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彩云归》怿詺

2、第 2 章

　　夜深，郎君尚未入寝。
　　叶从之站在窗前，看着天上朦胧的月亮，手指头拨起了琴弦。
　　一下。
　　两下。
　　他揉搓着眼。难不成产生了错觉？琴弦颤动之时竟波动起了月华，月的光晕如圈圈的涟漪向四周开散。
　　叶从之觉着自己像是进入了梦魇一般。
　　脑海中的勾画出的画面都发了裂痕，所有细碎的光阴都在上下浮动飞舞。也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内心深处引勾了出来。
　　随即，他就看见了自己的灵魂慢悠悠地飘出了身体。
　　他恍恍惚惚地想，许是因为自己近日沉浸于探究古医书药方中太疲累，在不知情时入了梦。也或是他于医治疫病上毫无头绪，上苍不忍众生苦苦煎熬，降了他段机缘，使他的灵魂出了窍壳，叫他来此寻始末因果。
　　有如此猜测，叶从之心里倒也莫名从容欣喜了许多。
　　叶从之双手拨开周身朦胧的雾气，雾气刚被他触到就腾腾化作连绵的细雨。
　　牌子高高挂着，此街名为景阳，华灯之下，车水马龙。一把油纸伞自天边而来，撑起了整个暮色晚晚的风景。
　　叶从之就在这样一条街的道路上行走起来。
　　繁华是街上有很多乞丐。
　　他弯腰，习惯性在小乞丐面前放了些银钱。
　　没想到那小乞丐抬了头，竟扬起了一片明媚到可生辉的笑貌，一闪过后就消失了去。
　　他愣了神不曾看清，可这身处的幻象似乎也故意不留给他时间反应，面前景象就再次波动。
　　这是个夏日，都是薄袖衣衫呢。叶从之漂浮地立在大树枝干上定下了结论。
　　叶从之低下头，细看诧异不已，他竟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身下的那个“叶从之”正跪坐在一片绿荫之下，悠然地谱写着琴调，身旁那个娃娃儿探过去头，对着“他”作的调子哼唱出曲。
　　小人儿婉转的声音，令人刮目。
　　叶从之好奇地望着，越发觉着那个娃娃小小的背影好生熟悉。他闭上眼，手指在手心里描画，这样简简单单的轮廓，好像一笔就可以勾勒出。
　　就像是早已根植于脑海深处一般。
　　叶从之等不着娃娃回头露出正脸，他刚想尝试着动动，看自己的灵魂能否飘下树，近了再去看，娃娃就在那树荫处消失了。
　　叶从之不满蹙眉，急忙四处张望。
　　颇有趣的是，本在树下正谱写琴调的郎君，也开始因那娃娃的消失起身四处张望。
　　时间一点点过去，是谱写琴曲的郎君似乎先发现了什么，突然笑了。
　　“叶从之”放笔抬头，恰好看见了府中只为人观赏而栽种的小树丛间一闪而过了个矮小的影子。
　　枝叶婆娑，其中可见着一双透明清澈的幼童眼睛。
　　叶从之静静地从高处看这一切，不必刻意去猜想，他仿佛都能够知道下一秒出现的会是怎样含笑的场景，只觉得岁月缝花，时光不老。
　　像是为了夸赞他自己今日的笑容流露起来毫不吝啬，叶从之的面前浮出一汪清水，其中悄然浮映出一双带笑的含蓄又温柔的眼眸。
　　叶从之面色不变，心里却惊异连连。
　　如此奇幻，若只仅是个自己编想出来的梦境，岂不太可惜？
　　那么一切的一切，或许便只能用神迹解释了。
　　缠绵的雾气忽然强烈震动起来。
　　叶从之只觉自己魂魄也随着被一下子震回到了体内。
　　他猛然睁开眼，伸出的手在面前猛一挥，琴弦嘭的一下断裂开。
　　在月的映照下，断弦上显现出暗红的色的光。
　　叶从之张开手掌，只见指腹上还有一道淋漓的血痕未干。他对这点儿小伤口并不在意，只拿出了袖帕随意一包裹。
　　叶从之一动不动坐了许久，他还是有些沉浸在刚才灵魂出窍的奇异感觉里出不来。
　　叶从之先抱收起古琴。
　　自从弱冠那年后，他就已经很少再弹琴，只是习惯每天都要摆出来坐下看一看。
　　为什么不弹？
　　叶从之自己也说不清。
　　风大得厉害，摇着使窗户和墙壁产生激烈的碰撞。
　　深秋时节的凉风吹得人更清醒些，神智回笼，叶从之站起来想要关窗。
　　无意抬头，叶从之看到在窗外婆娑的树影下，正站着一个直勾勾望着他的女郎。
　　他想，这女郎的眼睛真真是生得少见的那种不染尘埃的美。
　　古琴就这般从叶从之怀中滑了出来。
　　女郎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在吃惊下，弄散了手捧的烟炉子，转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