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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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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江渔才知道,根本不需要找个理由打发独孤秋罗,因为她一大早就去探监了。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如今正是清晨,路边小摊上的吆喝声正响,偶尔能听见某家传来的浣衣声,看见某家人站在院内用柳枝漱牙,夹杂着几声妇人的喋喋不休,这是属于凡夫俗子的热闹。
说的是去游玩,也总得有个去处,听杨纪堂说,常乐坊有富商买了座豪宅,将后院推平改做了马球场,时常有球赛举行,还对外开放,于是她二人起了大早准备去看第一场球赛。
快到常乐坊时,在江渔的提议下,二人下了马车,款款步行,享受并肩同行的感觉。
一同走过的路,或许会消失掉,但并肩时的心情,将被永久珍藏在心,这种感觉很好。
江渔忽然道:“纪堂,这些打马球的,有你厉害吗?”
杨纪堂失笑:“我怎会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男子不好说,女子或许少有吧。”
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说得太满,既然说是少有,想来也是真的少。
江渔眼里冒星,表达自己的崇拜:“我看不懂的话,你可要给我讲。”
“自然。”杨纪堂戴着面纱,浅浅一笑,也动人极了。
二人走到目的地,是一所名为曹宅的宅院后门,入内需要购买类似门票的竹筹,上面标记了座号。
杨纪堂想都没想,一口气买了三排共计十二张竹筹,如此一来,她与江渔坐在中间,四面八方可以坐满护卫,这座位偏前,价格不菲,江渔的眼皮猛地跳了下,就连出售竹筹的曹家人也多看了几眼。
相对后世来说,球场很大,座位却不是很多,毕竟没有大屏播报,要保证到场的人都能看清比赛,就不能安排太多席位。
江渔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娱乐活动,好奇地看来看去,只见远处球场一角还有人坐庄,可以押下一局的胜负,于是拉着杨纪堂要下注。
“红队还是白队?”江渔犹豫了。
“本朝尚火德,红队吧。”杨纪堂做了决定。
“好。”江渔一共下了十贯钱的注,虽然不多,但对于现在还不算阔绰的她,也是不少的零花钱了,要是赢了能赚八贯,要是输了就只能打水漂。
不久后,两队的骑士出场,每队五人,以短打袖口的颜色标记做区分,手执弯月头的鞠杖,骑的骏马都膘肥体壮。
一声令下,比赛开场,江渔这才发现,以球赛的激烈程度,根本不需要解说,这可是骑兵对决,个个骑着骏马,身形飞快,一眨眼,场上就你来我往了好几回合。
下了注的球赛比普通旁观来得更刺激些,没多久,江渔就全情投入其中,两队人飞马挥杖,击球声音一直不挺,还伴随着马嘶人吼,不少围观者都被调动起了情绪,举起拳头高声叫好。
江渔原本有些被感染,但杨纪堂坐在身边,虽然看得入神却没有出声,她也不好意思跟着叫好,只能捏着拳头,每当红队一进球,就用力攥紧表示心中的欣喜。
白队一人身形高大,连坐骑都高人一头,在场上全力奔跑时东西驱突,如风回电激,红队的人连连招架不住,一连被进了好几个球。
押了红队的人不断哀嚎,江渔有些气闷地揉自己脸,杨纪堂看得好笑,对她说:“想叫就叫吧。”
“算了,那像什么样。”她与杨纪堂所在这一区域最为安静,因为四周都是护卫,与那些涨红了脸大吼大叫的看客完全绝缘,要是叫出声,反而显得突兀。
杨纪堂忽然觉得不妥,明明是出来玩,却因为自己的习惯不能尽兴。江渔应该喜欢参与到热闹的氛围里,而不是为了照顾自己感受,和自己一样坐在座位上不出声。
她忽然抓着江渔的手,高声赞了一句:“好!这一击真妙!”
江渔有些诧异,纪堂向来重仪态,重风度,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高呼出声,这真的是她?她转头看了一圈,身旁护卫都秉持着不关我事的原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心跳猛地增快,她看着杨纪堂侧脸升起朝霞般的绯红,感受到抓紧自己那只手浸出薄汗,忽然明白长公主也是第一次在人前高喊,因此分外紧张,而这么做的理由——还需要问吗。
红队再进一球,江渔再也不按捺自己,拍着手大声叫好。
或许是受了两个美人的鼓励,红队竟有愈战愈勇的趋势,连连进球,江渔双目明亮,一直在场外为他们鼓气,杨纪堂也小声叫了几声好,不忘递给她一块手帕:“擦汗。”
江渔边擦汗边叹:“喊不动了,好累啊。”
“谁让你这么激动。”杨纪堂微笑,没有太多嗔怪。
“哪有很激动嘛……”江渔小声嘀咕,后世那些球迷比这要疯狂多了,别说喊两嗓子了,爬看台、扔矿泉水瓶、打群架……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她仔细擦净脸上和手上的薄汗,又拉过纪堂的手,细细擦拭,笑道:“我看红队还是要输,我马上要倾家荡产了。”
此时白队已进了七球,红队才五球,看起来差距不大,可白队那名高个骑士太凶悍,在场上驰骋了这么久也不见他疲惫,反而愈战愈勇,红队想翻盘确实很难。
“输就输了,当我养不起你么?”杨纪堂也笑。
江渔眨眼:“哇,殿下真是古道热肠,小女子只能自荐枕席以报恩情。”
“又油嘴滑舌。”杨纪堂戳她眉心,反被握住了手指轻吻了一下,她略往四周望了下,周围人没注意到这一幕,加上江渔的动作隐秘,也就随了她。
两队的激烈竞争已近尾声,虽然红队有翻不了盘的趋势,但江渔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杨纪堂偶尔会替她解释一些复杂的场面,免不了冒出几句乱步、袭步之类的术语,江渔也不说不懂,光是听她为自己耐心讲解,就已沉醉其中,只盼她继续说下去。
“好!”临近结赛,红队又夺一球,虽不能扳回败局,但也足见他们依然全力以赴,江渔也不吝于为此喝声好。
叫完好后,摇头道:“可惜了,还是赢不了。”
“心疼钱了?”杨纪堂揶揄道。
那可不是嘛,十贯钱能买多少好吃的了,江渔撇嘴:“我又不是你这样的豪富,能不心疼吗。”
杨纪堂渐渐敛起了揶揄的笑,江渔的每文钱都是凭一双手赚来的,与自己这样的贵胄比当然差得远,但放在大兴城,恐怕没人能像她这样,不到半年就挣得这么大一份家业。
“怪我,不该让你押红队。”
这话江渔不爱听,她摇头道:“千金散尽还复来,花完了再赚就是,虽说没了十贯钱,但这场球赛我看得很开心,这就行了。”
对于她经常冒出一两句精辟名言,杨纪堂已很是习惯,反正追问下去都会说不是自己所作,想来也是,小厨娘虽然有些学问,但大多知识都是关于烹饪。
铜锣敲响的一刻,比赛顿止,白队以十一球赢了红队的八球,结果一出,立马有不少看客欢呼雀跃着去庄家那儿兑现赌金,还有一些则垂头丧气,也不知赔了多少钱。
江渔淡淡一笑,对于早已意料到的结果,没什么好沮丧的,只是她与杨纪堂起身刚要走时,红队一名队员翻身下马,用鞠杖拦住了她,脸上汗水还没擦掉,灿笑露出一口耀白的牙:“姑娘留步,小生胡自醒,方才在球场上,听闻姑娘鼓励,很是心悦,姑娘可愿告知芳名如何?家住何处可否相约看球?”
周围不少人看见这一幕,都笑着起哄,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隋人风气开放,这种当众求爱,只要不做出超乎礼节,或强行为难之事,众人都是很欣赏的。
江渔一滞,这是被搭讪了?
四周的护卫面对这个突然冲过来的年轻人,已有要拔刀的趋势,江渔连忙道:“抱歉,我不爱看球。”
“可方才姑娘分明连连喝彩……”
他话还没说完,手中鞠杖就被杨纪堂卸掉,在手中转了个圈,击在地面时一挑,将一枚彩球勾起,又在它快落地时重重一击,彩球越过众人头顶,飞得又高又远,直越过近半个场地,在众人的注视下,钻进了球门里。
鸦雀无声。
杨纪堂微微一笑:“侥幸。”又补充道:“我想,她大概是不愿看你击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