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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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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渔有预感,在宫里待着的时日一定非常无趣。
不许与人交谈,不许带随身物品,进宫便要沐浴,衣服也换成宫里提供的服饰,还有老嬷嬷在头发里摸来摸去,以免有人偷藏物品。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然会被巍峨的宫殿,层叠的宫墙所震惊,正殿前的白玉广场阔无边际,在这样的地方住着,不知会否因为太过空荡而感到孤寂。
江渔被安排与两名嬷嬷同住一个小院,算是贵宾的待遇了,两个嬷嬷都差不多三十余的年纪,对她这个外来者不冷不热,只知一个姓庄,一个姓钱,江渔也乐得如此。
前三天学礼仪,后三天进尚食局,最后一天才是正式宴席。
至于让江渔负责的蛋糕……她已经决定,整点蜂蜜蛋糕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反正她是发明者,她说了算。
在宫中不能随便走动,前三日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小院,由庄嬷嬷教她礼仪。
好不容易熬完三天,可以去尚食局“上班”了,江渔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憋屈过,恨不得飞扑到让她魂牵梦萦的灶台旁。
尚食内院的范围真够大的,几百号人在里面忙碌也不觉得挤,负责糕点和果盘的厨师们被安排在同一殿内,江渔正招呼着一个清点食材的御厨:“诶?你们还有葡萄干啊,能给我留点吗?我做蛋糕能用上。”
御厨不知道她为何能如此自来熟,不过尚食局从未有过女子,面对赏心悦目的小厨娘,语气都温柔了许多:“姑娘,不是我不给你,你若想要的话,需先向总管报备数额,再由总管给你配发。”
反正就是要走程序嘛,江渔犹豫了下,这蛋糕是糊弄呢,还是加葡萄干糊弄呢?
还是加葡萄干糊弄吧,至少也好看。
这么一来,念头就收不住了,皇宫物资丰富,都是各地呈上的最好的贡品,看得江渔跃跃欲试,什么都想要,最后从御厨总管那儿列了单子,葡萄干、松子仁、瓜子仁、杏仁……什么都要了点。
大不了做个五仁蛋糕,反正物资匮乏的年代,最喜欢各种食材塞一块儿的做法。
江渔开始考虑是用五仁做馅,还是洒在表皮……至于是不是黑暗料理,反正她又不吃,额,杨纪堂要赴宴,那还是别做得太黑暗了。
思考时,江渔喜欢来回踱着步散心。
尚食内院后是山水池阁,假山林立,风景优美,中间隔了一条长廊,江渔就在廊下来回走动……
正巧,一个熟悉的人影晃了晃,四处张望一会儿,走进山水池阁,她没注意到隔着一条长廊的江渔,江渔却看到了她,很是愕然。
庄嬷嬷不在司宝库伺候着,来这儿做什么?
立马有个大胆的念头升起——难道是来偷情的?江渔只觉得心跳加速,血脉泵张,一进皇宫就触发这么刺激的剧情,也太刺激了吧。
她大着胆子,翻到长廊上,贴着廊柱偷听,只听庄嬷嬷没走两步,大约是绕到一座假山后,就有人声传来,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现在过来,不会被发现吧?”钱嬷嬷的声音传来,把江渔雷得不轻,这这这……这偷情对象不对啊,宫里的人这么会玩?
“无妨,我给李公公打过招呼,一炷香内回去就没事。”
“唉——忽然安排个厨娘住进来,害你我二人都不能夜间叙话。”
江渔冷汗,原来她二人私会是这个原因,难怪对自己不冷不热的。
“是啊,小琴,皇上寿辰后,就是满龄宫女遣散出宫的日子,你我入宫已二十年,马上就要被安排出宫,你……是怎么想的?”庄嬷嬷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也不知道……都这个年纪,家里也没人了,出了宫,又能去哪里呢?我宁愿一辈子呆在宫里。”钱嬷嬷的声音带着哽咽。
江渔先是为自己的龌龊想法而羞愧,随即便是感慨,二位嬷嬷这样的大龄宫女,一辈子青春都耗在宫中,没有势力,没有一技之长……被遣散出宫,说是皇恩浩荡,放她们自由,可对她们而言,却不一定是好事。
“小琴,不如你去求贵妃娘娘,让她留你下来,我已经求过司衣,她答应留我在她身边做些杂事。”
许久没有声音,只有沉重的叹息和低语:“我不是娘娘殿里的人,哪有胆子去求情……实在不行,我就在京里找个替人浣洗的活,也不是过不下去……”
话中的凄苦,让江渔的心揪起,在这个时代,孤身女子要存活下去太不易,所谓浣衣女,辛苦不说,工钱只能勉强支撑生计,待年老体力跟不上了,更挣不了几个钱,还会落下一身伤病。
好歹自己和钱嬷嬷是“室友”关系,难道只能看着她走投无路?
她压低了嗓音,心情沉重地叹气。
“唉——”
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而是来自耳后,江渔被吓得差点蹦起来,她身子巨震,立马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玄衣的少年蹙着眉,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只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当朝皇帝杨澈。
未戴冠帽,发髻束起,玄服上有日月星辰的纹饰,肩挑日月,背负星辰,再加上与杨纪堂几乎一模一样的水润双眼,俊眉挺鼻,除了皇上还能是谁。
翘班听墙角被当场抓包,抓包的人还是皇宫的最大老板,江渔眼前一黑,脑海里闪现出无数种惩罚和酷刑,同时也开始担心两位翘班嬷嬷的命运。
杨澈没有说话,两位嬷嬷也不知皇上就在附近,低语倾诉几句就走了,只剩江渔与杨澈面面相觑。
这少年皇帝,好像没有要算账的意思,兴许会放过自己?江渔仿佛看到了生机。
“朕……下的这道旨意,真有这么差?”杨澈的修眉紧紧下压,很是苦恼的样子。
“啊?”
“朕问你话呢,入宫满廿年的宫女,一应遣散回乡,朕下的这道旨意很差吗?”
这回江渔确认了,他不是在自言自语。
“额,禀皇上,我说了不算,方才二位嬷嬷说的,您也都听到了。”
“唉——”年轻的帝王颇有受挫之感:“朕体谅她们年华已逝,思乡情怯,放她们出宫,却没想过有的人无家可归,要沦落到当浣衣女。可旨意已下,这如何是好?”
这回就有点自言自语的意味了,江渔很崩溃,皇帝陛下就不能放自己走了再自言自语吗,难道一起听过墙根还要互相交流听后感?
这场景太尴尬了,江渔只想赶紧溜走,连忙低声出着主意:“皇上再下一道旨,让无家可归者自行选择留下还是出宫。就能恩上加恩,皆大欢喜。”
杨澈眼睛一亮:“好主意,脑子挺活络,你是谁送进宫的厨娘?”
“……禀陛下,民女江渔。”被你姐姐送进宫的。
“哦,朕知道你!”果然,杨澈眼睛一弯,笑起来很是孩子气:“你是阿姐的人,还管朕要钱来着。”
江渔心中吐血,都多少天前的事了,一句“只要加钱什么都可以”值得被记住这么久吗?钱也不是他掏的,是那些想拍马屁的臣子送的。
“呵呵呵——”江渔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
“唔,朕这回借调了这么多厨子,你是唯一一个收了钱的,可不要让朕失望。”
“民女遵命。”
“嗯,还有,朕与你在此处看风景的事,不许说出去。”
“民女……遵命。”也是哦,皇帝在自家地盘上偷听,那能叫偷听吗,那叫看风景。
“还有……”杨澈像个花孔雀似的抖了抖玄衣纁裳,十二纹章的图案起伏,玉勾玉佩叮当作响,得意洋洋地问道:“你说,朕这一身衣裳如何,好看吗?”
饶是江渔再白痴,也能看出这一身华服的贵重不凡,穿着威武庄严的冕服,问着一点也不正经的问题,他和杨纪堂真的是同胞姐弟?
“禀陛下,这也太好看了……”江渔深深弯下腰,怕被他发现脸上绷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