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墨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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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仙人还有一苦，轮回渡。
月兮轮回前将至消亡，于天道不容，所以需要轮回七次，历劫七世。他现在已过六世，却尚有两劫未渡，爱别离与求不得。前六世，岚玥让司命谱写较好的命格，自己也时不时的去看他，护着他…………想到这个，岚玥有一点犯愁。这一世的命格他没让司命写，一是天道不允许，二是…………前六世给月兮写的情线一直结不上，所以每一世都是孤独终老的结局。
所以岚玥决定顺其自然。或许，向他这种一出生就戴红线的人，情会自己牵吧。
岚玥轻微地叹了口气。若说他冷情，可是他对月兮也是有真感情的。终归是自己亲手送入轮回、看着护着成长的人。若……他也绝狠不下心来，但若是不这么做，月兮便只能永生永世做一个孱弱的桃花妖。
思及此，岚玥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国师。那个连什么都看不出命格的颜星，完颜星。岚玥眯了眯眸子，月兮……好像对颜星有好感…………
岚玥捏了捏小夜凌的手——小夜凌昏昏欲睡的，立即动身。
……
约莫半夜三更之时，占星阁的一间房间的窗棂被风吹得动了动，倏地，“咯吱”一声，窗户被打开，窗帘飘起，室内的铃声响动。颜星猛地睁开眼，翻身下床，走到天台。一炷香后，他拉了拉披着的狐裘衣领，冷声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何不就此现身？”
许久没有回音。颜星眯了眯眼，低下头，不明神色。然后他就听到半空中传来一个软糯糯的声音。
“师尊…………为什么这个大哥哥还不走啊…………不冷吗？”
国师：………………大、大哥哥？！！
小孩子，叫叔叔。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还没有睡足。然后就是一道清冷的声音：“在等我们。”
颜星猛地抬头——他好像记得这个声音！他找赵月的时候，被隔在一个林子外，然后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说的话！天上突然出现一个如明月清风的人，那人怀里抱着一个紫衣小孩。颜星发呆了半晌，才讷讷道：“您就是月月追的那个人…………”
“……”岚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许久道：“本君与你做个交易。”
颜星顿了一下，苦笑道：“为什么是我？”
岚玥一针见血，说话毫不客气：“赵月心悦你。”
颜星迅速地朝东宫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的灯火尚且亮着，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又立即恢复正常，一副淡然的模样。“阁下这是何意？”
所以说，岚玥最讨厌和人打交道了，问三问四的，就不能痛快一点？！！
小夜凌打了个哈欠，一头钻进岚玥的衣服里，蹭了蹭，岚玥摸了摸他的后脊背。
“本君不会害小月。”
——后来岚玥不止一次想过，若是没有今天这幕，颜星怕是也会如此做，只是没有如此狠绝罢了。但若不这样做，月兮的劫数定然渡过不了。说到底，人心难测而已。
待到来年的这个时候，是否还有一个少年笑颜靥靥，歪头对另一个人说“桃花又开了”呢？东风不再，再无把酒言欢祝东风——故人又何在？
……
“陛下，北狄入侵我境！”
……
“陛下，河州已被攻破！”
……
“襄阳失守！”
……
“陛下！探子来报！安庆王叛变！”
……
“陛下，臣以为应…………”
“……”
“臣…………觉得不如和盟。”
“和盟？”赵昀重重摔下玉盏，怒喝道：“窝囊！真当我南宋无人了是吧？！”
“韩世忠。”
“末将在！”
“立即率八千精兵前往前线支援，朕，御驾亲征！”
话一起惊起平地惊雷。朝廷上再次热火朝天劝谏着。随着雷雨声交织错杂。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乃真龙天子，前线如此危险，怕是…………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啊…………”
“既然这样，”赵昀眯了眯眼睛，道：“不如徐大人你去，如何啊？”
“陛下，这…………”徐大人犹豫。若让他去，岂不是去送死吗？
赵昀冷哼一声，道：“即使如此，朕御驾亲征，众爱卿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官员大臣门一时竟无言。
“没有意见的”
“我有！”
一道清冽的声音骤然从外面响起。然后是蹬靴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太子殿下走到宣政殿的中央，跪下，抱拳道：“父皇，儿臣愿为父皇分担。故儿臣请旨率兵攻打北狄！”
皇帝拍案而起：“胡闹！”
太子殿下一直跪着不肯起来，眼神坚定倔强，面无表情。
“你要是愿意跪那你就跪吧！退朝！”
……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宣政殿里除了赵月空无一人，冷清清的，森寒无比。跪了不到一个时辰，皇后闻到风声立即赶来，看到跪在殿中央的孩子，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身旁的贴身侍女收起油纸伞，退到看不见的地方。
赵月听到动静，微微转了转头。皇后立即抱住他。“皇儿！我的皇儿啊…………”
赵月眼睛有些酸涩，他哑着嗓子道：“母后…………儿臣不会后悔。”
“父皇年纪已经大了，身体支撑不了，儿臣——”
“十六，月儿你才十六啊………………作孽啊…………我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
“母后……您别哭，儿臣一定会没事的。”
“母后，您帮我劝劝……父皇…………”
……
——“国师，就拜托你了。”
——“陛下万福金安。”
……
赵月是老来子，赵昀而立之年才有了他。听说赵昀还是个痴情种，与他母后经历了种种坎坷磨难才最终走到了一起，然后整个后宫就只有皇后一个人。只不过皇后生育之时受到毒害，羊水提前破了，生下了赵月，身体却损坏了，以后再不能生育。
皇子只有赵月一个，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全国的桃花都开了，芳香四溢，桃花送福，赵昀便立赵月为太子。
赵月出生的那一天，是寒冬腊月。
因为是老来子，又是唯一一个儿子，皇帝和皇后一直很宠溺这个孩子，但学业管教却一个都不差。赵月天资聪颖，一学就会。皇帝甚是满意，把前任国师的弟子颜星赐给了他做伴读。那年三月初三，桃花十里，赵月七岁，颜星十五岁。
第七世，是最能展现人的最真实的一幕，所有隐藏在心底的情绪都会无限放大。赵月很调皮，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到处乱爬，会走路后就爬树，再大一点掏马蜂窝逮兔子捕鸟一个不差。后来遇到了颜星才收敛一些，但还是好玩，一有机会就带着颜星瞎胡闹。然后让颜星背黑锅。
再后来，赵月懂得收敛起自己的心性了，颜星担任了新的国师，那年，赵月刚过完了十岁生日。
反正赵月觉得颜星挺玄乎的，可能是老国师教的。颜星会用千纸鹤传话，可以不用上树就能摘桃，等到颜星及冠之时，他又在天坛祭祀，在占星阁占卜。
赵月十岁生日的那天，颜星送了他漫天星空璀璨。
那天是他第一次失态，赵月乘着醉酒耍酒疯，亲上了颜星的唇。
第二天，赵月宿醉，头疼，全然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颜星也没有说什么，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冷淡。
就这么平淡的过了五年，这五年中，白天学习赵月插科打诨，有机会就缠着颜星带他出去玩，虽然知道回来之后会被父皇授教，但他还是死性不改。晚上睡觉之时，只要皇帝不说教，他就跑到占星阁，土匪般地抢了颜星一半床。
赵月与颜星的感情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反正就这些年，两人一直没有分开过。明人眼里都看得清，两人以后是要互相扶持一辈子的。
每当别人说这些话时，颜星脸色冷淡不言一语，赵月摸着头打着哈哈。
赵月好像发现颜星根本不需要。他朦胧记得有天晚上，他被皇上说教后有些不满，就将至凌晨的时候跑到了占星阁，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吵醒了颜星，然后他发现颜星并没有睡觉，正与一个人谈话，那个人好像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他们交谈的话好像记不得了…………颜星发现了自己，那人立即走了，然后自己就在占星阁继续睡了……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在自己的寝室
里………………
到现在，赵月还是没有分清那夜到底是梦还是怎地。
但是他脑海中下意识的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是什么呢…………
赵月眯了眯眼，有些不太适应过亮的光。天晴了吗？怎么这么亮？不对……怎么就天晴了？
下一刻赵月立即睁开眼，眼睛因骤然见到强光，有些刺疼，他下意识地闭上，缓了缓，再次睁开。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只觉得环境异常眼熟——能不眼熟吗？这里是东宫，他的太子府。赵月勾起一抹苦笑，心下无限苦涩。怎么谁都要拦着自己呢？
他翻身下床，连搁在旁边的外衣都不穿，就这么赤着脚走到窗前。
窗外，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他的父皇，逞能的父皇，此时应该到达边境了吧……
赵月轻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了，只能祈祷父皇能安然回归。还有颜星，那个大骗子，竟然和父皇狼狈为奸，合伙下迷药迷晕自己和母后！
“殿下，国师大人来了。”
“…………”太子殿下正气上心头呢，谁也不想见。
“殿下？”
“…………不见。”
“可——”
“可我已经来了。”
赵月的手猛地一紧，又立刻松开。颜星大步走进内室，看到赤着脚站在窗前的赵月微微皱了皱眉。赵月背对着他一言不发，亦是因为不知该说什么。空气静默了许久，久到连颜星都要动唇的时候，赵月开口了，伴随着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阿星，明日，陪我去长白山吧。”
“好。”颜星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墨桃（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