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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谦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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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府中住了多久?”
蝉衣剪断烛芯,昏暗的烛火又亮了些,想了会,缓缓回答:“三爷在府中呆了两三月便走了,听闻是去了滇南,再多的奴婢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小姐那会儿还闹了许久的脾气。”
“后来呢?”
“后来小姐便意外落了湖,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落湖之后的记忆分毫不差,只是这落湖之前的事,她有许多都记不起来了。
纪娆太阳穴微微发疼,她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弯曲揉了揉,拼了命想记起这段往事,却像之前一样,除了个白色身影,什么都想不起来。
然后一夜无眠,许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夜晚着了凉,纪娆翌日起来只觉得头昏脑胀,物什影子都重重叠叠,看得不甚真切。
洗漱完蝉衣又端来热气腾腾的早膳,纪娆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小姐怎么吃得这样少?”
纪娆揉了揉额角,闭上双眸,回了句:“许是昨晚凉着了。”
橘白一听便急了:“小姐怎么凉着了,是晚上的炉子烧得不够热吗?要不要橘白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不必了,”纪娆摆手,“不严重,抓几副药便行了。”
说完又想到了些什么,问蝉衣:“听竹呢?”
话音刚落下,外面便传来扣门声,外面还站了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一看便知是听竹。
纪娆提高声音:“进来吧!”
听竹这才推门而入,恭恭敬敬,躬身行礼:“小姐,萧二爷带着人往染冬园过来了。”
纪娆秀眉蹙起:“他怎么过来了?”接着又吩咐橘白,“将那物什取来。”
听闻萧咏怀带人来了,橘白仓皇失措,从锦盒中将那块假伤疤面皮拿出来,小心翼翼贴在了纪娆额头上,又问:“小姐,面纱还要戴吗?”
“不用了,遮不住。”
也不打算遮了,并且她本就是要让萧咏怀好好看清她这个丑妇如今的模样。
反正她丑妇的名号已经在长安城中如雷贯耳,那些个长舌婆,整日里无所事事,添油加醋的功夫倒是一流,说得跟她们真的见过容貌已毁的纪娆一般,极其绘声绘色,想必萧咏怀已经听到了风声,这是求证来了。
“他眼下走到哪里了?”纪娆淡淡开口。
听竹答:“到了园门口了,估摸着很快便过来了。”
纪娆摆手:“你先下去吧!”
听竹刚走没多会儿,萧咏怀便过来了,纪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似乎还带了人过来。
那声音很熟悉,娇俏无双,不是佘嫣儿又会是何人?
纪娆低头轻笑,暗叹佘嫣儿手段了得,前阵子只听到萧咏怀夜夜往她胞姐佘媚儿房中跑,还以为她失了宠,却没想到不过几日功夫,萧咏怀竟又回了她身边……
思绪未落,女子娇俏的声音却越来越近,纪娆起了身,专门走到了门口迎他们。
听佘嫣儿这声气,兴奋中带着愉悦,想必是来看自己热闹了。
“二爷,您慢着点……”佘嫣儿娇嗔道,声音落下,人也到了纪娆房前。
纪娆原本以为萧咏怀只带了佘嫣儿一人过来,却没想到后面还跟了个佘媚儿,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面上看不出情绪,一副柔弱胆怯的模样。
纪娆当下便皱了眉,神情冷静,凛凛视线在三人之间流转,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
前阵子佘嫣儿闹着要活活打死佘媚儿,竟也没能让这两人生出隔阂来,如今还约着一起来看她的笑话?
纪娆的目光在佘媚儿身上停留许久,她却将头垂得更低了,视线完全没敢和纪娆的对上。
她正欲说些什么,萧咏怀却先开了口,他看着纪娆额上伤疤痛心疾首,语气里还有些许厌恶:“原来外面传言非假,你竟真的毁了容貌!”
纪娆不动声色,只低头福了福礼,未发一言。
萧咏怀咋舌甩袖,脸色铁青,忙挪开了视线,再也不愿看纪娆一眼。
原本他还觉得纪娆此人虽无趣,但姿容甚美,近段时日对他冷淡的欲擒故纵戏码也勾起了他一些兴趣,再加上她父亲官复原职,自己今后走仕途必定要倚靠他这个岳丈。
本准备主动和她亲近好弥补前段日子的冷落疏远,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来了几次却都被纪娆以“染病”挡了回去,他初始还想不通为何,却未曾想到竟是纪娆毁容成了个丑妇无脸见他!因着此事还让他在那群名门子弟中受了嘲笑。
他是最要面子的人,如今这样让他如何再违心地同她亲近?
若非殷老夫人拦着不许,他真是恨不得一纸休书扔给她将之扫地出门。
佘嫣儿皮笑肉不笑,望着纪娆额头上的伤疤心中舒坦,故意问道:“呀,姐姐额头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纪娆轻睨她一眼,声音清冷:“我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姨娘你不清楚吗?我会变成这幅样子自然是拖了姨娘的福啊。”
佘嫣儿故技重施,泫然欲泣:“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妾身怎会知情?托我的福更是无稽之谈了!”
纪娆懒得与她在这上面多做纠缠,于是转了话锋,盯着佘媚儿,故意问她:“前阵子两位佘姨娘还剑拔弩张闹得不可开交,怎么如今一同来园中看我了,莫非和好如初了?”
佘媚儿这才抬起头来,微微抿了抿唇,目光在纪娆额上的伤疤停留了片刻,又很快挪开,福了福礼,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却被佘嫣儿抢了先,她脸上笑意更深,盯着纪娆眼波流转:“让姐姐看笑话了,同胞姐妹,哪里还会有隔夜仇呢,闹一闹便过去了。”
“是这样吗?”纪娆说着望着佘媚儿,只见她背躬得更低,回了句:“是啊,夫人!”
“哦——”纪娆拉长尾音,捏住衣角,脸色愈发阴沉,一字一顿,“姐妹情深,倒是好事……”
说完又看向佘嫣儿,眯了眯眼眸,问道:“怎么许久未见姨娘身边的翠丝啊?”
佘嫣儿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颔首回答:“我不是同姐姐说过了吗?翠丝老母病重,我准许她回家照顾病母去了……”
“是吗?”她加重语气。
佘嫣儿昂首挺胸:“自然。”
萧咏怀原本还不信,如今亲眼目睹了纪娆已经毁容的事实,心里的厌恶再次加深了,也懒得在纪娆园中逗留,他那张俊朗面容上的鄙夷掩也掩饰不住:“母亲让我告知你,年前去慈恩寺礼佛,你是正室娘子,好好打点准备着。”
纪娆颔首,低眉顺眼回了个“是”字。
萧咏怀手反在背后转了身,突然想起了什么,侧过脸敷衍地叮嘱了纪娆一句:“你好好养伤吧!”
纪娆福礼:“多谢二爷。”
随后便目送萧咏怀便带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他们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地走,纪娆看着,心里莫名有些想笑。
橘白就看不得佘嫣儿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着她袅娜摆动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呸!”
因为这群人的到来,纪娆本是心情不佳,见了橘白娇憨的举止,忍俊不禁,伸出手拍了下她的头,笑道:“愈发放肆了。”
橘白很是委屈,撅着嘴:“我才没放肆呢,我这是替小姐出气。”
“出什么气?我有何可气的……”
“我看不得那个佘嫣儿在小姐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橘白愤愤。
“看不得也没法子,毕竟咱们还在永安侯府之中,很多事也只能是身不由己,能忍着便忍着吧!不过……”纪娆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住了,想到佘氏姐妹,她面上隐隐有些担忧之色
按理说佘嫣儿那夜差点杀了佘媚儿,自己救了佘媚儿又顺水推舟纳她进门让之与佘嫣儿平起平坐,两人应该是斗得不可开交才对,看刚才的架势,这姐妹俩似乎真的和好如初了?
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非?
两人那晚是在做戏?故意给自己下套?目的便是让她出面纳佘媚儿进门?
纪娆想到这里,突然美目眯起,细细回忆那晚之事。
思忖许久又将其否决。
佘嫣儿那样善妒的一个人,是绝不会允许另一个人来分走萧咏怀的宠爱,更何况那人还是她的胞姐;再者佘嫣儿若真是想让萧咏怀纳佘媚儿入府,直接求他便是了,用不着舍近求远。
又想到方才佘媚儿唯唯诺诺的谦卑模样,看样子怕极了佘嫣儿。
可佘媚儿手段城府远远胜过佘嫣儿,没理由惧怕她。
莫不是她有什么把柄让让佘嫣儿拿住了?
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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