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不喝酒》顾念a小北

2、第二章

　　爹看着娘，娘看着我，我看着姐姐，姐姐看着爹，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彼此才尴尬地收回了视线。
　　“为什么？”姐姐率先发问，打破了安静，瞪圆了眼睛质问着爹，“为什么要把傻丫头嫁给楚王？”
　　爹和娘对视了一眼，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姐姐的问题，而是慈爱地望向我，问道：“姝儿，你实话告诉我们，是真的愿意嫁给楚王吗？”
　　我沉默了，看起来在思索，实则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隐隐觉得总是要嫁人的，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如果是楚王，我还比较安全，最起码不缺吃的，但是想到刚刚的初见，又让我心有余悸。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姐姐皱眉，大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你啊，就是冲动，”娘亲轻声训着姐姐，“也不把话听全，以后有什么事情咱们一家都要商量着来，你可不许擅自做决定了。”
　　“就是，谁说一定要把姝儿嫁给楚王了？你就这么把你妹妹赶走了，她还这么小，到了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爹也沉了脸色，继续补充道。
　　姐姐露出诧异的表情：“小？她去年就成年了，可不小了，我在她这个年纪早就去十三州府转一圈了。”
　　“你还好意思说，”爹翻了个白眼，“最后困在罗钵寺的迷宫里，怎么都出不来，还是我和你三叔大晚上去接的你。”
　　姐姐不说话了，把脸侧过一边，仍然是气鼓鼓的模样。
　　爹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件事情我也不清楚，我下午还在抄经书，妖王的侍卫突然就来了，召我到宫里觐见妖王和妖后，告诉我楚王到了适婚的年纪，想为他挑选个王妃。楚王看过了妖界所有妙龄女妖的花名册，最后挑选出了姝儿作王妃，因此想要问问我的意见。我虽然害怕，不敢拒绝，但毕竟是姝儿的终身大事，就说要回来问问姝儿，妖王没有为难我，只说让我明日带姝儿去宫里给个回复。”
　　“让我去宫里？”我惊讶地问道，一想到要面对妖王和妖后，我的腿就不自觉地打颤。
　　“是的，所以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你如果不愿意，爹明天就带你去回绝了妖王。”爹看着我坚定地说道。
　　“这样啊，”姐姐揉了揉鼻子，这是她不好意思的时候特有的动作。
　　我低下了头，犹豫不决。
　　“不然呢，爹娘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你都这把岁数了，到现在也没成亲，我们不也没逼迫过你嘛。”娘对着姐姐说道。
　　“又来了，”姐姐无奈地说道，“现在还是看姝儿吧，她不是正要嫁人，还是妖王之子，多光荣啊。”
　　“说来也奇怪，楚王虽不得宠，好歹也是个王爷，管理南岭五番六部，怎么会选姝儿呢？”娘亲轻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就是说呢，姝儿又不是特别优秀。”姐姐也仔细思索着。
　　我不满地看着她，想要反驳，又无话可说。
　　“你们刚刚见到楚王了？”爹看着我轻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
　　“怎么样啊？”娘向前探了探身子，好奇地问道。
　　我鼓了鼓嘴巴，想了想刚刚的情景，不知道该怎么说。
　　“长的挺好看，”姐姐说了句，“别的看不出来。”
　　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楚王虽不得宠，但一直以来也没听人说有什么恶习，你能跟着他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坎坷，最起码这辈子肯定是吃穿不愁了。”
　　“吃穿不愁？”我抬起头，这四个字对我有着致命的诱惑。家里虽然并不算是贫困，但是娘亲总是抱怨，我性子又软糯，凡事总是顾及他人，吃穿用度都不舍得，实则心里也一直盼着能放肆地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可不，南岭虽然荒脊，但是奇花异草丰富，他再怎么也是个王爷，还能少了这些吗？”
　　我点点头，坚定地说：“我要嫁给他。”
　　然而，爹娘和姐姐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你不要看这些，你要看楚王这个人，到时候……”姐姐还想继续劝诫开导我，被我伸手制止了。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嫁给他。”我又重复了一遍。
　　“确定？”娘轻声问了一遍，“明天过后，可就真的不能改了。”
　　我点了点头。
　　“你们娘俩今天晚上睡吧，认真聊一聊，明早行或者不行，再做最终决定。”爹摆了摆手，冲着我们说道。
　　“我也一起。”姐姐喊道，这是她第一次加入我和妈妈晚上的聊天中。
　　于是，这一晚上，我们躺在床上，东一句西一句聊着那个只见过一面的楚王和这份突如其来的姻缘，是好是坏都也没个定论，屋外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夜雨，拍打着屋檐，偶尔从门缝里袭进一丝凉风，吹得烛火摇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个人都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刚过寅时，天还未亮，雨小了一些，但仍然飘洒着，空气中满是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屋子里因为有三个人紧挨着而显得十分暖和，我蜷缩母亲的怀抱里正睡得香甜，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箜篌声，轻柔如月光，欢愉似清泉。
　　“叮叮咚。”我虽不懂乐器，也不由地被这声音所吸引，心里自然而然觉得舒服和开心，即便是美梦被吵醒也觉得值得。
　　姐姐和娘亲也逐渐苏醒，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茫然。屋外隐隐发着亮光，不像是普通的烛火。
　　“楚王聘礼到，请甘家人迎接！”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解答了我们的疑惑。
　　我们立刻起床换了衣服，也顾不得洗漱，匆忙迎了出去。一打开门，我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院子里站着无数只穿着红锦黄梅挑花喜服的小企鹅，提着琉璃月光盏。肚子上的绒毛还未褪去，稚气的脸上因为故作严肃而显得更加可爱，他们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直挺挺地看着前方。
　　半空中悬着一位身着宫中白色侍服的女童，脚下踩着一个质地纯良的玉如意。她笔直地站着，恭敬地端着一个红木长盒子，盒子紧闭，上面盖着一层绣着金丝鸳鸯的红绸子。除此之外，女童身后还悬浮着八朵硕大如花轿、含苞欲放的荷花骨朵。
　　女童个子不高，想必年岁也不大，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长相却秀丽可爱，脸颊微红，一直浅浅地微笑着，见我们出来，深深地奉了一个揖，低头说道：“因三日后便是良辰吉日，王妃又已经做出回复，楚王便命我等提前将聘礼送到，并让我转告王妃，南岭地势偏僻，能拿的出手的宝物不多，不如人意的地方还望海涵。”
　　说着，女童飞身到我面前，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我，便侧了身子飞到一边，打了个响指，荷花骨朵瞬间绽放，每一只莲蓬上都放着一个大箱子，同样是被红绸仔细地包扎着。
　　与此同时，天空中有上千只喜鹊成圆圈状盘旋着缓缓飞了过来，发着淡淡的光，中间围着南海有名的千岁玳瑁——巫名爷爷，他的身体庞大，长宽都超过了六十丈，四肢轻轻滑动着，发出七彩的虹光。龟壳上面坐着一位长发艳丽的女子，头上戴着彩凤珠钗，优雅地拨弄着手中的箜篌，看来将我们从睡梦中唤醒的乐曲正是出自这里。
　　我万万没想到能看到巫名爷爷，只听说他平日里在三重天瑶池边歇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甚至能看透过去和未来，而且他的龟壳上到了晚上，就会浮现出漫天星河。
　　巫名爷爷停在我家正上空，随即，他的身上开始散落如星光般耀眼的亮片，等落到我们身边的时候，突然规规整整排列起来，我们才看出这些亮片是一个个细小的字，原来是二十八星宿亲笔所写的桃花姻缘符。我们看过之后，姻缘福就化作了一个桃子形状的玉石片，不知从哪里坠落一根红绳，将姻缘符穿了过去，直直地朝我飞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我的脚踝上打了个结。
　　“这是……月老的红绳？”姐姐猜测道。
　　女童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王爷和二十八位星宿天神略有些交往，此次王爷大婚，天神便特意请了月老，将这桃花姻缘结作为礼物赠给王妃和王爷。此结可以增加一千年修为，一千年寿命，并且保佑王爷和王妃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天哪……”我们三个人震惊地看着眼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爷还让我转告王妃的家人，今后定当照顾好王妃，护她一世周全，请不必过分担忧。”女童继续说道。
　　“楚王有心了，”娘亲也有些受宠若惊。
　　“既如此，我等就先行告辞，三日后寅时准点前来迎娶王妃。”女童躬身行了个礼，我们刚刚点了点头，女童就连带着其他所有的妖怪都转身离去了。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那些小企鹅竟不是直接走过来的，而是三步一走，五步一拜，摇晃肥硕的身体因此显得更加笨拙和蠢钝，让人不由得心生欢喜。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以后，莲花便从半空中缓缓落到院子里。
　　我看着手中的红木长盒，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轻打开，里面竟放着一套金光闪闪，巧夺天工的凤冠霞帔。
　　“好漂亮啊！”姐姐惊叹不已。
　　我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件嫁衣属于我。
　　“王爷出手果然不同，比你爹不知道高出多少个档次。”娘撅了撅嘴巴，轻叹了口气。
　　“爹呢？”姐姐出声问道。
　　我这才惊觉爹一直都没有出现，视线从嫁衣中抽出，转而看向四周，寻找爹的身影。
　　“你爹肯定还睡着，”娘头也没抬见怪不怪地说道，“他啊，睡起觉来和死猪一样。”
　　“可是……”我不由得笑出声来，“这动静也太大了吧。”
　　娘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随即又收起了笑意，看着院子里的聘礼沉默了许久。代表喜庆的红色在夜色中显得有一丝暗淡，娘低下头转而看向我手中的嫁衣，顿了顿，伸出右手，轻轻地用手指摩挲着嫁衣表面。
　　“我的女儿，也要嫁人了。”
　　娘的眼睛低垂，隐隐闪着亮光，嘴角却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