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谁人曾愿永留芳》怜卿莫相思

77、净心明尘

　　夜色正浓，赮毕钵罗闭目沉眠，将怀中同样沉睡的娇小的人影紧紧搂住，两道身影在月色中仿佛融为一体。只见一道金色佛光缓缓从道弦歌身上飞出，那串沉寂已久的十八子佛珠独自漂浮在空中，光华流转间，一道金色佛影出现在屋内。
　　“……”无声叹息从佛子口中吐出，悲悯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开始变得复杂。熟悉的白色袈裟，熟悉的神圣佛意，若是此刻道弦歌清醒，必定认得出对方正是就在鸿蒙境的明空。
　　阿弥陀佛，终于又见到你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如此轻易就被此方天道束缚，想来定是经历了一番波折吧。神色淡然的佛子，无悲无喜的面容上多了一分苦涩，金色的眸子包含着复杂的情意，落在道弦歌如今稚嫩的脸上。明空想要伸出手去触碰这份他心中的美好，却见自己如今几乎透明的身影，金色的灵光时隐时现，不由苦笑收回。
　　是啊，佛祖亲自设下的封印，没有人能突破的结界，他注定无法真真正正的去触碰她。而他的出现只不过是本体临时遗留在佛珠内的一抹执念，一缕分魂，连独立化形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当初她的鲜血唤醒了自己的神智，又靠着佛珠内积攒多年的力量，他连再见她一面的机会也没有。就连现在，佛珠已经护住他这抹分魂太久了，里面的的力量自己快被他消耗完了。也因为如此，佛珠才无法对陷入危险境地的道弦歌施以援手，才会让她在失忆后几尽波折。
　　如今，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了吧，若是他再找不到寄体，就连这一抹执念都要消散了吧。真是不甘心，他还没告诉对方过他的爱意，还没有真正的触碰过她，他又是如此渴望她。那年玉清天宫遇见道弦歌，就是他明空一生的劫，而爱上她，却是他明空的命。道弦歌是一味见血封喉的毒药，他明空已经毒入骨髓，无药可医，他一辈子都放不下道弦歌这三个字。
　　因为不想消失，明空只能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去赌他未来的命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留下来。想到这，原本圣洁的佛子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疯狂和妖异，如同褪去了神圣的外衣，跌落尘埃的神邸，被黑暗侵染。
　　看着赮毕钵罗身后的菩提长几，明空目光愈发火热，这一天他等太久了，他终于等到那抹残魂身上的天命转移的差不多了。他知道现在的没有办法去夺舍拥有天命的活人，但一个死人还是可以的。只要他速度够快，等到他成功吞噬掉对方，就算被天道发现了异样也来不及了。很快，很快他就能拥有完整的灵魂，不用再担心随时会消散，也能留在对方身边了，他会做到连本尊都做不到的事的。
　　明空的虚影并没有在空中停留很久，很快有了目标的他化作金光钻入菩提长几之中，而熟睡的两人完全没有发觉这一切的变化。至于为何，明空只能感谢天道对道弦歌的压制，让她此时无法察觉到自己。他虽然是分魂，但是他也是属于佛陀金仙的分魂，这个苦境，除了道弦歌，天道或者神级以上的高手才有可能发现他的存在。没有道弦歌的威胁，区区先天的赮毕钵罗怎么可能有所感应。
　　画面转向菩提长几内，原本在赤色菩提树下修行寂灭之道的侠菩提，只觉得眼前突然佛光四射，伴随着梵音阵阵，隐约可见婀娜多姿的伎乐天女在翩翩起舞，浓郁的佛气顿时充盈着整片菩提空间。
　　“这……这是。”侠菩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情景，只见金色佛光中一道宝相庄严的佛陀身影突然出现，我佛慈悲，佛身具备的“三十二相”与“八十种好”深深震撼了树下的侠菩提。
　　“阿弥陀佛，难道这就是佛祖对我的指引。”被这从未见过佛陀临世之景迷惑的侠菩提忍不住向佛影之处靠近，如同朝圣一般，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他也怀疑过景象出现的莫名，但是这浩然的佛气却是做不了假，至少他也从未见过如此浓厚的佛意。可惜就是因为如此，侠菩提不知道，他所靠近的不是他心中的佛祖，而是一条隐藏在神圣之下不归之路。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今日起，明空已成过去，只留净心明尘侠菩提。”许久，佛光散去，原本与佛影一同消失的侠菩提再次出现在空间之中。
　　还是原来的样貌，只是曾经有几分妩媚的桃花眼多了几分庄严的佛性，温润的慈悲之中隐藏着神邸高高在上的无情，但属于侠菩提的本性却没有完全泯灭。此刻的侠菩提与明空的分魂彻底融为一体，他们两个在这场吞噬中谁都没彻底抹去对方的存在。侠菩提依旧是侠菩提，却多了属于明空的情感与记忆，继承了他对道弦歌的执念。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意识之中，但是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们认识吗？”神识空间内，站在试剑天阶之上配雪凤玩耍的道弦歌转过头看着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身影，目光变得迷惑。相比于雪凤对于不请自来的陌生人而变得警惕和凶狠的目光，道弦歌却是一脸茫然的望着来人有些熟悉的面容。恍惚间，她似乎看见的是赮毕钵罗的身影，又似是久远以前一身无暇的白衣佛子。
　　“净心明尘侠菩提你也可以叫我龙霞，我有一个弟弟，他叫赮毕钵罗也唤龙赮。”没有一点身为外来侵略者的自觉，侠菩提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笑着。看见与记忆里如出一辙的熟悉面容，眼中是惊艳亦是怀念，净心明尘自己也分不清站在这里的是侠菩提还是明空。
　　“赮儿的……兄长，但与你贸然闯入我的神识里有何关系。”是了，难怪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对方确是长得很像赮儿。
　　“主人你不要被对方蒙蔽了，不请自来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是让我好好教训他一顿才好。”雪凤凤目染上一丝凶狠，那种对上强敌激发出的天生兽性，让它无法放下警惕。它自己也不太明白，不知为何，看到侠菩提，雪凤总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感，那个人身上有一种让它无法反抗的讨厌气息。
　　“贸然来访，是侠菩提的过错，不过看来今天不是谈话的时机。如此，侠菩提只能先行告退，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看着如同炸毛的猫儿将自己羽翼展开的雪色神凤，侠菩提忍不住勾起嘴角，看来这个小家伙比她的主人要敏感的多。
　　其实侠菩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莽撞，都还未完全将两人的力量掌握，就贸然闯进对方的神识空间。只是有一种想见她的冲动在控制他的行为，那一刻，他只想要在第一时间去见他牵挂的人，脑海里心里就只剩下这个念头。
　　“站住，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算你是赮儿的兄长也太过于放肆了。”尽力安抚有些或许激动的雪儿，道弦歌看着对方欲离开的身影，叫住了对方，同时周围的神识开始聚集起来，将这一片神识空间牢牢禁锢。神识是修仙者一个最神秘最重要的存在，而这个人却能轻易闯入自己的神识空间，这不得不让道弦歌在意。
　　“也许是侠菩提的能力有些特殊吧，我可以将自己的神识注入他人体内，姑娘的神识很强大也很完美，但是现在却因为心境的拨动有了漏洞。而且你应该可以感觉到我并非生者吧，赮儿那把菩提长几是我的化身，因为很好奇赮儿在意的人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侠菩提不请自来了。”真真假假，半真半假，侠菩提也不恼，从容的转过身，对上对方清澈含情的双眼，道出了他的解释。
　　其实被道弦歌叫住的那一刻，侠菩提的心情其实还挺好的，因为太难得了，至少记忆里的她自从踏上无情道，对自己开口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有情和无情，明明只是相差了一个字，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无情的她简直比高高在上的神邸还要冷漠，而有情的她，只凭一双剪水秋眸，就足以让世间万物动容。
　　他似乎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躲在师尊的身后，一双小鹿般水灵灵会说话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她在探求未见过的风光，却不知她绝色无双的面容又吸引了多少前来的英年俊才。那时他也是跟着师父前来祝贺，谁知不经意的一眼就对上了她无邪的目光，把她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随即对自己展开笑颜，眸目间光华流转，顾盼生辉。也是这倾城的一笑，让他仿佛见到了一生中最美的花开，从此乱了心湖，再难放下。
　　他本想遵从自己的心，与她相交，可惜的是，他明明可以感觉出对方对自己很感兴趣，却不知为何，直到他离开玉清天宫，他都没有机会亲近于她。这份遗憾与思慕随着时间一点点加深，最终变为执念，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可是他一直以为他有机会的，哪知再见时，她已经完全踏上了无情道途，那双如水清澈的眸子也覆上了寒冰，他们之间也只剩下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在道弦歌的心里，只有玉清天宫的责任、对仙道的追寻，就连唯一在乎的人也只有玉清一脉的人。对此，他嫉妒，他不甘，他愤怒，他只是希望她能把目光稍微停留在他身上，哪怕一秒也好。可是她就是如此残忍绝情，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自己，明明他那么爱她。
　　求不得的爱让他变得疯狂，慢慢的他开始恨她，明明是她先对他笑的，为何就只留他一人在这无边欲海中沉沦。
　　罪孽红莲的传说他当然知道，这是他早就想好了的，既然你注定无法接受我的爱，那么就让我毁了你吧。我已经无法成佛了，又怎么能放心的让你飞升到没有我存在的天界，道弦歌，永远留下来陪我吧。
　　“你走吧，你的解释我勉强接受，但没有下次了。”对视许久，对方的目光依旧带着不同于赮儿的熟悉炽热，道弦歌突然觉得有些烦乱，索性解开禁锢，放人离开。
　　“这个，也许吧。”你躲不掉的，道弦歌，你一辈子也无法摆脱我的，我们来日方长。
　　被对方拉回心神的侠菩提，也及时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最后看了一眼有些有意回避自己的道弦歌，带着笑意转身离开。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他还有足够的时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