微微一缩，隐约有水光，面庞仍然白皙，耳尖却悄悄红了。
　　她飞速地移开目光。
　　尤馥离开时掠过她的耳垂，嗓音柔和暧昧，手上捏了一下她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轻轻问："嗳，你是不是害羞了？"

　　余光却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千千透红的耳尖、躲闪的、含着水光的眼眸被记录的清清楚楚。
　　她唇边却是轻轻扬着的。

　　——千千那样冷淡的人，笑起来原来会这么令人惊艳。

　　这个梦境堪称纯洁，后来怎么结束的，尤馥不记得了，且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醒后怅然若失。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们也能结婚？
　　她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蜷缩起来，想象了一下。

　　正想着，房间的门被敲了敲，尤馥从被窝里慢腾腾地坐起来，吊带还挂在细白的锁骨上，她打了个呵欠："进来呀。"
　　千千从她卧室门口探进头："你醒了？"
　　她的拖鞋边跟着一只小猫，也往里探头探脑："喵？"
　　这个场景可爱度超标了，尤馥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掀开被子，瘦白的脚丫找到棉拖鞋，穿好，站起身："宝贝，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千千披着单薄的外套，揉了下眼睛："也没多久。吃饭么？"

　　她似是的确也是刚醒的，青绸睡裙勾勒身形，腰细腿长的，她在裙子外外披了件丝质的外套，削肩雪白，细腰盈盈，锁骨下柔软沟壑分明。
　　小猫蹭过她的小腿，千千俯身，挠一挠它的脑袋。
　　猫儿的腿还有些不方便，但明显是心情先好了起来，柔软的浅色皮毛，圆溜溜的眼睛澄澈似玻璃珠，看着两人，像只布偶，见了尤馥，又在尤馥裤脚边环绕，蹭来蹭去。

　　"嗯，"尤馥看了下时间，今天周日，便说："你不去公司了？"
　　"今天放假，"千千主动把她牵着，穿过了过道来到餐厅，侧脸隐约闪过雀跃："尝一下我做的早餐？"

　　"你还会做饭了。"
　　"一直都会呀，"千千小声道："不会的是你。"
　　尤馥看见了桌上的早餐，脆薄爽口的白灼生菜、甜玉米，鱼片粥，滑软的蒸蛋，椰汁糕，围成了一个圈圈。
　　她坐下，拿起筷子，顿了顿又放下，站起身。
　　"怎么了？"千千表情有点惶恐。
　　"没洗漱呢，"尤馥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呢喃着说："你先吃哦。"
　　浴室传来水声，是尤馥在洗脸刷牙。
　　千千兀自坐下，尝了一口，有点忐忑，但尝完蒸蛋后默默地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个五分好评，看向浴室的方向，期待着尤馥的反应。

　　没一会儿尤馥出来了，她穿着小吊带，黑绸睡裤柔软光泽，闪着珠光，显得腿很长，模特儿似的。刚刚用冷水洗完脸，她白嫩的脸颊湿漉漉的，沾满了水珠儿，小指把微卷的发丝别在了耳后，拉开椅子，坐下，尝了一口。
　　"嗯,"她小声赞叹："好香哟。"
　　她瞄了一眼千千，对方正在煞有其事地给她推荐菜品，葱白手指舀了一勺蒸蛋，放进她的碗里："尝尝这个，我觉得好好吃。"
　　千千的长发间隐约有点汗珠儿，眼神那么真挚又生动，那么亲近，好似在把她认为的最好的分享了给她。
　　尤馥霎时有种不明缘由的心动，以往从未有过的，陌生而漫长。
　　短短的一个早餐，她感觉自己心里又软又甜，好似塌陷下去了一块儿。

　　千千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道："你平时都没机会尝我的手艺，终于等到周末了呀。"
　　椰汁糕千千从前就喜欢做，那时候经常带到宿舍去，很快分给了舍友们，但她会为自己和尤馥预留一盒，只属于两人、静静分享。
　　白瓷盘里的红豆糕，浅红的是红豆，薄薄一层，上下是白色的软而清甜的椰肉冻，糕点底下垫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糯米纸。
　　糕点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咬的时候凉凉的，很甜。
　　"谢谢，"尤馥把卷发拢在耳后，用夹子夹了起来，道："其实我也会做饭的，下次早餐，我来就好。"
　　"你会什么？"
　　千千挑了一下眉，不信任地看着她。
　　"白粥，青菜，速冻饺子......"尤馥想了想，补充道："我还可以为你准备十二种口味的泡面哦。"
　　千千："......"
　　她笑了起来，看着尤馥，不知为何心生欢喜，不由顺着感觉从侧面轻轻拥抱着她，枕着她的肩。
　　尤馥的腰好细，拥抱的时候轻松又舒服极了，千千不由把下颌埋在她肩上。

　　鼻尖萦绕着似有若无的冷香，暖热的呼吸轻轻洒在耳谷，室内好似倏然安静了许多，一阵风倏然而过，凉、静，她好似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好粘人。
　　但她就是好享受肢体接触，尤其是和尤馥的拥抱。
　　她碰了一下尤馥的耳朵，小声道："要不我们就一直这样吧？和你在一起好开心呐。"
　　"......"
　　她的视线如丝一般落在千千的侧脸上，她似桃花般的脸颊，透着温暖的生机，淡薄的光线有细腻的小小绒毛。

　　"尤馥，我好想你。"
　　她清润的黑眼珠凝视着她，又小声地说。

　　尤馥忽然间想起，从前的无数时光：
　　周末回家、再次在学校见面时，千千总会这么说，尤馥，我好想你。
　　她亮亮的眼睛，会认真无比地注视着自己，说，好奇怪，明明才两天而已呀。

　　也是这一瞬间，疯狂弥漫开来的感情尤馥是一点也控制不了了。
　　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想像梦中的那样，轻轻地亲吻她。

　　弥足深陷了。
　　她乐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