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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一百零五章 名不正则言不顺 ...

  •   周钰恒牵着陈欺霜的手,穿楼廊,过花园,步花L径。他探扇揭花蔓,不太敢向旁边看。

      陈欺霜犹犹豫豫,他挠挠周钰恒的掌心,道:“朱雀,我们可以商量件事情吗?”

      “嗯,好啊,什么事?你说,我听着呢。”

      “我刚才在洗澡的时候想了想,就是,我们在教外的时候,我不想喊你‘朱雀’了,行吗?你想,那个,我这样喊你,你会很不方便吧。”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咦?”

      周钰恒说话间忽然意会到什么似的,一下收停脚步,马上就笑了,立刻改口道:“哦,小霜,你不想喊我‘朱雀’的话,那你想怎么喊我?你有好主意了?”

      陈欺霜眨了眨眼,飞快地扭头转向花L径末处:“呃,我们不走了吗?是必须站在这里,直到想出来才可以吗?”

      “哦,没有没有,不能不能,我们当然可以一边闲晃,一边讨论。所以呢,你是有什么好的想法,或是什么有眉目的选项了吗?”

      “我有想过几个。”

      “你都想了些什么?”

      陈欺霜一会儿抬头眺望朗空中的星子,一会儿低头贪看脚底延伸的雪白卵石路,他摇了摇头:“是别人的,不好。”

      “别人的?哦别人的也没关系,你都想了些什么,说给我听听嘛。”

      “你想听?”陈欺霜跟随周钰恒的动作,点了点头,“说说是可以说说的,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从头说起。”

      “从头?这么说来,你在之前就萌生过这个念头了?”

      陈欺霜再次点点头,他终于下定决心道:“起初从我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时,是因为那个时候,你忽然不叫我‘青龙’,而是改口叫我‘小霜’了。我就在想,朱雀,我可以随哥他们几个,叫你一声‘小恒’吗?我也想像这样叫你一次试试。”

      “好,好啊,当然可以了。”周钰恒笑应着,自然而然看向陈欺霜的唇隙,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一些紧张和害羞。

      “小恒。”

      陈欺霜的低唤,糯糯的,软软的,极珍视的,像是从舌尖上含出来的声音,更像是捻小羽毛轻轻撩过周钰恒的心头。

      “嗯。咳、咳。原来早在‘翠篁南竹’的时候,你就曾考虑过换称呼这件事情了吗?”

      “这只是我不想再喊你‘朱雀’时,冒出来的念头,但也不是最初的念头。”

      “竟然还有更早的时候吗?”

      “嗯,挺早,呃,也挺多……都要说吗?那个,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

      “说吧,说吧,不能生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哦。行。那我说了:骚包孔雀,铁公鸡,花孔雀,财神爷爷,没屁股……”

      周钰恒一下子愣住了,转而又笑了起来:“好呀,毕先是吗?你打算效仿他,像这样来喊我吗?这可真让人笑不出来呀。”

      “不能。我只是在想,白虎的脑袋瓜转得真快啊,能随随便便就想出来这么多的,呃,特别适合你的,挺独特的,专属于你的称呼。”

      “特别适合我?独特?而且还专属于我?”

      “呃,说好你不气的……哦,我懂了,我不说了。”

      “……小霜,其实吧,我并没有生气呀。你看,你看,我笑得多开心啊。继读,你继读。”

      “真的?可以继续?”

      “真的,真的,说吧,说吧,随便说,至多不过是些‘小心眼’、‘小抠门’,‘小短腿’,诸如此类的,说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个,小霜,能说的我都替你说全了吧?”

      “嗯,小心眼。小抠门。小短腿。”

      “你还‘嗯’?你还重复?小霜,我伤心了,生气了,很绝望,好想哭,哄不好的那种。”

      “是这样啊,你放心,不会哄的,哄不好那就不哄好了。”

      “……”

      “真的生气了?气哭了?朱雀?朱雀?哦,不理我,朱雀,让我看看你的脸……没有湿,你是假装的。其实那个吧,你还漏了最好的一个——‘矮脚鸡’。矮脚鸡扑腾不过墙。”

      “……”

      “……”

      “……小霜,这未免就有些过分了啊,你竟然还特意拽开我的手,只为了将我过去的糗事贴到我脸上来说?”

      “那个,是你叫我都说出的。”

      “我知道了,也听懂了。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在故意欺负我’?!”

      “我吗?不能。”

      “咦。不好笑吗?”

      “好笑吗?”

      “不好笑吗?哦,就是‘你是不是在故意欺负我’这一句话,不好笑吗?”

      “好笑吗?不好笑。”陈欺霜眨了眨眼,恍悟道,“呃,你刚刚……好像是在学我说话吧。”

      “不是好像,而是,正是在学你说话啊。”

      “朱雀,虽然我想不太明白到底哪里好笑了,但如果我配合你,你就可以不生气,也不总打岔,搅乱我思考的顺序,那么,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吧。”

      周钰恒猛地别开脸:“好……我没生气……也不会再打岔……请继读,继读往下思考吧。”他笑得一颤一颤的,声线因辛苦憋笑而断断续续的。

      “我当时很认真的向你提问,没想过要故意欺负……欺负?不欺负。”陈欺霜的思绪撞上了哪堵墙,又反弹了回来。

      他滞了一滞,耳根倏地江透了,趁周钰恒仍在闷笑,飞速且含糊道:“提过去的事,并不是为了,呃,去笑话你。只是你们几个,互相捉弄对方,互相开玩笑的时候,‘原来也可以像这样和你打闹啊’,我想的是这个,很羡慕的。”

      周钰恒转回头,略惊讶道:“竟然是羡慕?羡慕这个吗?”

      “嗯。羡慕,很羡慕。那时候就想过,我也想像这样子喊喊看,哪怕惹你冷眼冷笑,也想附和白虎和小湘他们几个起哄喊一次的——‘矮脚鸡’。矮脚鸡飞不过墙。”

      周钰恒边笑边无可奈何的叹气:“唉,怎么说呢,被骂了还挺开心的?这种既觉得感动,又特别锥心的怪异感觉,还有无法反驳的憋屈感。小霜,我都快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别哭,也别笑。当时太热闹了,你可能不记得了,是我将你直接拎上眺望楼的。”

      陈欺霜在周钰恒惊诧的眼神中,抓捏周钰恒的手指,点了点头:“后来,我就努力试着也想出来一个,适合你的,独特的,专属于你的,可以和你打闹时的称呼,这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幼稚鬼’。”

      周钰恒猝不及防。他急摸折扇,展开,却已掩遮不及脸上的霞飞和喜悦了:“小霜,你难道在打一巴掌喂一枚甜枣吗?如果不是自诩还算了解你,我都差点误会你是有意的了。”

      “不能,不有意。我只是想讲清楚我是怎么想出‘幼稚鬼’来的。朱雀,我想了想,虽然我觉得这个挺好听的,但是,我从没问过你喜不喜欢我这样子叫你,你喜欢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了,你专程为我想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折扇哗啦啦猛降温。

      “为你想出来的你就会喜欢?哦,太好了。我还有其他想要叫来试试看的,你可以都让我叫着试试看吗?”

      “还有吗?呃,很多?哦,不用问了,也属于‘羡慕’的那一种吧。”

      “嗯。属于羡慕的。很多,我喊你,你能答应吗?”

      “很多……还要答应啊……行,行吧。好吧,趁我有心理准备,你说吧——”

      “那我……”

      “稍等小霜,我想起来了,打断你一下,突然想到的,只补充一句,像‘厚脸皮’和‘臭流氓’这种的,我都可以痛快的认了,至于身娇体弱,这个不行,绝对不行,没得商量,我是决不肯认的。”

      “可是……”

      “这个没有‘可是’,事关本人自尊。除了这个以外,其他的随你喊。嗯,我准备好了,请说吧。”

      “可是我没想说那些。”

      “不是那些?那是哪些?”

      “就是,你看,花门主和杜小姐的家人,不都这样叫过你吗?——‘恒儿’。”

      轰——,脸红到几近冒烟:“啊,竟是这种的吗?”

      “嗯,你不答应吗?还有这个——‘小恒儿’。”

      “哦,嗯,好,好啊,答应。”

      “然后,花公子他是这样叫你的——‘月升兄’。”

      心跳开始砰砰砰加速:“嗯,是,是呀。”

      “杜小姐叫你——‘义兄’。”“百灵叫你——‘主人’。”“酒楼的掌柜的叫你——‘少东家’。”“朱雀堂堂众叫你——‘堂主’。”

      “等会儿,小霜,稍等。你说你想要叫来试试的,以及羡慕的,也包含各种的称谓和职务吗?”

      “嗯,都包含。朱雀,我是这样想的,”陈欺霜的眼尾飞扬开来过于绚烂的笑意,“我想把其他人喊过你的方式,换个儿的尝试一遍,这样就算我都抢过来了。”

      折扇失手坠落。

      陈欺霜眼疾手快的抓稳折扇,他拉起周钰恒的手,珍而重之的将扇子放入周钰恒的掌心,认认真真道:“其实还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你让我喊你的——”

      澄澈的双眸,黑眼仁极大,专注于凝视的时候,无需任何言语,已然将眼内的人视为了整个世界。

      “——‘小五哥哥’。”

      “噗通!”身体化为完整的胸腔,“噗通,噗通,噗通……”喧沸不止。

      周钰恒猛捂心脏,一下蹲在了地上。

      “朱雀你怎么了?”

      “我不要紧,你别担心。”周钰恒伸手勾住陈欺霜的手指头,安抚对方似的,勾了勾,随即将头侧埋进小臂后面,声音因口鼻遮覆,显得闷闷沉沉的,“……我只是,只不过太高兴了。一整个晚上都是,你让我惊喜连连,我需要适当缓缓,心跳得太快了,我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心脏吗?”陈欺霜一脸凝重的绕至周钰恒的背后,麻利地盘膝而坐,“好,朱雀,你没力气的话,可以向后倚靠我。你稳定心绪,闭目凝神,我助你以气理气,行气通转小周天……”

      周钰恒转身,用力攥紧陈欺霜贴向后心的手,先是垂着头,轻颤着肩脊,终于,像绷不住了似的,“噗哈”一声大笑,接下来如同放开了闸门般,不顾形象的大笑,笑到停不下来,“不用,用不着啊。完了,小霜,我算哈哈彻底完了,彻底以实际行动,坐实在你心中,‘身娇体弱身子骨差’的这个初始印象了。”

      “难道不是吗?”陈欺霜有些茫然,“是我处置不当?呃,你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

      “哈哈哈!这种一边朝人心口送刀子,一边贴心关心人的独特方式,哈哈哈!”周钰恒挺痛若似的笑捂肚子,“我当然没有装啊,而且,为什么要处置我?哈哈哈哈,我才不需要被处置呢。”

      陈欺霜僵硬地多眨了两下眼,看起来更加茫然了:“朱雀你不要笑,告诉我,你不是心脏难受,那你是肚子疼吗?你是不是分不清哪里难受?”

      他紧张地起身,要抱他:“你的手很烫,八成是下水的时候着凉了,我觉得你好像在发烧。朱雀,我们不去夜市了,我看我还是送你去看大夫吧。”

      周钰恒连连摆手,连连拒绝,总算忍下了笑:“没有没有,我没有发烧,也不难受,怎么说好呢?我单纯因为心底高兴,是形容心里的感觉和感受的,不是真的难受。”

      他捉握陈欺霜的手,贴上自己的颊侧,轻轻蹭蹭,一双翦水秋瞳,满盛呼之欲出的笑意:“哎呀我该拿你怎么办啊,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呃,那个朱雀,你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但是,我想,我可能确实不会表达我的意思,可我并不是真的傻。你确定你能区分清楚,你真的是因为高兴而心脏难受,而不是反过来,你心脏难受,你却误会为你在高兴了?而且无论你是否高兴,你的心脏确实难受了吧?呃,你还肚子疼。不知道我说明白了没有?”

      周钰恒在愕然中恍然大悟:“哦,你的意思是:你在关心我的健康状况,我却误以为你误会了我的感受了,对吗?”

      “嗯,嗯。”陈欺霜点头,“你说得好,说出来的就是我想要的那个意思。回去吧。”

      周钰恒羞愧地以掌蒙脸:“原来不通人情1事故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吗?那应该怎么办呢?小霜,虽说我自己身体我最清楚了解,它真的非常健康,好吧,即使只是普通人的那种健康程度,但是仅我口说无凭,你还是不能放心吧?”

      陈欺霜点头。

      周钰恒苦笑不已:“我知道了。那就按照你的方式随意检查吧,无论是真气游走全身还是什么其他的,只要别把我拆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的,都可以。”

      他听话的闭眼端坐,门户大敞,全然信任,毫无防备和隐瞒。

      陈欺霜垂下眼睫,不知想了些什么,他久久才有了动静:“嗯。得罪了。我会小心的。”

      不过须臾。“朱雀,好了。”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手借我,拉我一把。嘿咻。”

      “嗯。以后每日晨起,我会叫醒你,我练拳时,你就在一旁导引吐纳,意循经络……”

      “千万不要!小霜,别喊我起那么早,我爬不起来的。”

      “不能。你不是希望能活得比我老一些吗?”

      “意思是这个意思……可是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呢?先抛开这些不谈,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一起找回你‘思考的顺序’。你都换过那么多对我的称呼了,怎么样,决定好了吗,到底采用哪一个?”

      “我想想……我说到‘别人都不知道’吧。哦,那些只是想试着叫来看看的。我喊过,你也应过的那些,哪个都不用,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周钰恒惊讶,“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为什么。我不想再跟别人用同一种方式叫你了。”

      “哦。不跟别人用同一种方式啊。”

      “而且那都是别人的,不是我的。那个,不是你说的吗?‘名不正则言不顺’,你说的。我以前没想过你还会在意这个,既然你提到了,我就想,认真的想一想吧。”

      “你真打算给我个名分?”

      “不是。不能。呃,叫……绰号吧?起个绰号行吗?”

      “是绰号啊——那也无妨,说来听听……嗯,可以先听听,然后再做决定吗?”

      “哦,我不是新认识了一个成语吗?‘持之以恒’。”

      “……好吧,然后呢?”

      “我是这样去记住它的,拆开看,‘持之’就是‘抓住它’,‘以恒’,就记作‘一横’,‘抓住一横’,就是双手持平一棍,呈防守拦截之姿,只守不攻,或为攻而守。能做到这些只能练得更抗揍吧?所以就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长久磨炼,这就叫做‘持之以恒’。”

      “听起来……这个记忆过程,很复杂啊。所以这跟你要给我起的那个绰号有什么联系?”

      “你想你那个‘恒’,‘一横’,就是一根木棍吧?我给你提示吧,木棍又可以称作什么?可以称作‘棒’吧。”

      “棍棒的那个‘棒’?绰号?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小霜你听我说,‘棒槌’在咱们中原可不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词语。”

      “不是‘棒槌’。”

      “呼——还好还好。”

      “是‘一根棍’和‘周棒子’。我特意为你起的,你也喜欢吗?你还可以再从这两个里面选一个出来。”

      周钰恒用力捂脸:“……这两个还不如‘棒槌’呢。”

      “那就‘棒槌’吧。嗯,都行,我可以的。”

      “你是可以,我不可以。没得商量,坚决反对,抵死不从……小霜,咱们换一个不行吗?换个稍好听点儿的……咦?你笑什么?莫非你是在……故意提弄我?”

      “嗯。我就是在捉弄你呀。”

      陈欺霜露齿大笑,眼内活泼灵动的光芒再度流转。

      似乎有更多的什么东西,已于悄无声息间消弭了,且产生了新的细微的变化。他像是又蜕去了一层约束。

      周钰恒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你呀。”他也跟着笑道,“我很担心啊,万一你坚持不肯改口的话,我就准备坐到地上干嚎了,嚎到你松口为止。”

      “你嚎吧。我是不会哄你的。”

      “……”

      “而且,我还有个拿手绝招呢:能跑多远跑多远,能逃多快逃多快……朱雀?走了?等我。哦,又不理我了。”

      陈欺霜从后面追上周钰恒,他自背后环拥他:“只不过这一次,我会带你一起走。”

      “——‘持之’。”他贴在周钰恒的肩膀轻轻念道。

      “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其实我是这样记住‘持之以恒’的,‘抓住一只小小恒’。再结合你义母今晚用到的一个词,‘牵红人’,呃,有些‘执手人’的感觉,我喜欢这个称呼方式。”

      “然后在你转身从我身前逃开,而我又想喊住你的一念之间,我忽然想到了。”

      “可以在教外大声喊你,你也敢当众回应我的,独特的,特殊的,别人都不知道意义的,可以开玩笑时用,捉弄人时用,开心时用,不开心时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用。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这是独属于你跟我之间的称呼。”

      “‘持之’。我可以这样呼唤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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