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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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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挺叶尖,碧如翠玉,风入隔帘,有君入室。
“若要立字据,不知在下能否做个见证人。”林彦博站立含笑,如夏花般耀眼动人。
李沿晃了眼心里暗骂了句小白脸,挡在李明珠面前。
“你干什么呢!进来也不知道敲门,亏你还是个公子哥!”
他可记得自己堂妹是个美人儿,要是看了几眼多吃亏,完全忘记李明珠已经涂了黑脸,扮丑了。
不过美好的记忆总是比较深刻,他就愿意记住这些好的。
林彦博无知所觉并未看他,清风云淡绕过他,坐在了李明珠对面。
“我是来送礼的。”
李沿气得火冒三丈,哼唧了半天,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到底还记着是被人拿捏着,心里头有点分寸,只在原地打转。
看着那小白脸穿得光鲜亮丽,拿着纸扇装模作样点了点那什么管事手里的东西。
“这是今年新摘的茶,可要尝尝我的手艺!”
呸!江陵可是养茶大县什么好茶没有。
李明珠看着茶包就知道林彦博为什么要扣留他们。
他想进茶道!
整个淮南茶路几乎都是六叔的,林家要是个普通商户,六叔也不会搭理,但林家是大户产业比六叔生意还大,要是也走茶道,那就是抢生意了。
俗话说同行相嫉。
他们林家只要有这个念头,六叔就敢掐了,在江淮地区靠着荆州李氏的招牌,茶商中他说一就没人敢说二。
林彦博要是敢上门,保证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李明珠捻着茶叶,放在鼻尖闻了闻。
“你想走茶路!”
林彦博笑:“李公子果然冰雪聪明,生意自然讲究合作。”
他真是第一次见这样聪明、坦率又胆大的人,说起话来也格外的舒心,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想了想也不一样,不说世家子弟就是普通读书人都鄙夷商贾之人,区别不过是藏在心里还是露在脸上罢了。
这李小公子给他却是不一样的感觉,就像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便是现在半眸气恼,亦有他影。
让人不由得想靠近一点!
“你干什么!”李沿瞪着眼睛,不满这厮借着点茶摊开器皿时,一点点挪到李明珠身边去。
他可知道这些富贵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养着成堆的姬妾、婢女,还去外面花楼寻刺激,荤素不忌。
坐这么近像话吗?
他新认的妹妹可是个美人儿,勾搭了去怎么办。
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的面皮确实讨女人喜欢那类。
李沿妒火中烧,恨不得借机打一顿。
李明珠轻咳瞪眼警告。
少年性子多半阴晴不定,李沿又没人管束,做事全凭高兴,要是任由他,还真有可能把人敲了就跑。
她抬眼给开始动手点茶的林彦博递了个歉意,站起来拉着李沿去了屋外。
屋子是竹屋加青砖所制,屋外自然也是竹林,暖风吹着沙沙作响。
李明珠拉着李沿走在走廊上,踮脚凑近他的耳边耳语一番,让他去溜达一圈看看地形,其实就是找理由打发出去。
不过李沿听着有事拜托给他做,心里头高兴,想着这小白脸还不知道他新妹子是个美人儿出不了事。相比美人儿安排的事自然比较重要,便喜滋滋的缩着手脚,猫了出去。
看得李明珠眼疼。
这行姿,不下力气怕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了。
她转身回了房间。
林彦博在添汤击拂。
他挽着袖子白玉的手来回运筅击拂茶汤,行云流水,极有韵味。低垂的眼帘落在眼角,整个人安静得如明月入怀柔美动人。
李明珠仿佛又回到那时在瑶楼当行首的日子,下意识展露出笑颜,等反应过来戾气瞬间冲上了头。
她伸手掐了内臂一把,才压下戾气,回神拉下笑脸,如今是不一样了,她不需要装模作样讨人欢喜。
便面无表情走过去踢了踢满是茶器的矮桌脚。
“过去一点,我要坐塌!”
林彦博抬头看了看空空的长塌,又瞧了眼脚边的凳子,有些迷惑。
想坐,绕过去就好了,做甚要抢他位置。
不过这就是一个念头的事,他也没问只是站起来挪了个位。
李明珠满意坐下。
“夺人财路本是大忌,即便六叔顾忌我让林家全须全尾进了淮南茶路,自然也有本事叫林家赤条条的出来。”
林彦博自信扬眉:“贤弟莫忧,我有本事进,自有本事出。”
点好的茶端给李明珠瞧。
李明珠接过,细看:“细如霜 白如雪,林公子茶艺出尘,明…月自愧。”
林彦博抿嘴含笑。
“小艺而已,心烦意乱时便点茶,练出来的。”
李明珠抿了一口茶,转回正题。
“你为何一定要入淮南茶道!”
上一世的林家并没有做茶生意,而是出海做了海上生意。
那时,林彦博手底下有好几支航海队。
与他相处的那段时间,她才知道这天底下最挣钱的就是海上生意,毫不夸张的说就是无本万利。
短短几年的光景,林家便一跃成为了天下最富有的商户,但这世道,商始终是贱业,再多的钱财不过就是无根之水,碧浪翻过便无影无踪。
这也是林彦博一死,林家就被瓜分的一干二净的原因。
不过李明珠也并不会对林家有那些纨袴膏粱有所同情就是了。
斜阳倚窗,光落在杯中,忽明忽暗。
林彦博放下茶杯,倒没想到李明珠会直接这样问。
其实林家也一定非要走淮南茶路,只是想找个靠山而已,荆州李氏不过是选择之一。
他们林家说好听点是孺商,南宁的大户之家,其实发迹也不过就是两代而已。
族上是墨匠出身,他的祖父聪明,心气高不愿守着那点技艺被人欺凌,干脆从商,大概是运气好、能吃苦短短不过几十年的光阴,便在南宁打响了孺山林家这个号。
不过这还不够,如果要想南宁林家继续富贵下去,必须要有靠山,还是那种无法用钱衡量的靠山,但那样只能依附于官宦世家,这是林彦博并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才看准了荆州李氏门下自贬身价行商的李六爷。刚好有李家子弟落难,又恰好相救,天赐良机,正好趁此机会便想把绑上李家这条大船。
茶,不过就是借口而已,生意有了接触还是李六爷主动放权。外人可不管有什么勾角,只知道林家入了李六爷的道,那就是一家的事,行事便有了顾及。
要知道,做事扯虎皮,跟披狼皮,是不一样的。
林彦博习惯性的用茶杯一点点敲着木桌,也不会跟李明珠解释这些,但他知道以她的聪明猜出来也不过早晚的事。
可他就想看小公子气急败坏的样子。
便说:“淮南茶路在你六叔的手里那就是明珠暗投,若是让给了我,淮南的茶必然是名扬四海。”
李明珠噎住了,淮南种的茶本就是名扬四海,用得着他扬什么名。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想说实话,何必糊弄人,什么如玉公子!
上一世果然是眼瞎了。
“啪”李明珠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茶也喝了,天也晚了,林公子不走是想要我出一件贴身东西送去李家为证吧。”
林彦博含笑拱手:“小公子冰雪聪明,李家六爷确实不信,也并不理会林叔送去的书信。”
李明珠冷哼,五指张开拍在桌上,斜眼挑衅。
“切哪根,你挑吧!”
林彦博愣了一下,看着她那肆无忌惮的神情,及冠后消散许久的恶趣味突然灵至,眼睛眯了起来像狐狸眼,顾盼生辉。
他从怀中抽了一把小刀,果断又快速挥了过去。
李明珠没想到他真动手,脸都白了,愣了半晌才猛然把手缩回衣袖,像受了惊的小猫抱了起来。
林彦博仰头大笑,笑得眼角泪都下来了,趴在桌子上气不接下气。
李明珠这才发现他抽出来的是小刀是木制的,不过很轻巧看着就跟真的一样,如果不是光落在上面没有反光,还轻易认不出来。
李明珠气血涌上了头,耳尖都似滴血。
屋外斜阳照竹影,影影绰绰、层层叠叠,月兔跟着李沿正顺着小路回来。
突然震天动地的尖叫,策响云霄。
“林彦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