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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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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惊变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聚集,那是一周一次的例会。若非少帅批准,任何人不得缺席。
潇照例站在云焕身后,听着他冷淡地下达道道指令,在他出言询问时,适时地提出自己的观点。这一切,本该按部就班,也如往常一样在平静中结束。
她突然又感到了身体的异常,这次竟十分温烈,体内如烈火焚原般,要将她燃为灰烬。
好难受,就像,当年在化生池中一样。违背常理的变身,痛入骨髓。
耳中隆隆作响,她连台下官员唯唯诺诺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主人,潇想先退下。”她强忍剧痛,轻声在他耳边言语了一句。再不退下,她怕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不舒服吗?”他的传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迷糊中,居然觉得他语带微微的关切。
“嗯。”她几乎要站不稳了,双腿,好像在渐渐合拢。
得赶紧离开!
她松开扶住他椅背的手,想从后方悄悄逃离。然而,已经晚了。
她刚迈出了一步,足尖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如同踩在一排刀尖上一样。她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鱼尾?”
“鲛人?”
“这怎么回事?”
台下的有人惊恐地发出疑惑,惊呼声此起彼伏。而这些,在剧痛中的潇本能地忽略了。她痛得连思索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条硕大的鱼尾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在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不时扑腾几下,犹如案板上挣扎跳动的活鱼。
潇痛得发出断续的呻吟,从高高的台阶上直滚而下。纤细的骨骼,光洁的鱼尾,水蓝色的长发,绝美的容貌。全身上下,每一寸经脉,每一寸骨骼,都在这瞬间改变。残酷地让她,在所有冰族官员面前,生生由最受崇敬的圣女,变为一个鲛人,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鲛人——潇。
剧痛减弱,潇挣扎着直起身体,水草般的秀发微带零乱地披散而下,拂过绝美的面颊。下半身的鱼尾兀自在地板上弹动,密布的鳞片反射着地面黑曜石的光芒,如银般灿然。
“星…星槎圣女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定是这鲛人妖女变做圣女样貌,迷惑少帅”
“少帅,此事若是传开,只怕…”
周围人议论纷纷,惊疑、震怒、担忧之声此起彼伏,嘈杂不堪。
潇垂首,拼命忍住了涌到了眼角的泪。耻辱、惊慌、犹豫,在心底交织不绝。九百年无人问津的寂寞岁月,数年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身份,如今,一切像追溯到遥远的过去,自己关在笼子里,周围是那些贵族各式的目光,对自己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至始至终,他都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不置一词,任凭那些目光和言语落在她身上,让她被击得遍体鳞伤。
他知道她有多想听到他的声音吗?哪怕只是一声“潇”,也足以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很短的时间,居然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她承受着所有的痛苦和伤感,抬起头来朝他的方向看去。她看到的,是他冷得像从极冰渊冰层一样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如神般高高在上,冷笑着旁观蝼蚁一样的她,他像在看一个悲剧,一个笑话,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仿佛她已不再是他的妻子,他的同伴,他的战友,甚至连他所珍视爱惜的武器都不再是。
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惩罚她?
“潇,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耳边传来他愤恨的话语。
眼泪濡湿了长睫,几欲决堤而出。她没有心思去想到底自己是哪里惹恼了他,她只想逃离,用自己最后的尊严逃离这充满耻辱的伤心地。
不可以哭!
她暗示自己,绝不能在一帮冰族人面前示弱,她宁愿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舔舐伤口。
她双手撑地,鱼尾下压。她一定是疯了,居然想通过鱼尾站立而起。
强撑起的高傲,给谁看?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鱼尾会重新变回人腿?
“愚蠢!”
耳边又传来了那个人冰冷的声音,讥讽中夹杂着淡淡的一丝怜惜。淡得让潇感觉不出来,她只觉得他在嘲弄她。
强自支撑起大半条鱼尾,下一瞬间她已被人拦腰抱起。
他的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捧起她银白色的鱼尾。
光滑的鳞片触手冰凉,与众不同的触感,那一条不老实的鱼尾挣扎般在他手里折腾着,像极了是在赌气。
美丽的长发遮挡住她大半张脸,他看到她故意别过脸不看他,小手居然在推搡着他的胸口。
生气了?
“再不安分,我便松手。”
他冷冰冰地传音,威胁她。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她安静了下来,硕大的鱼尾停止了上下的摆动,手也顿住。
长睫下的深碧色双眸看着他的脸,目光流转中,伤感、委屈、悲哀、无奈纠缠成漩涡,迷人而深邃。
云焕冷淡的表情似并未被潇的眼神所打动,线条一如刀削的石像一般,冰冷、坚固。他只是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一点,举步朝着大门而去。
“少…少帅”
周围人讷讷,却终究不敢有丝毫阻拦,亦不敢追问些什么,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
“今日先行散会,明日我自会给你们解释。”
他的声音在瞬然寂静下来的大殿中响起,空旷地回荡。
尾间轻微地震动,如同她的心跳。有些粗糙的大手触碰着她光亮滑溜的鳞片,异样的感觉传递而来,梦般的不真实。
潇将头倚在他的胸口,温暖的感觉透过他薄薄的衣物,一直传到她身体里。
周围人不解、愤恨、忧惧的神色她都已视而不见,因为有他。
他的神色还是冰冷的,而他矫健的手臂,稳重的步伐却不由得让她心安了下来。
云焕抱着潇,径直穿过殿堂,独留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在他和她的眼里,天地间,也就只剩下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