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彩云归》怿詺

28、第 28 章

　　本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显然，郎君并不这么觉得。
　　郎君包办着娃娃的日常。
　　叶从之想，既然娃娃什么都不懂，他便慢慢的一点一点教养着。
　　叶从之寻了自己初时识大字的一摞书，递给了娃娃。
　　娃娃不大认得字，识书时读的结巴，而叶从之则是头次当教书匠，讲得也结巴。
　　自认到写。
　　朗朗读书声过后，书房里开始多了不少的废纸笔墨。
　　妈妈给账房传话，说郎君交代了，要给负责打扫的婢子们翻月银。
　　早时唤娃娃起床晨练，一同用膳后还有散步消食……
　　叶郎君将一天的时刻都精打细算出来，排的满当当的充实。当然也不能忘记需再给自己留出些时间去学习和处理府中事务，手上的事儿一得空放下，他就会赶去陪伴娃娃。
　　叶从之就这样照料了娃娃两个月，无微不至。
　　不是无缘故，他也是有些自己的思量在的。
　　叶从之的野心大的很。
　　他渴望学到如何去爱人，爱所有的人，不因身份贫贱或者富贵滔天。
　　他想拥有最广阔的胸怀，应的下柔怜与傲骨，包容四海。
　　叶从之明白自己有个心结儿，难免总会耿耿于怀，想放下，可他也茫然于如何才能够真正放下。虽然知道唯有庸人方自扰，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修炼的还远远不到家。
　　叶从之庆幸自己最终还是去景阳街捡回来了那个娃娃。
　　这个娃娃身上矛盾，缺点优点都不少，却刚好，完美的契合了他。
　　他要透过娃娃，褪去一身污淤，换骨脱胎。

　　叶家西院落有一大片竹林，林叶沉沉堆积。
　　许是叶郎主知道先前的住客走了之后就不会归来，便也没有再安排人去打扫。
　　所以，这西边的院子越大，看起来也越是荒凉。
　　叶从之将捡来的娃娃安置到了那西院去，他考虑着，这边的林地许是时候该重新拾掇拾掇，修建上什么风景。
　　当然，究竟如何修建，叶从之打算将这一切都交给娃娃来做主。
　　随着天日渐暖和，娃娃觉着自己的腿似乎也有了感觉，这不，叶从之正带着开始适应使用拐杖的娃娃来了西院落。
　　“郎君，地上这些长的是什么”
　　荒地里零乱的藤条在攀爬着，繁多杂乱。
　　叶从之扫了一眼，淡淡回答，“红豆。”
　　娃娃眼睛一亮，想起了前些日子叶从之教她背的诗词。
　　母亲喜爱听戏，所以戏调子是娃娃骨子里头就埋浸有的，她一张口就唱出了戏调。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叶从之静静听着，他抬起手，还帮她拍起了节奏点儿。
　　叶从之随口说道，“红豆又名相思子。”
　　“相思子郎君，那什么是相思”
　　叶从之被娃娃问愣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皱了眉头，“不是好东西。”
　　“郎君，别蹙眉头。”娃娃着急抬高胳膊，她用指尖去够叶从之的眉，“相思，我不要也不问了就是。”
　　娃娃自然是孩子心性，问得快忘得也快，什么都不放在心头上。
　　一转眼的，她就拄着拐蹿进了荒地里，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嗷嗷兴奋地大叫。
　　“郎君你看，它在开花哩！”
　　“嗯，春到夏初是红豆的花期，秋日则结子。”叶从之对娃娃普及道。
　　野地生多藤蔓，郎君怕娃娃不熟悉用拐杖会摔着，快走了几步到她近旁。
　　娃娃正把脸埋进了小花丛里。
　　“真香！”
　　花粉儿沾上身难免过敏！
　　叶从之愠怒，刚要开口斥责娃娃。
　　前眼还在花前的娃娃一个大转身，猛扑进郎君怀里，像献宝一样将一团小脸儿凑近了郎君。
　　“闻闻，可是香吗？”
　　叶从之被这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呵呵的禁不住笑得开怀。
　　从没听说过这红豆花儿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芳香!
　　他柔和伸手替她摘下头上沾到的毛草，雪白的襟袖全当做替她擦拭灰尘的手帕。

　　娃娃在叶家过的滋润。
　　看小小庭院里曲水流觞，枫树的红叶子艳美，小雀鸟叽喳啄食。
　　她已经适应了使用轮椅拐杖，过的也快活。
　　虽说不出来叶府与那个冷冰冰的宫殿哪里不同，但她总感觉现在的日子比在宫里过得舒心很多。
　　木门上的铜扣被叩响，被推开时发出多年未管修才有的咿呀咿呀的老涩味道。
　　娃娃眼睛一亮。
　　叶府里，待她最好的就是妈妈。
　　雷厉风行的妈妈快步走进了娃娃住的西院落，她瞪着眼睛四处巡视打量。
　　这段时间，郎君繁忙，似是将这娃娃儿遗忘了，妈妈担心府中的下人势利，因此苛待娃娃。
　　嗯，地上没有落叶，花草也都浇剪过了，原本干涸的小溪之中似乎还多了几只游鱼。
　　妈妈安心了不少，只道婢子们懂事。
　　在一旁正搭筑凉亭的小工匠看到妈妈满意的微笑，偷偷松了口气，心想这个月的工钱是能保下的了。
　　娃娃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妈妈提来的食盒。
　　里面都是各色各样的点心。
　　娃娃吃得满嘴的酥渣。
　　妈妈忍不住笑容满面，她慈爱地看着娃娃，细心用手指抹去了她嘴角沾上的糖粉。
　　娃娃边吃边问，“妈妈，郎君这段时日都在忙些什么？”
　　“小西院我都替他修整好了，他居然也不来看看。”
　　妈妈没有回答。
　　郎君最近在忙的，都是关于柳家小娘子的。如今，这柳娘子还未到叶府，郎君就无暇照陪娃娃了，若要等到柳娘子真的来了，又哪里还会抽的出空儿呢？
　　娃娃见妈妈呆呆怔怔的像是出了神，也就没继续再说话。
　　她转过小脑袋，继续欣赏她小院里的美景。碧草连连之上种栽起的鲜花也低垂着头娇艳欲滴，上了岁数的老树盘根错节，旁边儿有满满当当的池子水是从外引入的泉穿过了层层叠叠的山石叮咚作响后才汇入的。
　　虽都不是些豪华奢侈的园景，可看在眼中，却另有风情。
　　娃娃突然就萌生了一个念头。
　　如果能在叶府呆上一辈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