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晓》即墨亦琪

23、回校

　　春节，大家各自回了老家，我去了乡下，姥姥姥爷他们难得回趟原城过年，一家人终于聚在一块，十分热闹，那也是我过得最为开心的一个春节。我每日除了做做习题，陪弟弟妹妹玩耍，陪姥姥姥爷唠嗑听戏，便时常跟恩敏他们打电话聊天。

　　彦晨也打过好几通电话给我，虽然说不上几句，两人就开始互相嫌弃，但能听到他的声音，竟让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心安。

　　但愉快的日子也总是格外短暂，元宵节当晚，老爸送我回了学校。

　　彦晨、龙子昂和袁娇都是留宿生，大晚上自然没法出校门，这大过节的匆匆赶回学校，那一定没能吃上汤圆。汤圆意喻着团圆，元宵佳节定是要吃的。我跟恩敏商量了一番，便多煮了些汤圆带去学校，那汤圆是我跟恩敏亲手煮的，虽然卖相不怎么好看，但闻着那香味便知道味道一定还不赖。不过好在他们几个也算是给我们面子，那脸上虽然格外嫌弃，但吃的很香，我跟恩敏对此很有成就感。那晚我们便约好了，以后每年元宵，我们都会带汤圆给他们吃，然后一起看星星。

　　那时的我们以为，以后便是永远，一辈子。

　　晚自习下课前，彦晨偷偷塞给了我一份百花糕。说那是他们那边过年的习俗，给亲人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百花糕，是希望她平安喜乐，一身无忧。

　　我有些受宠若惊，因为这份礼物，只有我有，连龙子昂他都没给。不过欢喜大于惊讶。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明明只是分开了半月时间，再见他，总觉得他似乎变了许多。

　　饭点时刻，无论是走廊还是楼梯人流量都特别大，再加上最近一直阴雨绵绵，这个时间段便更是人山人海，随便向前走两步，都要被人踩上好几脚。站在台阶上放眼望去，前方便只剩下一片片五颜六色。

　　而彦晨不知何时竟被人群推到了我的身边，紧紧挨在我身侧。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而他正望着“乌云压城城欲摧”的天空，自说自话：“没带伞吗？”

　　我愣了几秒，看了看四周拥挤的人潮，一脸困惑。

　　这时，他低头注视着我，皱眉问道：“你没带伞吗？”

　　双目相对，我这才知道他这是在问我，刚要回答。彼时，身后不知道突然被谁不小心推了一把，我的身子便直直地往前倒去，吓得我一时间只知道傻愣愣地紧闭着眼，连尖叫声都吞进了肚子里。

　　预想的“狗吃屎”并未如约而来，我半睁着眼，瞧见正单手托住我腰，神色恐慌的某人，连忙扶着他手臂迅速站好，低头道谢。

　　他慢悠悠地收回手，许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个“嗯”字。不得不说，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真能把人给急死。

　　跟他磨叽了好一会，人群总算是散去了，但雨依旧倾盆而下。见他双手空空，我恍然大悟地从背包中取出自己的小红伞，扯了扯他胳膊，提议道：“你没带伞，我们一起走吧！”

　　话刚说完，彦晨十分自然地接过雨伞，打开，举得很高。此时，我是第一次觉得他原来如此高大，站我身前，几乎比我高出了一个头来。我的伞其实不大，若是跟恩敏挤挤，也就刚刚好。可彦晨是个一米八的大男生，这么看着，总觉得这伞似乎也太小巧了点，跟他有些格格不入。

　　可他就这样站在我身边，靠的这么近，我竟没由来地有些紧张，手心开始冒汗。偷偷瞥了他一眼，身子本能地往外边靠了点。伞本就不大，我这一躲，那豆大的雨滴便重重打在我身上，左肩湿了一片。而初春的雨冰凉冰凉的，再加上挂着冷风，寒气渗骨，我实在没忍住，打了个抖擞，适时，身边的人停了下来。

　　“靠过来点。”

　　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我抬头看向他，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外边又移了点，这下，他的脸色便更差了，连眼神都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不容我拒绝，他伸手一把揽过我的肩膀，两人就这样紧紧依靠在一起，我靠在他怀里，心跳如鼓，那声音大的仿佛就在我耳边似的，嗡嗡作响。而他手心炽热的温度透过我的衣服刺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整个人瞬间就如同一牵线木偶般，任由他牵引着我慢慢移动。

　　“食堂人多，我们出去吃。”

　　“啊？”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半搂着我反向而行。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龙子昂呢？”经过好一番折腾才找到一家客人不算太多的饭店，肚子早已呱呱大叫的我此刻犹如饿鬼扑食一般，一上饭菜，便狼吞虎咽。这嘴里含着饭菜，说话含含糊糊的。

　　不知是我这副模样吓着他了，还是他没听清楚，见他愣了片刻，很快便低头道：“他有事要回趟宿舍。”

　　“哦！”

　　夹了快香喷喷的香菇放嘴里，我瞬间觉得身心无比满足，之前的心慌意乱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其实这事直到很久之后再想起，我便很纳闷，这食堂跟宿舍明明是在同一路径，既然子昂要回宿舍，那至少也能捎上他一程吧！但只可惜年少的我们有时候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所以也总会错过一些重要的事或人。

　　“你呢？怎么没跟周恩敏他们一块回家吃饭？”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那明亮的眼睛亮如星辰，深若大海。我这一对视，心跳便立刻七上八下的，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怕他看出我的心慌，我连忙低头夹菜，顺便扯了张纸，不自然地将嘴角的油渍擦得一干二净，回道：“最近天天下雨，我都是留在学校吃饭的。”其实前几天我都是跟袁娇一块去食堂吃饭的，其中有好几次碰到过他跟子昂，我以为他多多少少注意到我了，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知情，看来是我想多了。他对我，从未上过心。

　　“哦，这样。”

　　他漫不经心的回答让我瞬间更加失落，就连这平日里最爱的香菇滑鸡如今嚼在嘴里，都觉得索然无味。虽说之后他总是挑些话题聊，但我兴致不高，没说几句就给聊死了，饭桌上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格外诡异。

　　吃饱喝足，雨也紧跟着停了。

　　回学校的途中，他一直跟在我身后，沉默得像块木头，直到走到教学楼下，他才拉住了我。

　　“怎么了，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要将我的心思看穿一般。也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他，我顿时就像个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的气球般，一戳，脾气就飞涨起来。

　　“没有，不关你的事。”

　　我不耐烦地拽了拽他的手，可他却格外固执，依旧紧紧握着，抿着嘴闹脾气：“怎么可能？你刚刚还好好的。”

　　“我说你能不能先松开，咱们这样拉拉扯扯，别人会误会的。”

　　他这小孩子脾气有时候真的特别让人头疼，就仿佛你无论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似的，像个智障。

　　他无所谓地看了看四周，见周围来往的同学皆投来异样的目光，但他依旧神色如常地拉着我，无论我又踢又咬，他依旧不动半分。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手的。”

　　“快松手，等会要是被老师看到了，可得被点名批评的。”

　　这人的犟脾气我早已领教过，若此时我不示弱，他真的可能会跟我在这教学楼下一直耗着，没办法，打又打不过，骂又不过脑，我又何必跟一智障斤斤计较。我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看着来温婉一点。

　　“你先松开，我们回去聊好不好？”我趴在他身边轻声细语地哄道，心里早已咬牙切齿。我她妈现在跟你说实话能说得清吗？没关系，退一步海阔天空，国泰民安。

　　“好。”

　　如此这般，他也依旧没有松开，而是半扯半拖地将我拽回了教室。

　　去你丫的，腿长了不起，欺负老娘腿短啊！

　　上楼梯时好几次还差点被绊倒，心底本有火气大，如今他还这个态度，实在可恶至极。

　　“好了，现在说吧！”他将我按回座位坐好，便直接坐在袁娇的位置上，一脸凝重地盯着我看，盯得我头皮发麻。

　　“关你什么屁事，姓彦的，你能不能不要烦我。”

　　好吧！这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我挺直身板向后缩了缩，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果然狠话放得太早，是会被打脸的。脑袋被他用书狠狠拍了下，脑子里瞬间来来回回飘荡着他的那句“你现在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嫌我烦了，欠收拾啊你。”

　　我吃痛地抱着脑袋，手脚迅速地躲到桌子下，生怕他这一冲动，又给她来一下。我害怕地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眯着眼，摆出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半蹲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大哥，有事可以用嘴商量，别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再说，我心情不好，总不能让我盯着一张假脸地跟你说话吧，多虚伪。”

　　我一手抱着脑袋，一手握拳挡在身前，说些还冲他露出了一皮笑肉不笑的假脸。但他若敢再动手，我也只能跟他拼了，士可杀不可辱，再怎样，尊严不能丢。

　　他愣了愣，嘴角微微勾起，手一抬起，我连忙本能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白痴。”

　　身子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被人往前一带。我被吓到连忙睁开眼，只见他正在我身前，眼睛一瞥，发现裹住我身子的东西正是他的校服。

　　见我要脱，他眼疾手快地将衣服拉链往上一拉，然后我这小小的身子便被这宽大的校服包裹得严严实实。

　　“穿好，免得你明天感冒，受罪的可是我。”

　　什么鬼，真是莫名其妙，我感冒关他屁事。

　　“你们俩这是在干嘛？用如此诡异的姿势～”龙子昂故意拖长了“姿势”二字的尾音，我跟彦晨不约而同地抬头瞪了他一眼。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袁娇，那位爱凑热闹的不怀好意地看了看我，取笑道：“是哦！这是……要干什么坏事？”

　　闻言，彦晨立马起身回到他的座位上，脸色比刚刚要红润了不少。我没好气地瞥了眼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两人，扯了扯嘴角，怼了回去：“夫唱妇随，好一对奸夫□□。”

　　原本这笑意盈盈的两人一时间都愣在原地，两目对视，除了嫌弃，就剩下嫌弃，异口同声道：“闭嘴，我跟着这傻逼（白痴）不熟。”不过让我颇感意外的是这两人之间的默契竟不知从何时练得这般如火炉青了，

　　被他俩这一哄，弄得我突然间好怕怕的，袁娇愤愤然地甩了个等会再算账的眼神给我，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乖乖滴闭上了嘴，坐回座位上。

　　“你说谁白痴呢？”原本安静的教室顿时便只剩下了袁娇的咆哮声，那声音格外刺耳醒脑，估计这整栋楼的人都能听到。

　　不过幸好现在学生少，而且还没到午睡时间，不然我们几个一定会被人投诉，然后被老斌拖出去狠狠教育一顿。至于我为何会说是我们，而不是袁娇和龙子昂他们二人，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学霸嘛，在老师心中的形象永远是无比可爱，令人自豪的存在。所以学霸犯错，咱们这些稍稍粘点边的最底层的学渣自然而然就成了背锅侠的不二人选。

　　但其实我们三的成绩也不差，主要是我们班太优秀，所以我们也只能在班上混个中等水平。

　　“我还没说你骂我傻逼呢？怎么，你这个白痴，还不敢承认啊！”

　　子昂同学依旧还如此的嘴贱欠收拾，看着他那张贱兮兮地脸，先不说袁娇，我看着都十分来气。

　　但袁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磨了磨牙，伸展伸展筋骨，朝早已溜远的龙子昂大哄：“我点你名点你姓了吗？这么着急对号入座，就你这智商，没比张小晓好到哪去。”

　　我忍气吞声地坐在旁边，看着袁娇那张牙舞爪地样子，心里思索着我在她眼中就这么的……

　　“再怎么蠢，也比你强。”龙子昂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眼角都湿了。

　　“龙子昂，你给我站住，我告诉你，你今天最好别被我抓住，不然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你来呀，来追我呀，瞧瞧你这小短腿。”龙子昂挑衅地朝袁娇挑了挑眉，笑得更加欢快。

　　袁娇这人虽然看着娇小一只，但脾气挺暴躁的，一点就炸的那种。这不，龙子昂话一说完，她便已经气鼓鼓地跑去小黑屋拿了个扫把追着他整栋楼干架去了。

　　“他们这样不会连累我们吧！”

　　“难说。”彦晨看了看我，摇摇头。

　　听着楼层间传来他们二人的打闹声，我便觉得心慌慌的。很不巧，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没多久，楼下花坛那边便传来了教导主任的谩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