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初恋》素问en

2、去看海鸟吧（一）

　　出租车停在一栋挺旧了的三层小洋房前，一个头发略长、背一个黑色大旅行包的男子从车上下来，身量很高，长腿笔直。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路灯孤寂地立着。
　　胡宝森掏出手机，给房东的儿子打了个电话，希望对方能下来给自己开个门。
　　这栋小洋房外观是欧式的设计，有一种古朴的艺术感，这也是为什么胡宝森选择在这里长租的主要原因之一。
　　房子的设计者是一位优秀的建筑师，已经去世九年了。因为胃癌，在三十五岁这样年轻的年纪，痛苦地离世，留下了一对孤儿寡母。
　　这是房东孟太太告诉他的，爱人的离世和生计的艰难让孟太太两鬓早早斑白。
　　这栋房子是顾先生留下的唯一财产，治病已经用光了家里全部的存款，甚至还有一些负债。有几个有钱的老板愿意以高价买走这栋房子，但是孟太太都一一回绝了。孟太太说，这栋房子里有太多他们一家的回忆，卖掉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为了维持生计以及供养儿子读书，房子的一楼被改成了一个小超市，雇不起人，孟太太一个人忙里忙外，儿子顾原放学了就来帮忙。
　　等顾原考入致远中学，家里的负担更重了，三楼也被租了出去。
　　嘟——嘟——嘟———
　　手机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喂？”传来少年好听的声音“哥？”
　　“嗯，是我。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刚洗完澡，还打算看会儿书再睡呢。”
　　“那就好”，胡宝森说“能下来给我开个门吗？我从西安回来了。”
　　“钥匙好像丢了”，胡宝森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毕竟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丢钥匙。
　　“哈哈，好，我就来。”
　　没一会儿，一个少年跑了下来。
　　少年穿着黑色的款松T恤，头发有点湿润的样子，也是墨一样的黑。
　　顾原领着胡宝森上了楼。
　　跟着胡宝森进了房间，大大咧咧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左胳膊挡住眼睛。
　　胡宝森环顾四周，房间很干净，明显是被人打扫过了的。
　　“嘿嘿，干净吧，你前几天说要回来我就打扫过了，然后每天脱一次地板，保持完美的状态等着你。”顾原把眼睛露出来。
　　纯黑的瞳孔很漂亮。顾原有一张好看的脸，五官精致耐看。
　　“谢谢你了，顾原”，胡宝森说。
　　“我想看看你在西安拍的照片。”顾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胡宝森坐在沙发旁的椅子上，从相机包里掏出相机，递给顾原。
　　少年冰凉的手指覆盖他的手指一瞬就离开。
　　顾原翻看着，眼神逐渐入了迷。
　　饮水机里居然还装了水，胡宝森有点感动。他给自己和顾原各倒了一杯水。把给顾原的那杯放在茶几上，没有打断他。杯子是透明的玻璃杯，杯壁上有一只立体的海鸟。
　　顾原看完照片已经是三点了。
　　胡宝森问他最喜欢哪一张。
　　“这一张”，顾原从预览中找到自己最喜欢的。
　　那张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布裙的女人，风把她的裙摆吹得高高的、飞扬，她扶按着裙子向画面外回头，嘴微张着，帽子飘落，生动得不像话，仿佛风声就在耳边。背景是一条普通的街道，房子都不高，很普通的样式，但是在夕阳的映称下，都很好看。
　　胡宝森接过相机，看了看笑了，“我也挺喜欢这一张。”
　　顾原走了，胡宝森关上门，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
　　这一带并不繁华，乘车去市中心要一个小时。顾原每天乘公交车去宁原一中要四十分钟，所以他每天五点四十分就要起床了，有时候要帮妈妈卸货摆东西，会起得更早。
　　胡宝森常常失眠，有时候坐在阳台上边修图边抽烟，天就亮了，能看到顾原裹着外套出门的身影。
　　胡宝森是专职做摄影的，偶尔钱不够花了也会去给人拍拍照片。
　　他家里很有钱，父亲是市里小有名气的建筑商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从高中就能拿到高端的摄影器材的原因。
　　不过自从他大二从大学退学以后，就几乎和家里断了联系。
　　胡宝森摄影蛮有天赋的，已经拿过好几个有点名气的奖。但是家里人还是不支持他全职做这个。
　　因为在大学里学的实在不是他需要的，他想了想就干脆从名校退了学，四处漂泊，把家里人气得够呛。
　　母亲偶尔还会偷偷给他打电话、打钱，不过他从来没动过。父亲则是气急败坏，胡宝森明白，其实父亲气的不仅是他荒废学业，更多还是气他让自己丢脸，别人问起自己儿子在做什么，回答说没读书了在到处拍东西，总是难堪。
　　胡宝森是有一点抑郁症的，不过这件事他没有和如何人说，抽着烟等天亮的时候他也曾想一了百了。
　　少年顾原的出现，很大程度上解救了他。
　　那双漆黑的眼睛那么漂亮，柔软、形状好看的嘴唇、小腿纤长的肌肉、冰凉的手指......无一不引诱着他。
　　他面对顾原时总是小心控制着自己的眼神，非常害怕吓到他，非常害怕顾原被自己吓走。
　　他离不开顾原，只好在这里长租，无论走南闯北，都会回到这里。

　　期末考试结束了，顾原背着一个沉重的书包，手里还提着一袋子书回家，下学期开学就是高三了。
　　走出校门没几步就是公交车站，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长身玉立，靠在站牌旁的胡宝森。
　　“哥！”顾原喊他。
　　胡宝森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上装满了书的袋子。
　　“放假了？”
　　“嗯！”
　　“当学生真好，还有暑假”胡宝森笑，“我真是老了，这才五年，读书的事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顾原看他的脸，二十五岁的男人哪里有岁月的痕迹，不过气质的确很沉稳了。五官端正，鼻子挺拔，头发有点乱，眼睛干净得不像话。身材又极好，简单的深蓝色衬衣、黑色打底背心，加上黑色旧牛仔裤，楞是被他穿出了模特的感觉。
　　才在这里站没一会儿，就有不少女生看向这里切切私语。
　　顾原有点不爽。
　　“我请你吃饭”顾原笑呵呵地说。
　　“我请你吧，你那点零花钱自己存着吧”，胡宝森说。
　　顾原从校服裤兜里掏出一个红宝，打开给他看里面的五百块钱，“我得奖学金了，年级第一，厉害吧”眼睛亮亮的，很是得意。
　　胡宝森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两人乘车到了市中心，在一家规模不算大的店里坐下。
　　顾原点了鱿鱼烩面，胡宝森点了番茄意大利面。
　　吃饱喝足以后，路过收银台胡宝森自然而然地又自己把钱提给收银员，顾原来不及阻拦。
　　走出店门，顾原懊恼地说，“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说着抽出一百塞进他口袋。
　　胡宝森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才顾原的手碰到了他的腰。
　　他把钱拿出来，说，“刚才只吃了五十多，我没钱找你，下次请吧，这次我忘了。”他故意这样的，因为这意味这他们又能一起吃饭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
　　顾原小跑着跟上，问他要去哪儿。
　　胡宝森回答说他想去广场拍照片，于是两人一起慢悠悠散步走去广场。
　　广场上人挺多，夕阳把一切事物都镀上好看的光晕。
　　有成片的鸽子呼啦啦飞过，这个时间正是它们回笼的时候。
　　胡宝森拍了五十多张照片，有飞过的鸽子，有玩滑板的小孩们，有独自在广场旁立着的青年人.......后来光线不太好了干脆不拍了，和顾原一起看着广场上的人群。
　　“感觉大家都挺开心的”，顾原说。
　　“是啊”，胡宝森回答。
　　“不过能出来玩心情肯定不是太差，我心情不好了就只爱在家里打游戏。像现在，我就心情特别好，特别开心。”
　　“嗯，我也挺开心的”，胡宝森回答。
　　“那就好”，顾原说。

　　回到家里，顾原洗了个澡，憋着气把眼睛以下都沉在浴缸里。等到氧气耗尽了，猛地从水中窜出身子。
　　洗完澡，顾原只穿着短裤躺在床上，把脑袋垂在床外，防止头发上的水把床单打湿。
　　发着呆，他又想起了之前和胡宝森一起去拍海鸟的事情。
　　他一直很粘着胡宝森，也许是因为成长过程中鲜少接触成年男性吧，反正就是本能的亲近。
　　那天他们一起去海边拍海鸟，海边离住的地方不太远，胡宝森借了一辆摩托车载顾原去的。他们四点出发，六点多就到了。
　　到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海上的日出，海上的日出非常非常美，尽管已经见过了几次，顾原和胡宝森还是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们从早上拍到了日落，有时候需要跟着海鸟跑动，一天下来筋疲力尽，比想象中的累多了。
　　顾原和胡宝森并肩躺在一块温热的礁石上很久，直到月亮升了起来。
　　胡宝森突然坐起来，侧伏过身看他。
　　顾原看着他干净明亮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呼吸都要停了。
　　那双眼睛里流淌翻涌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顾原看不懂，只觉得腹部微微绞痛，是心疼的感觉。
　　“回家吧”，胡宝森笑了，他很少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