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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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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结账。”成屾拿了两桶方便面放在柜台上,又说:“来条软蓝,再拿几听啤酒。”
“来了来了。”老板刚把店门外的小摊收拾好,咧着嘴笑道:“趁下雨前来囤点口粮啊。”这两月,成屾常来这里买东西,都熟了。
老板一边手脚麻利地装着烟和酒,一边闲聊:“每年台风季都得挨一遭,真够烦的。”
“那赶紧关门回去歇着吧。”他手指没规律地敲着台面,随口应付着。
“是呢,刚刚老婆还打电话来催,好了,208。”
成屾结完账出来路过银杏树,见空中打旋儿的叶子,还在想,别刮一晚上的风给刮秃了吧?
秦泝要拍门,哪知老旧的木门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里面没有灯光,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走到天井中间冲里头试探着喊道:“姨婆?”
风太大把声音都吹散了,想必里面应该是听不到的,这么想着,她走到屋檐下叩响了堂屋门板,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外面的大门也没闩,这种天气姨婆一个老人家不会出门了吧?难道在楼上?她又顺着侧边的台阶上了二楼。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秦泝站在二楼向下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在闩门,她唬了一跳,在那个身影转过来的瞬间,下意识矮着身子蹲了下来,整个人掩在阳台下。
成屾站在天井中抬头向黑灯瞎火的二楼看去,耳边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秦泝心脏砰砰砰地跳,难道走错院子了?自己看到银杏树,一时激动就跑了进来,刚刚天太黑也看不清天井里是什么样子,现在主人回来了,要不下去道个歉?可是想起那个高大的身影,她心里又莫名地发憷,他会相信自己只是走错了吗?如果被当做贼送到派出所,一定会通知亲属……不行,她咬着牙想,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暴风雨来了,她起身探出头向下看去,堂屋亮起了灯,雨声仿佛把耳朵罩住,什么也听不清,如果她这时跑下去推开大门,肯定会惊动那人,身上的T恤很快被打湿,不再纠结,她转身看向后面的四间屋子。
身上的湿衣服又冷又潮,粘在皮肤上太难受了,秦泝屏住呼吸听了听,确定只有雨声没有其它动静后,摸索着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件干的T恤快速换上。她把下午买的面包和矿泉水掏出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用塑料袋把湿衣服卷上塞进了包里。
借着外面透进窗户的微弱亮光,她打量身处的这间屋子。方桌上杂乱地堆放了几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纸箱,地面散落着鼓鼓囊囊地编织袋,右手边靠墙的位置是一张简易地单人床,上面的床垫裸露着,斜出来一角在外面。
肚子“咕”地一声,秦泝才想起自己从中午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她坐在地上靠墙,就着冰凉的矿泉水,嚼了面包囫囵着往下咽。
六月的气温其实不低,但因为台风带来的暴雨,导致夜里温度骤降,刚刚淋了雨,头发潮乎乎的没干透,又灌了一肚子凉水,秦泝靠着冰凉的墙壁冷得发抖,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单人床,犹豫了片刻后走过去,伸手把斜出来的一角移正,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
成屾在手机上按着,不一会儿就收到银行发来的查询回复,他看了眼后把手机踹回兜,仰头喝掉最后一口酒,捏扁易拉罐随手扔到旁边。身下的旧沙发太小,容不下他的长手长脚,他一条腿在外面支着,一条腿还挂在侧扶手上,就这么眯着眼打盹。
“哐啷哐啷”,有什么声响夹杂在铺天盖地的雨声里,成屾醒来被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晃了眼,他抬手遮着脸缓了好一会儿,还是能听见那声响。
秦泝迷迷瞪瞪地,在连续的“哐啷”声中发懵,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很快,她又听见急促地脚步声,瞬间被拉回了现实。
有人上楼了!这个认知惊得她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她快速地下床,小跑到两个编织袋后边猫了下来,心里祈祷着,来人千万不要走进这间屋子,千万不要发现她。
“吱呀”,是隔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哐啷”的声响消失了,再然后,门被关上,脚步声渐远。
秦泝依旧缩在那里没动,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手脚发软,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她在黑暗中抱着自己的双膝,几日来的疲惫、寒冷,以及前路的未知,瞬间冲破了一路上她给自己建立的防线,小声地啜泣起来。
成屾上楼关窗的时候懒得打伞,雨又大又急,走回一楼时已经被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睡意全没了。他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扒了湿淋淋的短袖,刚打开花洒出来的还是冷水,他也不在意,就这么洗。
秦泝是被窗外的说话声喊醒的,她揉着眼睛走过去朝下看,底下两个老太太正在说话,大概是因为两人都耳背,对话如同吵架,也有可能真是在吵架?反正具体的内容她听不懂,因为口音太重了。
她打开房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张望,雨是停了,天却还阴沉着,随时可能再下的样子,凝神听了半天,确定没有什么声音后她才走了出来。
从上往下看,天井的一切尽收眼底,秦泝两条眉毛瞬间拧了起来。
院子东西两侧,有两排灰砖垒砌的长条小花圃,里面的植物已经被雨打得七零八落,泥土从砖之间松散的缝隙里被冲了出来,惨不忍睹,东侧花圃旁有棵桂树,地上一层厚厚的树叶,这些都与她记忆中姨婆的小院一致,特别是桂树上还挂着根拇指粗的铁链子,那是栓老黄狗的,尽管铁链现在孤零零地垂着。
秦泝下楼后溜边走到堂屋前,她趴在门上听了一会,里面静悄悄的,伸手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正中央放了一张大圆桌和几把椅子,灰扑扑的旧沙发靠着墙,角落那台老旧的电视,是十几年前的款式,所有东西的摆放随意且杂乱,虽然位置与记忆中的完全对不上,但秦泝认得出来,这些都是姨婆的旧物。
姨婆是个爱干净的讲究老太太,忍受不了一丝的脏乱,可眼前,空易拉罐散落在沙发前,空气中有浓烈的烟味……这是姨婆的小楼,她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可昨晚那个高大的背影是谁?
姨婆只有一个独子,快四十了还不成器,当年秦泝住在这里时,遇上他吵吵嚷嚷上门耍泼要钱,匆匆打过照面,长相虽然模糊了,但身材矮小,绝对不是昨晚那个人。
她万万没想到,小楼还是那幢小楼,人却不是旧人了。
姨婆去哪里了?她儿子呢?秦泝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预计,但她无处可去,身上的钱只能支付廉价宾馆的一晚,那明天呢?现在大门从外面被锁上,秦泝出不去,除非那人回来,可她不能坐以待毙。
西侧的围墙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少有人走动,她走到墙根抬头看,目测可行,攒足了劲儿往上跳,却是差一些才能够着,又向后退一段距离,几步助跑,起跳,倒是摸到了墙沿,但下过雨太湿滑,完全抓不住。
秦泝有些丧气,闷闷地蹲下薅了一把墙角的杂草在手里蹂躏着,余光撇到右边阴影里有口水缸,心下一喜,扔了手里的草就走过去。
厚重的深棕色大水缸,当年姨婆用它来养荷花,那时自己还只是下巴将将和它齐平的高度,总是搬个小竹椅坐在屋檐下巴巴地望着还没开的花苞,秦泝忍不住叹了口气。
昨晚下了一夜暴雨,水缸却只在底部有浅浅一洼水,她围着转了一圈,蹲下来细细看,才发现缸底外沿有条一指来宽的裂缝,难怪了,伸手拍拍缸边,看着还算结实,希望自己不会倒霉到把它踩崩。
“老板,二两素面。”
“唉,马上啊。”
过了早饭的时间,面摊上已经没有食客了,老板手脚麻利地下面,端到秦泝坐的小桌子上时,笑着说:“小姑娘不吃肉可不行,看你瘦的,总挑食吧。”
秦泝笑笑不说话,耳根有点发烫,她哪里是不吃肉,是没钱!一两面加肉和二两素面一个价钱,可一两她吃不饱啊,特别是今年以来,长身体胃口特别好,别人吃得多长肉,她吃得多长个子,比同龄人高出了一个头,肉没长几两,身高却跟棵见风长的小树似的。
一边吃一边在脑袋里规划兜里仅有的104块,减掉素面的3块,还剩101块。今天是出来的第三天,一开始有200多,但第一晚住宾馆花了90,而找工作远比她想象中艰难,招工的都顾忌她没满十八不能招,第二晚她不敢再住宾馆,在麦当劳趴了一晚,昨天上午找工作还是四处碰壁,不得已才想起城西几年没联系过的姨婆来,自从陈兰走后,再没见过的姨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