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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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中央气象局最新消息，今日凌晨3时，中央气象局发布海上台风警报，上午8时10分，发布陆上台风警报，0102号台风“飞燕”已于今日在福建省福清市沙埔镇登陆。受台风影响，我国中北部沿海地区阵风超过12级，中心最大风力12级以上，未来两日，福建、浙江、粤东、上海、苏南等地，将形成暴雨、大暴雨灾害天气。本市也因台风影响，从今晚起到未来几日将会有持续的大到暴雨，有关部门已做好相应准备，提醒市民注意人身财产安全，确保安全出行。本台记者在前方报道……”
秦泝手里拿着两袋面包，比较了一下后把原味的放回货架上，又拿了瓶矿泉水，然后走到门口结账。
“哎哟，这鬼天气，今晚早点关门得了。“老板娘扔下电视遥控器，嘴里还在不停地絮叨，她接过秦泝递来的钞票，在一个旧鞋盒里翻翻找找，把零钱递过去时顺便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小姑娘马尾辫松散，两颊垂下几缕微卷的头发，衬得脸更小了，瘦高单薄的身板却背了只鼓鼓囊囊的帆布双肩包，上身是一件半旧不新的黑色t恤，胸前印了史努比的大脑袋，洗得泛白的牛仔短裤下，光着两条伶仃细长的腿。
这个时间初高中都还没放学，要么是逃课，要么是辍学，老板娘想到这，撇了撇两片单薄的嘴唇，脸上松垮的肌肉被牵动，瞬间换上了一副轻蔑的表情。一旁儿子正上下滑着的闪光溜溜球时不时蹭到她腿上，她转过身瞪眼：”还不去写作业！就知道玩，不好好念书看你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去要饭吗！“
秦泝跨出小卖店，低着头快步地离开，身后还有女人在大声训斥小孩的声音。
岩城很大，特别是在周遭十几个县城并入之后，整个城市被划分成了5个区，隔得最远的两个区，甚至连口音都不一样。
街边的公交站牌在经年累月的雨水洗礼下，早已掉了漆，露出斑驳的锈迹来，上面只标注了两趟车。
秦泝要去的年仓巷在西边，需要跨越整座城市，在地图上与现在的位置堪堪形成了一个大对角，她抬头数着站数，28站，而年仓巷在终点站。
黄色的3路晃晃悠悠靠边停下，站牌下零星站着的几个人，谁也没动，只有秦泝跨了上去。
往投币箱里扔了4个硬币，她走到最后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车上没多少人，车窗大开着，风在空旷的车厢内毫无章法地流窜，空气里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侧窗涌进来的风扑了她满脸，松散的头发被吹张牙舞爪，秦泝嘟囔着推上窗户，风戛然而止，她一把撸下头绳，胡乱地抓了几把，将头发在脑后绕了两圈扎成颗丸子。
她转过脸去看车窗外的行人，皮肤镀了一层薄薄的日光，十七岁的年纪，正站在成年的边界，未尽的稚嫩与模糊的成熟糅在同一张脸上，眉眼间带了一股子韧劲。
已经过了下午3点，中午没有吃东西，但她一点也不饿，愣怔怔地看着窗外倒退的人和物，天大地大，事事艰难，每个人都在奔赴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上次去年仓巷还是5年前，现在的自己长高不少，正在抽条期也没有之前胖了，姨婆还认得自己吗？又依稀想起老人那时候的记性就不太好了，如今大概记不住了。记得天井里栓着的那只老黄狗，见到她就不停地叫唤，一副随时要扑上来的样子，现在对陌生的她会不会更加凶恶……脑子里充斥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心底便愈发地忐忑起来，秦泝额角挨靠着车窗，在一颠一颠地节奏里睡了过去。
“这辆新，都没怎么跑过，车主急用钱才出手的。”染一头黄毛的车行小弟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支，殷勤地凑上去点火。
成屾咬着烟低头，火光明灭间，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气，黄毛心里着急，这段时间业绩不行，好不容易来个人让他逮着，铆足了劲一口气介绍了好几辆，但他愣是没从这人的神色里看出一点倾向。
“哥，别的不说，就这成色和价格，你随便上哪家去问都不可能有。”
成屾打开车前盖，里面的部件乍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他伸出手指探探发动机，嗤笑了一声。
黄毛刚要上前说话，突然被一脚踹开。
“一边呆着去！”吴德强才回来，正在后面的小房间喝茶，目光透过玻璃在店里巡了一圈，越看越不对劲，黄毛带的这个客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成老弟，别来无恙啊。”他胖胖的脸上堆着笑，拍了拍成屾的肩膀。
成屾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笑着应道，“吴老板”。
吴德强把茶叶拨进已热透的盖碗中，将热水注入后加盖，在等茶的空档随意问了句：“老弟这是在哪儿发财呢？”
“糊口罢了。”成屾看他把茶倒进公道杯，又分到面前的小杯里。
“刚收的明前新茶，尝尝怎么样。”吴德强没念过什么书，直白点说就是文盲一个，靠着胆色和眼色混迹至今，缺什么爱什么，尤其是附庸风雅。
“我粗人一个，可喝不出好坏。”
“不在齐爷那儿干了？”
成屾放下杯子，面上不动声色，“齐爷是赚大钱的人，那道儿一般人走不了。”
“看你这话说的，哈哈哈，成老弟你太谦虚了，”吴德强抚掌大笑，却话锋一转：“确实，挣点安稳的活命钱就行。”
话至此，都是明白人，心照不宣也就省略了周旋的话。
吴德强用手指点点站在外面玩手机的黄毛，“新来的不懂事，那辆，篓车，普通人看不出来，在你面前闹笑话了。”
成屾点点头，二手车行水深，哪家店都一个样。
“后面有几辆不错，你要是信得过，随便挑辆顺眼的，价钱你随意开。”
最后定了辆金杯，灰扑扑的车身上不少划痕，还有几处明显的凹陷，但年限和公里数都还可以，倒是不影响使用。
吴德强还挺惊讶，这几辆都不错，成屾却挑了辆最一般的，但价钱开得公道，没占他半毛钱便宜。
约定好了明天来过户后，成屾就走了。
黄毛凑过来问：“老大，这人谁啊？”
吴德强摸出根烟叼着，剜了他一眼，也没搭话，转过身走了。
公交车急刹停下，司机打开窗冲外面突然横穿马路的几个小青年大骂，其中有一个还回过头比了个中指。
秦泝睡得不沉，迷迷糊糊中跟随惯性一头磕在前排的椅背上，疼得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司机骂骂咧咧地发动了车子，她揉着额头去看前面报站的显示屏，下一站就是年仓巷北路了。
云层低压，天光晦暗，路边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她跳下车抬头望着天，猛然想起在小卖店里听到的新闻，“本市也因台风影响，从今晚起到未来几日将会有持续的大到暴雨……”，秦泝抿抿嘴，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心里的不安被放大，毕竟年纪小，面上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可心里还在不停安慰自己：没事的，到姨婆那里就好了，到了就好了。
她小跑进巷子里，凭借5年前模糊的记忆摸索着向前走，但那时她不过十来岁，周围灰墙黑瓦的房子都太相似，一时间竟分不清方向了。
天色以肉眼可见是速度暗下来，风刮得越来越大，身后有什么砰地撞上来，秦泝“啊”地一声向前扑去，毫无防备地跪倒在地上，她回头看，身后是一个5、6岁的小男孩，怀里抱着个沾了泥的足球，正歪着脑袋看她，脸上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坏笑，她怒从心中起，手掌撑地站起身来。
可还没等发作，小男孩的妈妈追了上来，一把将孩子掩到身后，母鸡护崽般地叉腰瞪着她，“唉唉，你要干嘛？”
“是他先故意撞的我！”
“你比他大，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他又不懂事！”
“小孩子就能乱撞人？你也比我大，我能不能撞你？”
女人被这话噎住，嘴里一边骂着“没爹妈教养的东西”，一边拽着孩子快步离开了。
秦泝被她无理也能搅三分的架势气到，眼见那小男孩远远地还回过头来冲她做鬼脸，一肚子的怒气变成了委屈，眼眶憋得红红的，“我就是没爹妈教养！”
成屾推开门，大风就争先恐后地吹进屋里，桌上那些喝空了的易拉罐全部被吹翻在地，哐啷一片，他骂了一句，快速回身关上门。
白炽灯一闪一闪的，他也不在意，随手扯过旁边的塑料袋，把易拉罐和七七八八的食品包装一股脑儿扫了进去。收拾完，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发现只剩下一根。
这会儿才刚过6点，天却已经全暗了下来，眼看暴雨将至，成屾还是决定出门，还好小卖店离得不远。
秦泝找了一大圈，风越刮越大，巷子里连行人都没了，她却毫无头绪，心里急得不行。走到一间小卖店前，看到老板正在把门口小摊上的东西往里屋搬，她急忙上前问道：“叔叔，请问这边有没有住着一位姓张的婆婆？”
老板要赶在下雨前把东西收拾好，头也没抬，“好多户都姓张，叫什么嘛！”
这她就答不上来，还想再问问，余光看到前面转角处伸出的树枝，脑海里刚一闪而过什么画面，人已经先冲了出去。
天地浩大，暮色四合之际，有长风过境，周遭草木萧萧，繁茂的树叶被大风吹得哗啦作响，掉落的叶子也着不了地，在半空中打旋儿，秦泝有些激动，她想起来了，姨婆家不远处就有银杏树，是不是眼前这棵？
她匆忙转身向里面跑去，和一个人擦身而过。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