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踩到我尾巴了》程万里

15、第十五章

　　柏彦舟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地起床，他下意识地按了按眉心，却发现头不如想象中那么疼，他有些诧异，因为他酒量不太好，也不经常喝酒，但每逢喝醉，都格外难受，酒醉的后遗症也格外明显，不头疼个两三天不算完，要是运气不好，他那脆弱的胃还会趁机来折磨他。

　　但这次，他不仅胃不难受，头也不疼，反倒有种睡饱之后的舒适感，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回头一看，突然发现一只猫四仰八叉地躺在他床上，于是附身过去，搔了搔猫的下巴将它弄醒，含笑道：“小东西，放着好好的猫窝不睡，为什么爬我的床，掉我一床的毛，昨天刚换的床单又要换了。”

　　柏彦舟并没有当真嫌弃唐未晓，但听在唐未晓耳里，就是赤裸裸的忘恩负义，她瞬间想起了渔夫和蛇的故事，觉得柏彦舟就是那条冷冰冰的蛇，愤怒地冲他嚎了好几嗓子，不等柏彦舟反应过来，她就扭头又伤心又委屈地跑了。

　　柏彦舟看着她傲娇的背影，失笑道：“脾气怎么这么大，好歹让我抱一抱摸一摸，安慰安慰你失恋的主人啊。”

　　他昨晚喝醉后断片了，但又隐隐约约有些片段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唐未晓的脸尤其顽强，他洗完澡后刷牙的时候，唐未晓的脸又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停顿片刻，当即放下水杯，拨电话给薛溶：“你昨晚送我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跟我一起回来，喂我吃药什么的。”

　　薛溶委屈道：“没有啊，就我一个人，我问你你家胃药放在哪里，你根本就不搭理我，我想帮你洗澡，你还嫌弃我。”

　　柏彦舟想了想薛溶帮他洗澡的场景，恶寒：“你能别那么恶心么？”

　　薛溶：“……”

　　柏彦舟又问了一遍：“昨晚真的没人照顾我？”

　　薛溶顿了顿，道：“就我所知是没有的，但我不知道我走后，柏哥有没有叫别的红粉佳人来陪你啊。”

　　柏彦舟走进卧室，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胃药和玻璃杯上，胃药一板八粒，抠掉了两粒，还剩六粒，他说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上次让你装的摄像头装好没有？”

　　柏彦舟隐约记得自己昨晚胃痛，却没有自己去找药吃的印象，他几步走到床头柜旁，拿起那板胃药一看，竟然过期了，于是疑心更重，过期的胃药效果那么好，让他不仅一点都没有不舒服，还连带着宿醉全消？更主要的是，他隐约记得一张女人的脸，这简直让他匪夷所思。

　　薛溶笑嘻嘻地说道：“我办事，柏哥你还不放心？摄像头已经装好了，除了你的卧室，其他所有房间都装了至少两个摄像头，保证没有死角，放心吧。”

　　柏彦舟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看到监控画面？”

　　薛溶说：“现在就能看到了，不过要下载一个app，我把使用流程发你微信。”

　　柏彦舟：“嗯。”

　　柏彦舟在宿醉后难得有食欲，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早餐，一边吃一边按照薛溶发过来的流程下载了app，联网，登录，然后查看昨天到现在的监控录像，当然，家里就他和他的猫，乍一看，监控录像也没什么好看的，柏彦舟想到自己昨晚胃痛，想要看一下昨晚的监控录像，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卧室里没有监控录像，倒是薛溶送自己回家的样子被拍了下来，他们穿过客厅走进他房间的一路都拍得清清楚楚，但到了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他卧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柏彦舟有些失望，摸着下巴道：“早知道在我卧室里也装个摄像头了。”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卧室是他的私人空间，要是装了摄像头，会让他觉得不自在，而且他职业特殊，要是他真的在卧室安装摄像头，一旦他的裸照甚至其他更私密的照片流出，将对他的事业带来不小的麻烦。毕竟虽说安装摄像头的公司承诺保护客户隐私，不会调取客户的监控录像，但柏彦舟觉得还是谨慎为好，从源头上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

　　柏彦舟吃完早饭就懒懒散散地去公司开会，艺人开发部详细地将公司艺人的定位和各自的发展路线向柏彦舟汇报，当汇报到一个新签约的女艺人时，投影仪上投射出女孩的照片，柏彦舟突然说：“停！”

　　艺人开发部的总监王艺还以为柏彦舟看好这个女孩，吓了一跳，忙道：“殷雨星外形条件不错，是她们学校的校花，又是科班出身，我接触过她，她人也挺好的，乖顺肯听话，加以栽培，说不定会成为……”

　　柏彦舟头也不抬地翻看手机：“等等。”

　　王艺这才知道，老板的注意力并不在殷雨星身上，她有些好奇柏彦舟在看什么，似乎是在看一个视频，她假装不经意地微微腾空屁股，瞥向柏彦舟的手机屏幕，柏彦舟看得聚精会神，也没防备她“偷窥”，但王艺心虚，很快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子假装什么都没看，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和震惊，心虚是知道自己不该偷看老板手机，震惊则是因为她看到柏彦舟在偷看监控录像，录像中是个女孩，柏彦舟看得眼睛眨都不眨，仿佛一个变态偷窥狂。

　　她心中惊呼：她们老板什么样的女孩追不到，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去偷窥别人？

　　柏彦舟不知道自己在下属眼中的形象已经崩了，事实上，他现在满心疑虑，根本没空再跟王艺讨论工作了，索性挥挥手，示意王艺和其他员工先走，会议改期。他重又将监控调到昨晚半夜时分，画面中是他家客厅，一个女孩从他的卧室走到客厅，从客厅翻出胃药，拿着胃药进了他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过，监控是高清的，清晰地将女孩的脸拍了出来，柏彦舟看着她的脸，只觉得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但当务之急不是那个女孩的身份，而是——

　　她到底去了哪儿？难道现在还在他卧室里么？

　　柏彦舟一分钟都坐不住了，连忙开车回了家，将自家卧室翻了个底朝天，当然，毫无收获，沙发底下和床底下都没有人，柏彦舟又神经质般地跑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心道，她不会从窗户离开了吧，虽说他住二楼，楼层不高，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翻下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女孩不会这么拼吧？

　　她的目的是什么呢？迷恋他，所以在他喝醉酒以后照顾他？她是什么拇指姑娘么？

　　柏彦舟混乱中甚至想到了找私家侦探，他让薛溶帮他找私家侦探的时候，薛溶震惊极了，再次问道：“柏哥，你要找侦探调查谁？”

　　柏彦舟一字一句道：“我、柏、彦、舟！”

　　薛溶也混乱了：“不是……柏哥，你好好的，为什么要调查你自己啊。”他差点就说“你们有钱人都这么会玩的么”了。

　　柏彦舟面色沉重：“我怀疑有人在跟踪我。”

　　唐未晓还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已经露得差不多了，她还在单方面跟柏彦舟生气呢，骂柏彦舟渣男，还要黄悠悠跟她一起骂，黄悠悠是柏彦舟的粉丝，以前不知道唐未晓的饲主是谁还好，跟着一起骂骂没什么心理压力，现在知道唐未晓的饲主是柏彦舟，十分为难，唐未晓骂柏彦舟的时候，她总忍不住想要帮柏彦舟说话，她一帮柏彦舟说话，唐未晓就变得更加生气，如此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最终，黄悠悠只得妥协，含含糊糊地跟在唐未晓后面一起骂柏彦舟渣男，心中却说：柏哥，我是迫于老大的淫威才这样说你，我依然是你的衷心小迷妹，等你新片出来，我去包场支持你！

　　唐未晓又做了两场直播，一场在黄悠悠家里，一场依然是外景。经过这两场直播，唐未晓越发得心应手了，并且形成了自己某种独特的风格，就是专心致志地吃，随心所欲地聊，她吃得专心的时候，网友在弹幕上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等她吃到半饱的时候，她开始愿意搭理网友，但她对人类社会了解并不算多，性格又骄傲自大怼天怼地，在网友眼中反而变成了“耿直”和“冷幽默”，她的这两场直播成绩都不错，在线观看人数和打赏都是一场比一场好，现在已经高居新人主播榜首。

　　黄悠悠不失羡慕地说道：“我当初刚来羽毛的时候，差不多花了一个月时间才登上新人榜前三，而且还天天播。”

　　唐未晓洋洋得意：“你叫我老大，这老大可不能白叫。”

　　黄悠悠发自肺腑地想，老大就是老大，不是她能比的，在开直播之前，她还担心唐未晓能不能糊口，毕竟她根本不觉得以唐未晓莽撞的性格，能在竞争越来越残酷的主播圈中出头，她还以为唐未晓不惹事就算好事，甚至还做好给她擦屁股的准备，谁知道，她就是匪夷所思地蹿红了，想都想不到。

　　去御膳坊的路上，黄悠悠再三叮嘱唐未晓对待王总要尊敬有礼貌，千万不能得罪了王总，要在王总心中留下个好印象，唐未晓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掏着耳朵拖长了声音道：“知道了。”

　　王总是位能人，在直播软件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情况下，他带领着他的羽毛直播，从腥风血雨中杀出重围，成为直播行业的老大，与他的赫赫声名相比，王总的长相庸常多了，他身高不到一米七五，穿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戴一副黑框眼镜，气质儒雅。

　　他竟比黄悠悠和唐未晓还先到包厢，当侍者领着她们到包厢的时候，黄悠悠整个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拘谨又内向，一点也没有了在别人面前游刃有余的模样，好在，王总为人十分谦和，很给唐未晓面子，只要给了唐未晓面子，她就一切都好说，至少不会惹事。王总先带唐未晓和黄悠悠吃了顿便饭，他在席上侃侃而谈，跟唐未晓聊天的同时也没冷落了话少的黄悠悠，仿佛相交多年的老友，唐未晓吃得高兴极了，一点也没察觉到王总高超的社交手段，只怕现在王总要她免费直播，她也会一拍大腿同意了。

　　饭后，王总拿出给唐未晓准备的合同，唐未晓不耐烦一个字一个字得看，直接翻到最后用自己的狗爬字签下了大名，而本该警觉的黄悠悠也像个鹌鹑一样，柔顺地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总将一式两份的合同递了一份给唐未晓，道：“给你们一个忠告，下次，需要签名的任何一个文件，都一个字一个字得仔细读过去，不能这么轻信别人。”

　　黄悠悠一惊，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清醒过来，连忙拿起那份合同翻看，王总不等她看完就温和地笑着说：“当然，我绝对是个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王总还有事，就先走了，留下了司机待在楼下，等着一会儿送她们。

　　黄悠悠瘫软在沙发上，失神地问唐未晓：“老大，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特别蠢？”

　　唐未晓认真地思考片刻，道：“没有，你就是跟平常……不太一样。”

　　黄悠悠烦躁地将脸埋入掌心，唐未晓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好奇地问道：“悠悠，你怎么了？”

　　黄悠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这句话可踩了唐未晓的大雷，她不服气地说：“你都没说，怎么知道你说了我不会明白？”

　　黄悠悠正好也急需一个人倾诉，也不管唐未晓明不明白，就坐起身，认真地说道：“对一个人有好感就是这样，在他面前变得不像自己，所有的理智在碰到他的时候全不适用，看到他的时候会紧张和煎熬，可又期盼着下一次看到他，忍不住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犯了蠢……。”

　　唐未晓：“……”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不太明白这种感觉。

　　她费解地问道：“所以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呢？”

　　黄悠悠自嘲道：“也许够不上喜欢的程度，但非要说的话……喜欢吧。”

　　唐未晓一拍大腿：“喜欢他把他抓过来不就好了，敢跑就打断腿！”

　　黄悠悠失笑：“没有那么简单的，不过我也说不清，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