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酷无情》西河芦苇

12、去了二高

　　一个在黑暗中曾见过光明的人，绝不想再次回到黑暗中去。
　　许迈房间的灯总是亮到深夜，预习复习写练习册写卷子，天天如此。
　　他比谁都聪敏，也比谁都勤奋。
　　以前和孟倓一起吃饭，俩人都不怎么说话。现在谢石达整天在他身旁叽叽喳喳，他有点头疼，但他又不能让谢石达闭嘴。
　　谢石达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对话的人。即便实际上题目以外的事他说的极少。
　　他发现一旦他接一下谢石达的话茬，谢石达就更加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了，久而久之，许迈缄口不言了，任他说个够吧。
　　中考在谢石达的絮絮叨叨中不期而至。谁都逃避不了。
　　逃也逃不了的事情，只好硬着头皮去面对。

　　谢石达从一开始很焦虑，一焦虑话就更多。一页练习册就有一半错题。但在许迈讲题的时候他就很安静。许迈为了让自己清净会儿，就一道接着一道讲，效率很高。
　　谢石达的错误率慢慢减到只有四分之一，最后只是一两道不会做。
　　通过许迈给他讲题这事儿，他更加坚定了抱紧他许哥大腿是他做过无比正确的决定。就没有他许哥不会做的题，简直就是行走的教辅书。
　　和丁亦佳上同一所高中算是有望了，谢石达就盼着中考的日子，踌躇满志。

　　丁亦佳早就不生孟倓的气了，但又拉不下脸来道歉。被自己莫名其妙地怒火波及，谁都得委屈。
　　她不在座位时发卷子孟倓会给她留一张，交作业孟倓也会把放一起交上。
　　但去食堂孟倓总是一个人，放假回家也不再等她了。
　　孟倓性格沉静，什么事都放心里。丁亦佳想和好，又不知该如何示好。

　　丁亦佳一个人走在从食堂回教室的路上，低头想着和孟倓和好的办法，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生。
　　女生旁边的男生说：“你没事吧？”女生说没事。

　　丁亦佳不用抬头都知道说话的人是焦俞，她摆出笑嘻嘻的表情：“焦俞，是你呀，好巧！”
　　焦俞淡淡地“嗯”了一声，估计是怕不回答显得没礼貌。又对那个女生说：“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女生说：“说到了三毛在荷西死后不久回了台湾……”
　　“三毛？我也知道呀！我看过三毛流浪记的动画片！”丁亦佳努力插入他们的谈话。
　　那个女生和焦俞相视一笑，谁都没说话，继续朝前走了。
　　纵使丁亦佳再迟钝，也看出了他们笑容里显而易见的嘲讽。

　　回到教室，丁亦佳就趴到桌子上。为焦俞伤心的同时，她想到了和孟倓说话的办法。
　　她给孟倓写了张纸条，让孟倓也嘲笑她好了，让她出出气。纸条上写的是：孟倓，你知道三毛是谁吗？还有什么河西河东的？
　　孟倓看了，给她回了张纸条，她看了，刚擦干的泪又汹涌了。
　　那张纸条上写的是：我也只知道《三毛流浪记》。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孟倓十分平静，许迈肯定也不用紧张，一高早已是他囊中之物。
　　只有从丁亦佳给她打的那通电话中，她才感受到了快慰。
　　丁亦佳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我考上啦！和焦俞一起上一高！哈哈哈哈哈哈！上次和焦俞一起谈论三毛的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孟倓？”
　　“盖书雯。”
　　“对对对就是她，刚刚我给焦俞打电话第一句就问他那个三毛考上没，他说没，我特平静地告诉他我考上了。挂了电话立刻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儿！”
　　“谢石达也考上了。”孟倓忍不住跟她说。
　　“谢石达？就是那个小话唠？他怎么进步这么大！我记得他以前成绩跟我差不多的呀！”丁亦佳惊呼。
　　孟倓替谢石达抱不平了：“你也说了人家水平跟你差不多，你能考上就不许人家考上了？”
　　丁亦佳扁嘴：“那能一样吗？焦俞在前面跑着呢，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得了，少贫，知道你下苦功了。”孟倓还想再说什么，但这回她忍住了，给谢石达留点表达的机会。

　　杜秀玲和孟国辉在市里租了房子，就租在一高旁边。暑假也不让孟倓回家，让她在这出租屋里安心提前学习高中的知识。
　　租房子倒也不是临时起意，他们在学习上一直对孟倓挺放心的，主要还是忌惮许迈，他俩都忘不了许迈那句“有人替你们偿还”。
　　他们知道许迈肯定也考上了一高，在市里跟在家里不一样，不在他们眼前了，谁知道许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他俩谁没课谁就去市里照看孟倓，身边有个大人才安心。

　　孟倓也习惯了爸妈对许迈的提防，不过还好，至少上了高中，至少可以在学校见到许迈了。

　　暑假孟国辉和杜秀玲都陪孟倓在市里，舒舒服服地做几天城里人。
　　晚饭总是出去吃，下雨天才会在家里开火。
　　孟倓就总期待下雨天，她妈妈做菜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吃饭时，杜秀玲冲着孟国辉说：“哎，我听人说许迈没考上一高，去了二高了。”
　　孟国辉心事重重，那事儿过去快一年了，他心里还是堵得慌。说不上来地堵，一想到许迈，就更堵。
　　他有点不太想搭腔：“二高也挺好，人家那学校早就开学了，抓得紧！”
　　杜秀玲白他一眼：“好什么呀！教学质量不行，再好的苗子到了那儿也废了。”
　　孟倓始终安静吃饭，她知道妈妈是在变相敲打她。

　　只是，许迈考不上一高？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谢石达都考上了，谢石达也跟她说许迈绝对没问题的。
　　孟倓悄悄联系了丁亦佳，托她打听一下许迈。
　　丁亦佳很快回了话。
　　哪是什么没考上？
　　许迈考了全市第一。
　　他去二高是因为二高承诺三年学费全免。
　　即使他不在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无论在哪里都会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