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稚言 ...
-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汝名——月兮。”
…………
…………
夜凌其实在五岁时就见过月兮，第二次见面时方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月兮不记得了。月兮入了七世轮回，每一世都不得而终，尤其是最后一世，但月兮本就特殊，乃死去的桃妖转世而成，所以轮回过后，受天道的影响，失去了一切记忆，包括轮回之前的。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何方？
“过来。”岚玥端坐在石凳上，抬了抬手。小夜凌犹豫了一回儿，快步走向前去，乖巧地依偎在岚玥膝下。岚玥胸略闷——自己有那么可怕吗？忽然又想到司命说的话，岚玥伸出手，将小夜凌抱起，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小夜凌惊呼一声，急忙搂住岚玥的脖颈，生怕自己掉下去，他抬头道：“师、师……”下一刻，小夜凌愣住了——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岚玥，没有机会看，也不敢看。那九天神袛的脸如同美玉冰雕一般毫无瑕疵，连细小的毛孔都没有。
岚玥低头，眉眼略弯，但是动作有些僵硬，眸中却冰雪消融，如雨后乍晴，风华霁月。“你怕为师？”
小夜凌怔怔道：“师、师父，我……弟子…………”小夜凌慌得语无伦次，生怕下一秒就会听到这个人说不要他了。岚玥看着他头上翘起的一绺头发，伸出手自然而然替他抚平。冰凉如玉的手就在头顶，轻轻地抚摸着，小夜凌脑中一片空白。然后他听那人道，七分冰冷，两份暖意，还有一分笑意：“乖，不叫师父，叫师尊。”
“……”小夜凌脑子空白，只记得当时自己问了一句“为什么”。而岚玥说了什么他一点也不记得——或许那人没有说话，只是但笑不语。
为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这个称呼固然显得亲近，但是，我只是想当你的心上人，而不是负心人。
……
血……染满天地——是谁在哭嚎？刀戟兵戈划过日暮，谁又声嘶力竭？
“啊！”小夜凌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后脊背——那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是梦……小夜凌喘着气却不敢太大声音。对，是梦…………不要哭，不要害怕，会吵到师尊的………………
岚玥从外面归来后，看到的就是小小的夜凌抱着头，蜷缩在床的角落里。岚玥的心蓦地一疼，快步向前将他拥进怀里。小夜凌迷迷糊糊地半眯着眼，嗫嚅道：“师、师尊……”他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好像一颗糖，一不小心就化了，化进人的心里，甜甜的。
岚玥轻拍着他，哄他安然入睡。“乖…………”
月色朦胧，岚玥一个人坐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想什么呢？岚玥看着院中的白梅树有些失神。若是曾经的岚凌，他定然不会做出近日此些举动。说到底，夜凌现在还是很小，岚玥不过是想留些好印象罢了，所以他干脆取缔了司命的意见，虽然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谱。但是成效还是挺不错的。
“唔~”还未睁眼，小夜凌便习惯性地伸了一个懒腰，却一不小心蹬到了什么，心中一惊，他急忙睁开眼睛。却发现几日不见的人就在眼前，小夜凌笑得合不拢嘴，却一动也不动，小心翼翼地似是怕这只是一场空梦，破灭了，人也就不见了。
长长的蝶翼颤动了几下，就要翻飞，小夜凌急忙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样子。岚玥睁开眼睛，露出几分迷茫，然后轻轻抚上自己的脸，看了熟睡的小夜凌一眼，轻轻起身，匆匆离去。隐隐约约间，耳垂露出点点粉红。
若在平日，岚玥定会发现小夜凌只是在装睡，但是前些日子他身体消耗太多，十分疲倦，便未注意。
……
第二日巳时左右，岚玥又要出门了。
“师尊！”小夜凌从屋内飞奔而来。岚玥无奈，张开手臂接住小孩。“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嗯！”小夜凌摇头晃脑，眨着眼睛，眸中水波横生，好不可爱。
岚玥脸色不变。
“师尊~”小夜凌软糯糯地撒娇。“不要丢下弟子一个人好不好……好不好嘛…………”嘴上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五分忐忑，三分害怕。
岚玥仍是冷淡不语，他将小孩抱回屋内，放在床上，然后扭头就走，小夜凌的眼睛暗了暗，有些湿润，他咬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的难过发泄出来。
可是，不一会儿，岚玥再次回来，手里还拿着东西。小夜凌眼睛一亮，泪水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岚玥一愣，坐在床上，将小夜凌抱在自己的腿上，正对着他。“怎么了？”岚玥轻声问道。伸出右手极其温柔地擦拭着他的眼泪。
小夜凌缩在岚玥怀里，摇了摇头，然后闷闷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岚玥失笑，他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发：“怎么会…………你是我的牵挂啊…………”
“什么？”最后一句声音太小，夜凌没有听清，他抬头轻问道。
“没什么。”岚玥拿出刚才去拿的衣服，轻声道：“选一件，马上出发。”
“是！”小夜凌眉眼弯弯，也不纠结刚才的话了，毫不犹豫的就拿走了一件紫色锦袍去穿戴。岚玥看着那紫色的小身影，怔怔许久。到底是轮回，不但记忆没了，喜好也变了——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吗？
……
“师尊，我们去哪儿啊？”小夜凌搂住岚玥的脖子，显然十分兴奋——虽然没有破风的感觉，但飞高高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刺激！尤其是，他的师尊还在旁边。岚玥目视前方，声线清冷，话简洁明了：“凡间。”
可是对于只读了一年书的五岁的小孩来说，这些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凡间是什么啊？”小夜凌迷惑道。
岚玥垂眸扫了他一眼，一时间竟也有些词穷，不知从何说起，心中暗暗下决定让小夜凌回去之后补补六界的书籍。“凡人世界，没有灵力，人界第二重。”
……
“其实嘛，这个世界像是一座千层塔——唔，大概吧，今日我们来说人界，所谓人界嘛，满打满算可以分为两重，一重为凡间，那里没有灵力，帝王豪杰什么的倒是挺多，另一重离我们仙界比较近，是修真者的世界，修真者达到一定境界后即可飞升，仙人也可以下凡，至于凡人，那是遍布在人界的每个角落，他们没有内里，没有灵力，平淡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对了，告诉你们个秘密，我就是从修真界飞升来的哦。”
仙界的另一端，司命敲了敲笔，面露微笑——皮笑肉不笑——可恶的岚玥，你带小崽子逍遥去，却让我在这儿教书受苦！！！没天理啊！！！
一众学生：…………瑟瑟发抖。
岚玥：……
岚玥皱眉，强行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小夜凌眼尖，他担心道：“师尊，你怎么了？”
“无妨。”岚玥低头看了一眼他皱巴巴的小脸，清冷道。小夜凌不大相信，他咬着手指思考了几秒，身体却比意识更快——他爬上了岚玥的肩膀，双脚蹬在岚玥肩膀上，肉嘟嘟的手揽过岚玥的头。小夜凌的动作很快，岚玥几乎来不及反应过来。小夜凌轻轻地吹了吹岚玥的眼睛，然后亲了一口。
岚玥失神，脚下差点儿一个趔趄。然后他就听到小夜凌软糯糯的声音。“师尊，不疼……我给你吹吹…………”
岚玥闭上眼睛，压下酸涩，然后睁眼，收起异色，抱住小夜凌的手又紧了紧。“嗯。”
远方天卷云，清风舒。
其实无论轮回多少世，有些东西，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
岚玥同小夜凌到达凡间之时，方巳时末，街上仍热闹的很。红墙绿瓦,雕梁画栋,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说的，便是南宋了。
岚玥微微皱眉，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一世司命会安排一个将要亡国的地方给月兮。不对，这不是司命安排的。岚玥心底突然有些明朗，不是司命……那便只有天道了…………
——“嗯？稀客呀……月兮？他这一世是南宋太子赵月，他的命格还没有写……什么？不写？！！……算了，不写就不写吧……我可是大忙人…………哎？！……奇了怪了，我竟然看不清这国师的命格——好烦…………”
想着司命说这话时的表情，岚玥很不厚道地一笑，但马上又压下嘴角。连小夜凌都没看见这个一闪即逝的笑容。
“师尊，这里是哪里？”小夜凌四处张望着，稀奇得很，眼里尽是毫不掩饰的好奇。
岚玥：“南宋，皇宫，东宫，后花园。”
小夜凌：………………………………
为什么不说成一个句子？其实我造句不太会……………………
似是也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气氛，岚玥右手关节抵着唇轻咳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