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无人生还》榨菜稀饭

19、22 上)大海-下)低迷

　　22 （上）大海

　　坐在沙发边上看着窗外，卡妙的心和天空一起阴沉。

　　再次用小宇宙搜索了一阵，没有任何反应。

　　海面上涌起微微浪花，卷出白色的泡沫，拍打出声。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这样的天气随时都会下雨，一下雨引起涨潮就麻烦了。

　　海面的浪涛接连不断地翻滚拍砸，部分缺失的小船失去平衡，立起翻覆。

　　迅速脱下救生衣绑在手上，穆在另一个高浪打来之前跳进水里。

　　哗——

　　随着大浪的落下小木船应声变成碎片。

　　稍微确定了一下方向，穆向着远处那在灰蓝中间扑打挣扎的金黄奋力游去。

　　狂风怒吼在海天之间，激出的波涛异峰突起，接着又横为刀走，削去浪尖，波峰狭然陡立连出一片水屏障。

　　空气越发湿黏，举首埋头之际呼吸逐渐急促，绑在手臂上的救生衣加大了阻力，发丝散乱，视野不清，在狂狼的夹缝中穆奋力向前划。

　　金色再远处闪了一闪，然后被一个隔空而来的浪掩盖。

　　沙加！

　　沙加！

　　你能听到吗？

　　抽动小宇宙，穆半眯着眼睛，搜索海面。

　　海水散发出的腥咸气味充斥穆的鼻腔，阵阵水波涌过漫进他的眼，鼻，口，身体。

　　浪涛像鼓点一样阵阵不息，海面的水花高涨低谷，打着旋翻出白色泡沫在周身膨胀破裂，耳边能听到明显的风声，战火一样吹着，挑衅激起海洋愈发愤怒的巨浪，卷出无数水花将它们带向空中又如刀剑一般交加砸下。

　　眼睛已经无法看清了，朦胧灰蓝一片不知是浑浊的空气还是海水。

　　一波一波的水上下起伏，游动的方向又一次打出歧路，穆出海前绑紧的长发完全松散开，在灰蓝色的水面上下开出一朵淡紫色妖艳的花。

　　这种情况落脚点不定，根本无法瞬移！

　　该死！

　　咬牙，穆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顺势迅速地将挡在眼前的长发拂到脑后。

　　不远处的海浪再次连成一片，浪头斜峰突兀，泡沫四溅，向这里气势汹汹地拍打而来。

　　瞄准那抹金色最后闪现的位置，略微估计一下浪涛打下造成的冲击偏移，穆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个方向潜下水去。

　　如果你怎么样，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沙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走到储藏室开门，迎面见到的是艾欧里亚，后面跟着米罗。

　　艾欧里亚的手臂上环抱着一些缆绳和醒目漂浮物，米罗手里拿着救生衣，看到卡妙推门进来一脸惊讶溢于言表。

　　轻而舒缓地呼出一口气。

　　又想到一起了罢。

　　没时间感慨其他，三人大步流星的往别墅外走。

　　连绵浪峰呼啸而至，怒吼着，叫嚣着，在海面天翻地覆。

　　无孔不入的风毫不示弱，披襟戴甲，加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利刃斩击削切着浪头，海面上布满海浪无首的尸体，横竖斜凸四野，膨胀紧缩，沉入海底，挤上天空。

　　水面下的视野是一片青绿色，没有阳光，能见度比液体满浸的凝结空气略高。

　　海底深处的植物和些许泥沙被大浪翻起，顺着水流，魑魅魍魉般张牙舞爪着在指尖眼尾缠绕，本身的青绿在同样浑浊的海水中不变颜色，吐了一小口气穆将自己沉的稍微低些，逆着扑打而来的暗流奋力前游。

　　沙加，听得到吗？听得到吗？你的小宇宙为什么没反应？

　　视野深处是阴冷的青黑，随着一个又一个高浪斜劈入水，瞬间涌出股股气泡群，规模庞大，在僵硬的大海中闪出残忍的洁白。一个侧面的浪打来，撞在水中激起数片气泡，向水面漂浮，膨胀破裂出海，隐约能见到大约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一道亮橘黄微闪。

　　出海前让他绑在小臂上的泡沫漂浮标识吗。

　　看来这是我唯一做对的事了。

　　紧紧拴在手臂上救生衣的线绳深深勒进皮肤，部分断裂的粗糙纤维划破了穆胳膊上几处皮肤，一丝血迹从伤口处逃逸而出，瞬间消散在青绿的周围。海水裂出恶魔的口角露着盐分的虎牙，毫不留情地啃噬细小的伤口，灌入钻心的疼痛。

　　无心在意，跃出水面稍稍换气，穆咬紧嘴唇伸手，向着那道橘黄色的阳光劈水而去。

　　别墅外，铁色的天空坚硬冰冷，狂风呼啸，像刀一样贴耳而过，刮碎个人鬓角的头发。

　　推拉着另一支小船到海边，卡妙拉过艾欧里亚手中的缆绳，在船沿边将两只木桨紧紧的固定。

　　眺望而去海面上洪波涌起，浪尖的水花被风削去，不甘心地叫嚣，绵延连成长带，时而波峰高耸，打向岸边。

　　“救生衣几件。”卡妙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两件。”米罗迅速的回答。

　　咬牙。

　　“艾欧里亚，你水性好吗？”头也不回，卡妙伸手拿过两个泡沫漂浮物一左一右绑在自己肩臂上。

　　摇头，毫无意外。

　　得到不肯定的回答，卡妙示意米罗扔一件救生衣给他。

　　“你，可以？”在两边的木桨固定处做最后一层绳结，卡妙问。

　　“没问题。”声音急促中夹杂着些许自信。

　　好。

　　同样两个泡沫漂浮物扔过去，示意他绑在身上。

　　天空已分辨不清，云层四处围拢来，挤压沉厚。

　　推船。

　　穆，沙加，快点用小宇宙发出信号啊！

　　振臂一挥。

　　“出发！”

　　二十米！

　　海浪一波一波汹涌澎湃，不要命地威严耸峙，接着从高空自由落体，深深砸碎在海里，惊起更大的浪和无数惨白的泡沫，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努力抬起头跃出海面，换气。

　　浪花掐着眼打来，拉扯着穆的头发，呛他一口水。

　　没有呛咳的时间，满口苦涩硬生咽下，脸上扑打飞溅的海水和刺激而出的泪水纠缠不清，随意抹了把脸，穆深吸一口气，再次潜下去。

　　眼睛被海盐腌的针刺发痛，迸出的泪水混入海里无声消散。一个浪打来鼻腔内的酸意直冲脑门，双目奋力撑开。耳朵里进水了，没有办法弄出，穆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战斗，疯狂地战鼓声一波又一波，振威苍穹，响彻四野。

　　那道橘黄色的亮光随着波涛沉沉浮浮起起落落，若即若离的飘在眉间指前。

　　还有二十米！

　　沙加的小宇宙没有任何反应，失去意识了吗？

　　拜托，我拜托你……

　　千万不要有事啊！

　　再一次浮起换气，海面上已布满稠密的浪花带。突兀领军的波浪时而耸起，在天海间划出斜面，整个大海变成一种泡沫膨胀的白色，沾染腐蚀着深漆的浪底，让人恶心反胃。

　　十米！

　　大浪乘风，狼狈为奸呼啸而至，转瞬间又翻脸不认人，相互厮打起来。

　　铁青着的天空终于发泄出它的怒火，暴雨一瞬间倾倒下来，随风而折，万针齐发。

　　水下的视野也不再清晰了，青绿色浑浊着无数数不清的气泡群，像热水锅炉中沸腾的脂肪，一簇簇翻滚膨胀着。

　　往前，往前啊！

　　手臂上的救生衣无比笨重，阻碍着，停滞一切。

　　瞳孔里什么也接受不到，大海，天空，怒吼的浪，风，纠缠妖异的植物，张牙舞爪的泥沙，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洪水褪尽，只剩阳光。

　　而那道橘黄色的阳光就在那里！混着那飘飘洒洒地金黄灿烂的发丝！

　　游过去！

　　还有五米！

　　沙加，沙加你听得到吗？

　　沙加！！

　　刹那而至的暴雨彻底抹杀了视线，整个海面充斥着稠密的浪花层，浪涛打下溅起的水滴飞沫与空中大如豆点的雨瓣交织在一起，空气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湿网，左右彻底的筛漏着穆的肺。

　　三米，两米，就在眼前了！

　　金黄色的发丝在水中四面绽放，藐视着浑浊的青绿，锃出一种不可染指的清高。

　　侧面一个巨浪推澜，穆顺势随向拨水。

　　用力主着桨，米罗和艾欧里亚两人一左一右把持着方向，小船在暴雨中穿梭。

　　“能感觉到他们在哪吗——”米罗眯着眼睛撑桨问，声音被雨点打散，千疮百孔。

　　“隐约感觉到穆的小宇宙，却——”把隐藏舵上的椽子抽下，船尾掌舵的卡妙顺着浪涛的走向努力向前划动，“却没有沙加的——”

　　“走散了吗——”迎着风艾欧里亚的眼睛被雨打的睁不开。

　　“你们——”卡妙努力撑眉环视着海面，那里一片青灰绿朦胧，声音透着焦急，“你们能感觉到吗——”

　　两人散了必然是船遭水覆，穆虽然懂水在这种恶劣气候下撑也撑不了多久，沙加就……

　　该死！

　　卡妙侧牙，嘴唇咬到出血。

　　穆的小宇宙突然一下爆发强烈起来，向北移动，只一瞬，在众人胸中划过。

　　一个巨浪打来，带着风声，拍向三人的小船。

　　“抓紧——”穿梭在雨中声音中气不减，卡妙转舵，“前方东北方向——”

　　穿梭出排浪，涛头就直直砸落下来，激起高丈的水花。

　　没有时间后怕，三人开启小宇宙，努力搜索着那个灵光一现的小宇宙。

　　穆！穆，你听得到吗？你们究竟在哪里？

　　指尖触碰，一点，又一点。

　　波浪在二人之间冲刷，荡漾距离。

　　三根手指，拿捏，收紧。

　　沙加似乎失去意识，脸埋在水中，刘海随波飘荡露出额上眉间的殷红斑点，面色惨白到发青，双目紧闭。

　　心里一紧，刀割出血。

　　穆将眼前已半昏迷的人迅速拉至身前，双腿蹬水，一手扯开系在臂上的绳结，一手将他的头托出水面，面向自己靠在肩上，将救生衣往怀里人身上套。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一面单手系着救生衣侧面的绳结，一面扶着怀里人的后背，眼眶里液体盈满。

　　口目紧闭，沙加胸膛喉颈里没有呼吸。

　　没事了，我说过没事了的，你不能有事，没事了，没事了……

　　咬着嘴唇遏制眼泪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背，穆捏起他的下巴，将它尽量抬高。

　　狂风呼啸而过，翻着白沫卷起巨浪，打在水中沉浮的两人身上。

　　急促呼吸的穆呛了一口水。

　　直接呛进气管里，穆连咳了数下，一张被水浸泡得雪白的脸咳得微红。

　　深含一口气，甩开眼前湿透的额发，捏住下巴的手略微向后捏紧下颌使之微松，手指拨开沙加的唇，穆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微温的气体溢满冰冷的口腔。

　　待口中的空气全部渡到对方口鼻中，穆再次深含一口，闭了双眼，往沙加口中渡去。

　　海浪波动，风起云涌，大雨像利箭一样将两人灌顶。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面前的人略微皱眉头张嘴轻咳，一口海水呛出，穆停了下来。

　　长而缓慢的喘着气，沙加微微睁开双眼。

　　“穆……”

　　收紧腰上的手臂穆将沙加稍稍上推，推到一个方便呼吸的位置，一手扶着他的后颈让他把头放在自己肩上。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我说的，没事了，没事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微润。

　　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海面被暴雨笼罩，雨水和着溅起的浪花，交织，纠缠，将空气渲染的更湿。

　　你还活着，还活着…太好了……

　　“雨太大了——”船沿处的艾欧里亚大声喊，声音被雨势轻易掩盖，“根本看不见前方的情况——”

　　环视四周，能见度急剧降低，不到十米。

　　“米罗——”奋力掌着舵的卡妙喊，“你的方向——能看到白色的浪头吗——”

　　甩了甩头，挥去贴在脸上的湿发和雨水，米罗定神细视。

　　不远处有几股高浪涌起，深蓝色，涛头的白沫似乎被风雨打散。

　　“没有——”米罗高声回答，“看不见——只有，只有几股比较高的波涛——”

　　作为目标的穆的小宇宙逐渐低迷下去，同一个位置的另一个小宇宙慢慢升起，高涨，直至喷曝。

　　沙加！

　　他们会合了吗？

　　“就着那个方向——”卡妙继续喊，“往那里划——”

　　几乎未用早饭又在海里奋力过久，这一刻疲劳像藤蔓一样瞬间爬上穆的身心，缠绕收紧。

　　抱着沙加，心里倏地放松，头无力地靠在沙加肩上。

　　“穆…穆，你没事吧？”一直紧紧抱着自己的手突然放松，沙加心头略感不妙。

　　“我……没事。”略微收紧手臂示意，穆抬头绽放一个虚弱的微笑，随即又靠向沙加肩头，“就是太累了，让我…让我休息一下，就一下。”

　　“穆！不可以睡！我命令你不可以睡！”沙加纯蓝色的双眸瞬间睁大，原本不足的底气突然一下爆发，反手将怀里的人搂得死紧，“等一下等一下再睡好不好？等我们回到别墅，回到别墅再睡，等一下，我联系他们，你等一下好不好…”

　　排浪连绵而起，相互击打着，耸出更高的波涛，打在海面上，说话的沙加连呛几口水。

　　hm…肩头颈窝，穆轻轻发出一个鼻音，深深浅浅呼吸了几下说：“听着，沙加，等会，等会他们来了，你先上船，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先上船，不要…管我。”

　　“穆！”因为呛海水而咳嗽不停的沙加勉强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怒火，“那你呢？你把我当女人然后上演生离死别的言情剧吗？我告诉…”

　　哗啦一个排浪落下，砸在二人头顶，沙加闭眼屏气双手将穆护在胸前，一句话生生吞了回去。

　　这……可由不得我啊。意识渐渐离体，穆虚弱地苦笑一下。

　　[听话，沙加，听话。]

　　[你跟我不一样，你一定要活下去。]穆小宇宙发出一个虚弱的信号，沙加一愣。

　　[因为……因为我……]

　　[你是……]

　　大雨没心没肺的拍洒。

　　雨点打在额上眼角顺着脸颊流下，瞪大了湛蓝的双眸，沙加瞠目结舌。

　　稍稍收紧搂着沙加的手臂，穆抬头，海水和雨水划在脸上洇湿了温柔。

　　用尽力气似的，穆凑着脸往沙加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唇上贴去，未及，错开，重重落在肩上。

　　放心吧，沙加…
　　他们……

　　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瞬间，一个强烈的小宇宙提升至顶，在青灰一片的海面上绽放出一朵隐约的血色莲花。

　　沙加！

　　在船上的众人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个强烈无比强烈的小宇宙。

　　迎面而来的浪越来越大，涛头逐渐连成一片，卷出巨大的水屏障，从头上盖下来。小船惊险地四处穿梭，躲过一个又一个的波浪，船里的三人早已浑身湿透。

　　近了，近了。

　　不到五十米！

　　没有言语，三人默契地配合着，在暴雨和巨浪中努力前进。

　　“不能再往前了，卡妙——”艾欧里亚大声喊道，“这里看过去有一个浪从远方海域涌来——”

　　“落点估计就是小宇宙所在的位置！！——”

　　“…！！…”没有说话，米罗卡妙心头一沉。

　　“我掌舵，我们划过去！——”来不及思考，卡妙喊，“怎么也要试一试！——”

　　“的确，很危险——”转头努力在风雨中辨认前方，米罗喊道，“这个排浪似乎比刚刚的，规模，还要大——”

　　“……”没有回答，卡妙的呼吸急促起来，掌着舵无法转身，停顿一秒喊道，“赶在他落下之前…”

　　一股深海水流涌起，小船几乎翻覆。

　　收紧手中的舵，卡妙大喊：“朝着小宇宙的方向，前进！——”

　　排浪趾高气昂地拉帮结派，浪尖白沫被雨水狂风打去，凸耸成一张巨大的屏障，冷酷无情。

　　眼前，那个喷曝的小宇宙就在眼前了！

　　方向朝东！——谁在喊，是卡妙吗？

　　他艾欧里亚几乎都看到了那厚重的橘黄色救生衣，一抹虚弱了淡紫和一抹努力向前滑动的金黄！

　　触到了，随着两笔颜色调和到来的，跟在他们之后的，是什么？

　　墨蓝色的，第一次看到这样高丈的水，雨滴千刀万箭的穿过，却坚固没有丝毫动摇退势。

　　它，好像要……

　　掉下来了……

　　一直安静的淡紫色突然一下跃起，将金黄推向船沿，自己向相反的方向冲去，船边宝石蓝色伸手接过，金黄出现在船上。

　　好像要掉下来了……

　　上来啊，上来啊，快上来啊，穆。

　　好像有人这么叫着。

　　掉下来了！

　　墨蓝色翻打。

　　整个视野全部涂满，一角没漏。

　　船尾有人站起来，好像双手合抱。

　　曙光女神之——

　　谁在叫？

　　不！！——不可以——

　　又是谁在叫？

　　转舵！——顺着这股浪划到西边去！！——

　　西边，西边……

　　双手机械地划着，划着，划着……

　　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

　　一股又一股浪在后面连续拍打，波峰波谷，上上下下，小船越划越快。

　　雨点埋没了海天之间，抹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往前，只知道拼命往前。

　　往前，往前，往前……

　　……

　　土黄色的，是什么？坚硬，岩石，到了吗，我们到了吗？

　　到岸上了？

　　到岸上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看不见，为什么，为什么还是看不见？

　　那淡紫色呢？为什么看不见？明明就在眼前，到哪里去了？

　　到哪里去了？

　　22 （下）低迷

　　相互架着肩膀进屋，在月白地毯上留下一道深米色的水迹。

　　大雨变本加厉，斜着狂风，揪起惊涛骇浪，与大海交战。

　　砰。风暴被关在门外。

　　在众人最后缓慢移动，宝蓝色的发丝湿漉漉地盖在脸上，米罗不辨表情。

　　米罗，我扶沙加回房间。一个眼神示意，卡妙闭目，双手将米罗肩上的沙加接过，拉着他的肩臂环在自己颈周。

　　“我没事，我没事啊，去救他啊……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他……”瞪着双目，口中无序地喃喃念叨，被转移位置的沙加声音听上去薄如蝉翼盈弱即碎。

　　剪刀张着口从卡妙的心上割过，留下艳红的血迹。

　　咬牙，架着肩上的人迈步向前走。

　　紧握手中的拳头，指甲陷在手心里殷殷渗出血痕，怒瞪得双眼里噙满泪水，倏地，艾欧里亚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一样跳起来转身紧紧揪住米罗湿透的领口怒吼：“米罗！这就是你的主意！你的好主意！”

　　“那种程度的浪！根本不用假装穆他绝对死定了！”

　　抓紧衣领的手颤抖着，眼泪喷涌而出。

　　“你说啊！你怎么对得起我们！你怎么对得起那些遇难的兄弟！你怎么对得起沙加！你说啊！”

　　低着头不辨表情，米罗没有说一句话。

　　“艾欧里亚…”背扶着沙加的卡妙咬着嘴唇，声音压抑颤抖，“现在，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回房间…”

　　握紧的手松开，手指颤抖发白。

　　转而变低，艾欧里亚声音零落破碎不堪：“在我们的面前…就这样…我们居然没有救他……居然没有救他……”

　　缓慢而无声，从水里捞出的众人心像身上的浪一样的湿。

　　掏出钥匙开门，侧身让米罗进去，背着沙加的卡妙转身，走到对门，接过沙加手里的钥匙开锁。

　　“我没事…我没事的放我下来你回去吧，我没事的，卡妙……”伏在肩上，沙加闭着眼睛口里轻轻说。

　　皱着眉头，卡妙将他背扶到浴室。

　　“你先……洗个澡吧。”努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卡妙低声说，“浴衣我帮你拿…放在外面。”

　　转身出去，顺手关门。

　　“卡妙……”门后传来略微嘶哑的清冷声音，微弱响度，棱角不减。

　　站在门口，卡妙的心狠狠缩了一下。

　　“……谢谢你。”

　　抑制不住的眼泪冲上来，满溢。靠在浴室门板上卡妙双眼努力上看，阻止液体流出。

　　抽动鼻翼，走到里屋衣柜前。

　　相互对门的两间房，结构完全相同对称。

　　取了浴衣浴巾放在门口台架上，卡妙出门。

　　门后，单手颤动着手指拨弄胳膊上系着的泡沫标识。

　　一次，两次。

　　随着门砰声一响，倚在淋浴帘边上的沙加顺墙慢慢滑下。

　　结的太紧根本解不开。

　　……死在我前面，然后让我来承受这种感觉……

　　手指扯动，绑绳越结越紧，深深勒进手臂，勒出青筋暴起。

　　以前我不相信，可现在…穆，你真的……

　　随着小宇宙的微弱催动，手臂上绳结裂成几半。

　　……那么冷酷自私。

　　走进自己房间，床铺略微凌乱，保持着仓促出门前的状态。一些思考的草稿纸散落在床边地上，窗户紧闭两边窗帘半束，从屋内看去窗外一片混沌。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张嘴深吸一口气，抬颈，卡妙将刚刚的眼泪逼回去。

　　跌坐在地上靠着床沿，头无力的垂下。浸水了的石青色头发相互贴合成一绺一绺，黏在脸上眼前，滑进脖子里，冰凉。

　　本来…本来瞬移应该能逃掉的……应该能逃掉的……

　　波涛之间心里尚存的一丝希望被最后那高万丈的排浪打得粉碎。

　　[那种程度的浪！根本不用假装穆他绝对死定了！]

　　听着水声卡妙双手紧紧抱着沉重的头颅，将它埋在双膝之间，咬牙切齿。

　　衬衫湿透，粘附在身上，双肩微微颤抖，脊背边缘处被体温微微蒸干，不明显的泛出白白的盐花。

　　……你的鲁莽直接促成了穆的死亡，我……

　　……不知道该怎么办……

　　米罗……

　　该死！

　　一拳打在墙壁上，不顾指尖传来的阵阵疼痛，艾欧里亚将拳头攥得更紧。

　　当晚米罗向他提及那个计划的时候他就应该反对的！

　　艾俄罗斯哥哥说过下雨必将带来涨潮，如果在引发台风后果不堪设想，自己为什么根本不记住！那样的天气云层比前几天都阴沉怎么能够出海！

　　更不要提什么诈死的危险计划！

　　可恶！那种状态的穆摆明了是筋疲力竭，前面我们还他妈抱有一丝希望觉得他可以瞬移逃脱，那种浪打下来船都打碎了瞬移什么？！

　　沙加不会水，我居然才想起来！让他跟穆出海，我当时提的什么建议啊！我又有什么资格说米罗？！

　　可恶•可恶•可恶！

　　一拳又一拳，指根处处泛出殷红的血印。

　　双眼闭紧。

　　直接把兄弟推向死亡，这就是我们这些口口声声说着患难与共的人做的吗？

　　顺着浴室的墙壁慢慢滑下，不小心带开横枝的龙头把手，热水劈头盖脸而下。

　　跪坐在地上，艾欧里亚一手撑扶着额脸，和着热水滚烫的眼泪从指缝中流出。

　　浴室中传出的水声一直维持着一种稳定的频率，没有折射，直接击打在瓷砖上，冰冷的声音哗哗哗哗。

　　卡妙的心突然一下慌起来。

　　米罗……米罗你在洗澡吗？

　　有些无助地抬起头，摇晃着身体张望一下，卡妙站起来，向浴室走去。

　　抓住门把向下，没有锁。

　　卡妙推门走进去。

　　硕大宽敞的浴室里没有一丝雾气，墙上的宽面长镜清澈如空。

　　换衣架上没有任何物品，空空如也。

　　不苟言笑的水声从浴帘后面传来，踩着它严肃的频率。

　　半透明的浴帘略微回转的垂着。

　　一把拉开。

　　阖着湿衣宝蓝色被打湿，蔫蔫的缩进折起地腿间，那个月白和海蓝交汇的角落，在水幕后面朦胧不清楚。

　　莲蓬头喷出的水花溅起，跳跃在卡妙脸上，没有温度。

　　……米罗！

　　你干什么！

　　“卡妙你别过来。”角落里缩着的小小一团说，安静的声音透着冰冷，“别过来…我呆着就好……”

　　愣在当场，卡妙觉得内脏都被掏空了。

　　“都是我的错啊……”淋着喷出的冷水慢慢抬头，眼睛在水幕中半眯着不清楚，米罗的脸上抹着一笔凄凉的隐忍，“这些都是我的错啊……”

　　“听到艾欧里亚的话了吗，”声音越发的安详平静，“他说的太宽容了，太宽容了……”

　　“那种浪根本连潜泳逃掉的机会都没有…是我害死了穆啊……”

　　“真是难看。这样不堪，跟那个凶手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米罗！”居高临下，卡妙吼了一声。

　　闻讯，米罗慢慢地转过脸去，眯缝着眼睛看他，水流贴面流下。

　　微干的衣服被再一次打湿，穿过莲蓬头的冲淋区域，卡妙大步走过去跪坐在米罗面前扳着他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你的觉悟吗？做错了一个决定，然后低迷，自怨自艾？！”卡妙声音严厉而冷酷，“米罗我真是看错你了！”

　　“卡妙，我没有自怨自艾…”嘴角浮起一抹凄凉的苦笑，暴雨一样的水幕里米罗青色的眼睛闪动，“的确是我的错啊…我应该阻止的，阻止沙加去，不，我根本就不应该提出这么一个计划……都是我的错啊，卡妙，都是我的……”

　　心痛，没有余地的痛。

　　“你认为，”急促深浅呼吸了几下，卡妙试图把即将决堤的眼泪逼回，瞪着双眼，“你认为你这样穆知道了就会安息吗？这种孩子气的举动，根本不像是你的作风！”

　　“什么也不用说了…卡妙，你什么也不用说了……这是我认定的事，失败了我会承担全部责任，一个兄弟丧生，一个兄弟心灰意冷，这些责任全部由我承担…由我承担……”

　　略微发乌的嘴唇颤抖，说出的话语像刀一样剜在卡妙心里。

　　闪电一样，手从肩头移到脸侧，捧住他的脸，伸头去咬那字字伤人的颤抖的唇。

　　没有回应，米罗的脸上凄凉混合着惊讶。

　　舌头像风浪一样席卷侵略着冰冷的领地，卡妙双目紧闭。

　　醒醒吧米罗！醒醒吧！

　　我们现在只有四个人，只有四个了！

　　我们得走下去，找到凶手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谁都不会倒下！谁都不能倒下！

　　醒醒吧！

　　口腔里慢慢温度回复，米罗闭眼缠绕上来，轻轻舔舐着嘴里的对方，夺过主动权。

　　深深浅浅的呼吸，由仓促开始变得平和绵长起来。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就让我自暴自弃一下，然后…

　　我会，马上站起来。

　　片刻分开。

　　抽手将面上的头发拂到脑后，顺势一把抹掉脸上的水，卡妙站起转身。

　　“恶劣海况，穆的死是谁都不能预料到的。”

　　“当务之急是调整情绪，意外同时造成了打渔这条食物来源的切断，”冷冽的声音拉着浴帘，刻出一个决绝的背影，“与其有时间自暴自弃不如想想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甩手关门，砰，卡妙出去。

　　留下浴室水幕里一张下定决心的脸。

　　是啊，该怎么办呢。

　　咯吱。

　　拧上洗脸台前的水龙头沙加将水池里冲洗干净的原本绑在手臂下行的漂浮物取出，伸手拿毛巾仔细擦干。

　　边角橘黄色的漆略有脱落，隐隐约约露出里面泡沫的斑白本色，右下角的位置缺了一块，凹陷进去，裸露在外的泡沫被海水泡的发黄。

　　手指微微用力缩紧，捏着漂浮物，镜子中沙加的脸上一片漠然。

　　从验尸到推断个人死因再到分析罗列疑点。

　　双手在漂浮物上缓慢的抚摸，很轻柔，就像抚摸情人一样，手指在缺口处稍适探入，描摹每一个纹理。

　　我承认我怀疑过你，但我从来没有认为你是凶手。

　　以前没有，当时没有，现在也没有。

　　舒展手指，双手左右环合，捧着漂浮物放在鼻尖，双眼微闭，虔诚地亲吻。

　　你说的一切我都记得，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那些不自然，那些费解之处，现在我全部明白了。

　　低头咬牙，抓着漂浮物的手指扣得咯咯直响。

　　背负的，都是些什么啊！

　　持着漂浮物在水池边放下，伸手向凹，龙头下接了些水扑在脸上然后抹去。

　　那么……

　　抬头睁眼，湛蓝的瞳仁直视镜子中的自己。

　　就让我来帮你吧，帮助你完成。

　　穆……

　　转身走出浴室。砰，门在身后关上。

　　……我绝对不会让你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