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为朝朝暮暮》夜思凉

19、故意刁难

　　大簇规矩繁多，非血亲的男女不得同乘一辆马车，夙明渊朗朗男儿自然是骑马的，方才出了侯府正门，夙明渊便翻身上了一匹枣红色是骏马，他身子前倾，用手轻抚马背，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示意楚清歌坐后面的马车。
　　楚清歌俯身行礼以作回应，方才上了马车，就听车外传来一阵嘶鸣声，接近着是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由近及远渐渐没了声音，楚清歌不用看也知，定是这位秦王殿下嫌马车太慢，先一步绝尘而去，为等她坐稳，马车猛的一晃，众人离开了侯府。
　　簇皇膝下共九子，皇长子和二皇子先后夭折。如今未派遣封地的只有三皇子晋王，四皇子秦王和六皇子静王，晋王是德妃之子，家境殷实，也最得簇皇重用。秦王生母兰淑妃病逝多年，簇皇因皇后无子，便将他养在皇后膝下，倒也算是有了依靠。楚清歌微微蹙眉，她与静王接触最多，可对其知晓的却最少，只知他的母亲是贤妃，与德妃一同位列四妃之位，其他的再无所知。
　　想起静王，楚清歌眼眸微敛，一直以来她只觉得墨寒是难以捉摸的人，未想静王也是如此，他看着病若无骨，却心思深沉，他身边的袭影功夫应在青鸢之上，这样的人能为静王所用，想来他也并非是看上去的那般孱弱，还有他的眼睛，敏锐的让人害怕，好似天生就能将你看透，楚清歌立在他身边时，总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
　　“姑娘，今日街道冷清了许多，全然不似咱们回来那日般热闹。”青芷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楚清歌掀开帘子一角，明亮的眸子朝着外面望去，街道上确实冷清了许多，来往的行人甚少，即便有几个人出现在路上，也会在见到马车时恭敬的退到一旁，看着人们谨小慎微的样子，楚清歌心中无奈，天子脚下，每走几步便能遇到一个当官的，他们懂得回避，想来也是不想招惹灾祸。
　　马车沿着主街走到尽头，前方渐渐的出现了一抹暗红色，紧接而来的是整排厚重的宫墙，宫墙高耸肃穆，还未进宫，已然叫人心生畏惧。
　　西华门前，夙明渊背手而立，见楚清歌下来马车，方才对一旁的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其他几人放行，楚清歌见此也不好耽搁，命青芷等在此处，自己则随在夙明渊身后，缓步入了西华门。
　　皇宫气势恢宏，每一座宫殿都是瑰丽堂皇，眼眸所及之处，尽是碧瓦红墙。宫道绵长遥望似乎没有尽头，楚清歌目不斜视的走着，心中没有半分波动，在她看来这皇宫不过是座牢笼，这一个个院落困住的不是富贵荣华，而是无数女子的韶华与恐慌，毕竟入了宫身家性命也就是贵人们的一句话罢了。
　　路上不时有宫人行礼，楚清歌也都一一点头回礼，面容沉静未有半点慌乱，夙明渊沉了眸子，现下他倒是有些相信傅良辰的话了，眼前的女子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庶女，看着她的举止神态，倒是有几分嫡女的样子，只是不知她待会见到父皇后，是否也会像现在这般沉稳。
　　夙明渊背着手，试探道，“身为庶女地位卑下，你难道就不想入宫侍奉吗？”
　　沉思间，耳边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楚清歌轻抬额头，见原本走在身前的夙明渊站在那里，态度似是有些嘲弄。
　　楚清歌不以为然，她素白的手指落在宫墙上，嗤笑了一声，“殿下折煞臣女了，臣女蒲柳之姿难以入陛下的圣眼，何况这皇宫虽是奢华，却也让人触而生寒，臣女没有自信能够活到荣华富贵的那一日，所以也不会奢求其他。”夙明渊还是太小看自己了，她虽是庶女，却也不是任人摆布的。
　　“哦？听闻你在外学医八年，本王还当你是个有胆量的，不想竟是本王高看你了。”秦王下意识的看着楚清歌的脸，本以为她会手足无措，却未想对方明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慌乱，夙明渊楞了一下，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楚清歌已是面含笑意。
　　“臣女愚钝，这里是皇宫，秦王殿下虽是王爷，可这话难免逾越了些，陛下宏图大略自然是将心思都放在国事上，臣女虽身份卑微，可也知礼义廉耻为何物，实在不懂秦王您此话何意。”
　　楚清歌从未见过这位秦王殿下，更谈不上得罪，可如今他句句针对，分明是故意她难堪，那也别怪她不留情面。
　　夙明渊眸光冷了下去，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伶牙俐齿。”见夙明渊转身离去，楚清歌颔首，步态婀娜的跟了上去。
　　御书房
　　簇皇端坐在龙椅上，虽已两鬓发白，但自身携带的王者之气仍旧让人不寒而栗，簇皇冷着脸，近日南边水患严重，灾民遍地，若再不派人治理，恐有祸患，只是这人选着实为难，他沉稳的眸子不停在众人身上流转。
　　殿内几人正小声商榷着，唯有一人自始至终不发一语，这人便是明阳侯楚厉。
　　楚厉神情肃穆，他乃是武官，商讨灾情本与他没关系，可陛下召见自己总不能推脱，如今各家争论不休，有说晋王的，有说户部侍郎的，大理寺的人竟还推了秦王，各人为各家，陛下迟迟定不下人选，他也只好在此候着。
　　不多时，门外悄声进来一个宫人，他紧低着头，踩着碎步道刘公公身旁耳语了几句，刘公公点了点头，轻步走到簇皇身边，附耳说道：“陛下，人来了。”
　　簇皇捏了捏眉心，宽厚的手掌支在桌上，“罢了，今日朕也乏了，南边水患一事暂且交由晋王处理，都退下吧。”
　　商议了许久，众人早已疲乏，见簇皇开口，纷纷行礼朝殿外走去。
　　楚厉还未出殿门，便被刘公公拦了下来，刘公公微笑着挑了挑眉，示意他稍留片刻。楚厉虽有些不悦，可簇皇在此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恭敬的立在一旁。
　　待众人退去，簇皇摆了摆手，“来人，给楚侯赐座。”
　　看着两名宫人将椅子搬来，楚厉有些不明所以，谢了礼未等坐稳，便见外走进一个青衣女子，眉目清秀，肤如凝脂，行走间不带娇羞之态。楚厉脸色一惊，起身看想簇皇，有些惊慌的问道：“这......陛下这是何意？”
　　“侯爷莫急，陛下召楚二小姐进宫自有用意，您且看着便是。”刘公公小声安抚道。
　　楚清歌行至殿内，见楚厉坐于殿下，也不惊慌，轻踩莲步盈盈行礼道：“臣女楚清歌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簇皇略抬了抬手，不动声色的看向楚厉，“楚侯，你这女儿可是厉害的很啊。”
　　楚厉与皇帝四目相对间，心下一沉，忙站起身来，恭敬的拱了拱手，“微臣愚钝，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簇皇斜靠在龙椅上，不经意间向刘公公使了个眼色，刘公公会意，笑着道，“侯爷可听闻云姜边城闹瘟疫一事？”
　　数月前云姜瘟疫横行，接连死了几个村子的人，就连大簇也有少数人被波及，楚厉曾多次与云姜交手，如今云姜有此大难，他怎会不知，不过这与他侯府的庶女有何关系？
　　见楚厉眉头紧蹙，刘公公又道，“瘟疫严重，连云姜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各州府只能下令烧村，可陛下已经查实，真正止住瘟疫的并非大火，而是一位姑娘，”刘公公笑了笑，目光落在楚清歌的身上，加重了语气：“是位姓楚的姑娘。”
　　话已至此，明眼人怎会不明白此人是谁，楚厉当即冷了脸。
　　“朕只知你有一双仙姿玉色的女儿，竟不知你还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女儿，翻手间便解了云姜之危。”簇皇和煦的语气中带着猜忌，楚厉眸色一惊，看向楚清歌的目光中满是责备，他一早就反对楚清歌学医，未想如今真惹出了祸端。
　　“陛下有所不知，小女自幼病弱，学医也是为了调养身子，微臣与她已是八年未见，前些时日因着静王殿下她才回府，微臣公事繁忙，不知此事，若是陛下不提，微臣尚不知晓她便是那治好瘟疫之人。”
　　楚厉三言两语间将侯府摘了个干净，楚清歌听着虽是心中酸楚，却早已习惯，“回陛下，臣女游历在外，见当地瘟疫横行，死伤无数，云姜又不似大簇这般管制有序，臣女自幼学医，实在是不忍见他们枉死，所以才贸然出手，家父确实不知实情，还请陛下恕罪。”
　　楚清歌说的话滴水不漏，楚厉眸中闪过一丝惊愕，自己倒是有些小瞧了这个女儿了，见簇皇神色松动，他拱了拱手一并附和起来。
　　簇皇打量着两人，许久后低声笑道，“楚侯莫急，朕不过是问问，你能有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女儿是侯府的幸事。”
　　楚厉沉了口气，直起身子，“多谢陛下体谅。”
　　簇皇摆了摆手，深沉的眸光望向眼前的女子，“朕问你，云姜的瘟疫究竟如何，可是云姜为北攻我大簇故意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