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晓》即墨亦琪

22、偶遇

　　“谁让你突然跑过来的？”彦晨将手中的文件扔给小叶，扯着我的手腕快步回到办公室的同时，窗帘尽数放下，整个房间顷刻笼罩于黑暗中。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震怒吓了一跳，话语间都有点结巴：“我……我就过来看看你。”顺便想了解下小寒的案件。后一句我自然无法坦言，若告诉他，怕是再也难以知晓小寒的死因。

　　房间非常昏暗，我虽看不清他的脸。但隐约间能听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手腕处的痛处渐渐消失，我高悬的心才得以安稳落地。

　　“以后有事打电话给我，我去找你就行，尽量别来警局。”他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叮嘱，那低哑的声音似有丝丝颤抖，仿佛在害怕什么。

　　闻言，我身子一僵，脑子里瞬间飘过无数种可能，却依旧洋装镇定地问道：“为什么……”

　　话没说完，那微凉的手指已经轻轻抵在我的唇上，有种麻酥酥的感觉。而后便清晰听到他轻叹一声，松开我走到窗边，面色沉重地掀开窗帘一角，眯着眼睛看了良久才松了口气。他打开灯，牵着我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双目紧紧盯着我，一刻也未曾移开。

　　“我知道你来这的目的，但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这种行为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他倒了杯水给我，脸依旧黑沉沉的，没好气地点了点我额头，又折身走到办公桌后的保险柜前，从中取出了一文件袋。

　　见他如此谨慎，我便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心底不由担心他，试探问道：“小寒的死跟警局有关？”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复而十分淡定地将文件袋放到我面前，神态如常，说道：“这起案件我查了有六年了，越是深入调查，越是错综复杂，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之前也只不过是猜测，但上次的事故足以证实我的猜想。此事牵涉甚广，危险重重，我不希望你被牵扯进去。”

　　我回想起上次他受伤的事，心底一寒，颤声道：“难道你那次受伤也跟这背后之人有关？”

　　他手中的钢笔不停地敲击着玻璃茶座，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太过刺耳，反衬得整个房间格外寂静。

　　“说你傻其实也还挺聪明的。”他用笔头轻柔地敲了敲我头顶，笑得无比自豪，好像是在夸奖自己养的小宠物一般。

　　我白了这白痴一眼，讥笑道：“哼！就你最聪明。”彦晨被我怼得哑口无言，灿灿地摸了摸鼻子，眼神迷离。

　　“这背后之人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他敢动我，就所以这个人的势力不容小觑。”

　　他这么一说，我便更加担忧了。若是他有什么意外，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了。

　　心情无比复杂地拆开文件袋，我迟疑了片刻，在彦晨黑着脸要收走之际，又迅速从他手中夺回，将里面的文件一点点取出，心情逐渐复杂。当看到档案上小寒那张童稚却格外天真烂漫的笑脸时，我心头猛然如刀割一般疼，双手忍不住颤抖。

　　有多久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又有多久不敢去回想这张脸了。可能老天就是喜欢惩罚有罪之人，我越是不去想，那张脸在我的记忆中却模棱得更加深刻，不想时安若无事，一想起便是痛彻心扉。

　　事到如今，我依旧无法相信，那个还不到十岁的粘人精，就这样消失了，在我之后十几年的人生中，再也没了他的身影。

　　“姐姐，不要生气了嘛？小寒给你抱抱。”“姐姐，快来看看小寒画的画，好不好看，是不是马上就要超越姐姐了？”“姐姐，你不能丢下小寒，你不在，我怕。”“以后就由小寒来保护姐姐，我绝对不会让姐姐哭的。”……

　　小寒，小寒，是姐姐没能保护好你，是姐姐害了你，对不起！

　　“小晓，小晓。”彦晨用力握住我的手臂，那一阵阵呼唤透过耳膜传来，却仿佛隔了一层水面，忽远忽近。许久，我才缓过神来。他目光深邃而又自责地看着我，紧抿着的嘴动了动：“相信我，我一定会查明真相，将罪魁祸首绳之于法。也请你放下过去好吗？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你的错。相信我，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绝不再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想开口，却又如鲠在喉，眼角的泪水依旧如注而下。他紧紧将我搂在怀里，手掌不停摩擦着我的后背，轻声安抚道：“是我对不起你，若是当初我早些察觉，小寒也不会出事。你不要这样，你若是心里有恨，有怨，都释放在我身上，不要折磨自己了，好吗？”

　　我红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框也已经泛红了。我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我相信你。我也并不怪你。”

　　他苦笑着擦拭着我脸颊的泪水，那双深邃的眼眸犹如一湾目不见底的清潭，我望着竟然出了神。记不清他是何时松开我，直到他拿着资料放我眼前，我才回过神，再看向他，脸不自觉便灼烧了起来。等他将整起案件的事故跟我一一讲述了一遍，我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相继沉默，良久，我率先开了口。

　　“这件事你爸知道吗？”

　　我抬头看着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喜怒哀惧一时间填满了我整个大脑，胀得头疼。

　　他沉默片刻，坦言道：“他知道，所以他现在并不支持我继续查下去。”

　　为人父母的心情我自然理解，若是让老张他们知道这件事，估计也不会让我搅和进来。毕竟逝者已逝，活着的才是最重要。但若是换作之前，我便会带着小寒的那部分好好活着，赡养父母到老，给他们送终，而后再独自一人度过下半辈子。可如今，我怎能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活着？

　　只是看着眼前这同样固执的男人，我竟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慌，担心他会卷入危险中，害怕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害了他。

　　“彦晨，既然这么危险，你……”话还未说完，他俯身堵住我的嘴，那长卷浓密的睫毛轻轻扫过我的脸颊，酥酥麻麻的，我感觉到血压在一瞬间飞速上涨，直窜头顶。

　　良久，那压迫着我后脑勺的手微微松开，明明那亮如星辰的眼眸中此刻却充满着淡淡忧伤。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忍得他扬眉一笑，亲昵地刮了刮我鼻梁，嗔怪道：“以后都别想甩掉我，哪怕你想赶我走，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刚想说话，他又猝不及防地将我紧抱在他怀中，紧张得像个孩子：“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谁也不能伤害你，谁也不能夺走你。”

　　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算是安慰他，嘴角自不自觉地扬起，眼中又泛起点点泪光。

　　“对不起，害你这些年过得那么辛苦。”彦晨蹭了蹭我肩膀，说话的语气像极了恩敏家那只粘人的“招财”。

　　“我看你现在就是变着花样吃我豆腐。”肩膀处一片滚烫，而后渐渐凉风飕飕，我心疼地抱紧他，取笑他道。

　　他身子一怔，而后立马上下其手，我本就怕痒，最后也只好乖乖求饶，这大爷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放过我。

　　其实自从他上次出院，我就一直没见着他，联系小叶，小叶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他已经去外地出任务，并不在盛桥。时间久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一整天做事恍恍惚惚，总是出神。这好不容易等到他今天回来，兴冲冲地赶去，却不想徒增了他的困扰。

　　到了小区门口，小叶固执地要送我到家门口，但还是被我婉拒了。一个人走在林荫小道上，回想起下午的点滴，心里五味俱全。

　　接下来几日依旧同往常一样上下班，偶尔跟恩敏他们吃个饭。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这几日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这日，公司新产品上市，公司的人都在熬夜加班。最后，我陪同经理打理最后的琐事，等忙完，已经快凌晨了。

　　到办公楼下，没瞧见小叶的车，打他电话，也没通。想着他们或许在出任务，也便没再打了。经理本想送我回去，但我们住址刚好相反，加上路程很远，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走到站台，刚想打车回去，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身旁。我一眼便认出那并不是小叶平日接送她的车，再加上这几日的种种不安，身体本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转身就跑。但还没跑两步，手腕便已经被人扣住，我顿时感觉后背发凉，手偷偷向包中伸去。

　　“小晓，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瞬间让我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我提到嗓子眼的心适时落下。脚底一软，好在盛岚及时扶住。

　　“你没事吧！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盛岚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摸着我的脑袋问道。

　　“没事。”知道他定是被我吓到了，又怕他多虑，只好摇头：“这大晚上你突然把车开我身前，我长得这么年轻美貌，能不害怕吗？”

　　他轻声在我耳边“嗯”了一声，手臂却圈得更紧，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我一时不敢乱动，深怕他不信，便任由他抱着。

　　良久，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猛地松开我，向后退了两步，别过脸抱怨道：“你刚刚吓到我了。”

　　我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但刚刚确实是自己吓着他了，便乖乖认错：“对不起。”

　　他依旧扭头不看我，也许是光线的问题，我仿佛看见他耳垂红了一大片。“对不起，我回去做夜宵给你吃，当做赔礼道歉，这总可以了吧！”我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撒娇，左一摆，右一晃：“行了啊！见好就收，我可不会轻易哄人的。”

　　他转头看我，我才停下。

　　“既然知道大晚上不安全，不知道早些回去，搞到这么晚。”盛岚扯开我的手，径直往车那边走，我连忙快步跟上。

　　“大哥，我又不是老板，你以为想啥时候下班就能啥时候下班。”

　　我刚在副驾驶座坐好，他已倾身过来，麻利地帮我系好了安全带。

　　“我回去就去投诉这无良老板。”他一边开车一边咬牙切齿道。

　　“别别别，我可不想丢了这工作。”深知他这脾气说一不二，怕他一冲动真去投诉了，那她饭碗怕是保不住了。

　　“我帮你分析了下，其实你们公司并不适合长久发展，要不，你还是去我那吧！”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悦道：“这些话你以后还是别说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我告诉你，你若是下次还这么晚回来，我就去跟叔叔阿姨讲讲。”

　　“喂，你到底是站哪边的，胳膊往外拐，信不信我抽你。”

　　“怎么，你打得过我。”

　　“我……”

　　“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我闻声望去，不只是我，盛岚也呆愣在了原地。站在不远处的彦晨一脸盛怒，浑身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一双深邃地眼睛正紧紧盯着我。

　　见他走近，盛岚连忙将我护在身后。我翻看了下手机，竟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有他的，还有小叶的。今晚公司开会，手机那时便调成了静音模式，所以方才自然也没接到他的电话。

　　“手机静音了。”

　　盛岚皱眉看了看我，我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心里头正埋怨彦晨这家伙怎么突然大半夜跑来她家，明明说好暂时不让盛岚他们知晓的。

　　“你……”

　　“你怎么会在这？”盛岚直接打断了他开口，眼中冒着点点怒火。

　　“我还要问你为什么会跟她一同回来？”

　　彦晨快步上前，欲拉我走，却被盛岚伸手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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