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踩到我尾巴了》程万里

14、第十四章

　　柏彦舟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他的父亲是业内龙头盛天百货的总裁，母亲是矿业大亨李如林的独女，他是这对恩爱夫妻的老来子，上面还有个比他大十八岁的哥哥，因此可说是从小千娇百宠地长大。他本人当然很优秀，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名列前茅，但他大学由着自己的兴趣去国外读世界文学，未尝不是因为家里人的宠爱和纵容，他的哥哥柏彦珩继承了家业，他就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去国外读书的第一年，被知名导演龙一一看中，趁着暑假出演了龙导的成名作《往生》里男主自闭症的天才弟弟，将这一角色演活，他在片子中总共不过三四分钟的镜头，却有人冲着这三四分钟，去电影院三刷四刷这部电影，这固然是因为他在这部电影里的颜值和扮相令人惊为天人，他的演技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演戏，怎么在镜头前表现自己。

　　后来，他在国外提前修完学分毕业回国，同时回国辅修了表演，在21岁的时候出演了李道导演的《彩空》，在电影中扮演一个人格分裂症，他凭借精彩的表演成为国内最年轻的影帝，还在国际电影节斩获多项大奖，也从此名声大噪，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成为人人艳羡的存在。《彩空》大爆之后，粉丝们本以为他会趁着这股热度，多拍电影多上活动，谁知道他反而沉寂了，不上综艺，不出席商业活动，距离《彩空》已经三年，他只接了个电影的男二，电影固然叫好又叫座，但他的产量也委实太低，就连微博的更新频率都不频繁，照片更少，导致他每次发自拍，粉丝都像过年一样。

　　三年前，柏彦舟成立了ET娱乐，旗下签了几个艺人，这些艺人每次发动态的时候，柏彦舟的粉丝都会闻风而去，在他们微博下面留言：请转告你们老板，让他发条微博，谢谢。

　　粉丝们哪儿知道，就算是ET娱乐的签约艺人，也不是总有机会见到柏彦舟的，更不是都能在柏彦舟面前说上话的。

　　柏彦舟的人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说他一句天之骄子亦不为过。

　　唐未晓在网络上搜索了柏彦舟的资料，心里酸酸的，不得不承认，自家饲养人确实是有那么一丢丢牛逼的，她嘀咕道：“可是我也不差啊，我还是玉浮山一姐呢。”

　　她抓耳挠腮道：“到底怎么搞到他的签名。”

　　事情是这样的，黄悠悠知道唐未晓的饲养人是柏彦舟之后很兴奋，也很羡慕，一直喋喋不休地说她多喜欢多崇拜柏彦舟，她说“要是能有他的签名写真就好了”，唐未晓一时没憋住就吹了个牛逼：“这算什么，我随手帮你搞一张就好了。”

　　事实上，就算不“随手”，唐未晓也没本事搞到柏彦舟的签名写真。

　　柏彦舟是个很“任性”的艺人，演戏少，周边更少，出道至今就拍过两套写真，签名写真不超过两百套，都被各自的主人死死地捂着，黄悠悠已经出了很高的价格了，依然收不到。唐未晓自然也搞不到，但她自己吹的牛，跪着也要实现，她已经趁柏彦舟不在家，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可惜，除了知道柏彦舟家多么干净之外，一无所获。

　　唐未晓都有些绝望了，开始自己握着钢笔临摹柏彦舟的签名，柏彦舟的签名潇洒飘逸，而唐未晓写字仿佛小儿麻痹，就算她再麻痹自己，也不能违心地说这字相像。

　　她自言自语道：“要不给悠悠变一张？她应该看不出来吧？”

　　她又很快否定自己：“万一被她看出来，我这个大哥颜面何存？”

　　她振奋：“我一定要搞到他的签名！”

　　当天，戚芷桐恰好从国外回来，柏彦舟又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戚芷桐想要拒绝，柏彦舟强硬地说：“我有话要对你说，只占用你十分钟时间，说完我就走。”

　　柏彦舟买了一捧戚芷桐最喜欢的铃兰去见面地点等戚芷桐，在等待戚芷桐的时候，一向淡定从容的柏彦舟竟有些紧张起来，他搓了搓手，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跟自己说：“柏彦舟，争气点儿，你什么没见识过，不就是告白么，一鼓作气，你可以的。”

　　至于戚芷桐会不会答应他，柏彦舟心中没谱，也不想去想，他只是不希望这种胶着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了。

　　等待的时间到底煎熬，柏彦舟就拿起手机刷起了微博，他心情紧张激荡，正想上大号发条微博，一不小心看到现在的热搜第一——当红小花戚芷桐和超模Chris因工作生情，随着新闻还附上了几张动图，一张是戚芷桐吃冰淇淋，Chris走过来抱住她，手从她的后腰滑到她的臀部，最后从她的大腿上滑落，而戚芷桐不以为意，粲然一笑。

　　柏彦舟呻然一笑，顿觉在这里不安等待的自己像个笑话，他将这个动图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将每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才收起手机，那个忐忑不安的少年一般的柏彦舟消失了，一贯冷静淡然的他又回来了。

　　柏彦舟给戚芷桐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临时有事，下次再见吧。

　　戚芷桐一下飞机就往见面地点赶，闻言有些失望，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我都快到了。”

　　柏彦舟笑了笑，道：“真的很急，而且我其实也没什么事，下次再聊也来得及，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跟你赔罪吧。”

　　戚芷桐失望地道：“好吧。”

　　挂了电话之后，戚芷桐的助理余涵惊讶地喊道：“戚姐，你又上热搜了！”

　　戚芷桐打开微博看了看热搜，拧眉不语，余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建议道：“戚姐，要不要跟柏先生解释一下？”

　　戚芷桐仿佛被人窥破心底的隐秘，下意识地否认道：“我为什么要去向彦舟……”话音未落，意识到自己的自欺欺人，道：“我能怎么向他解释呢。”

　　余涵看她捏着手机神游天外，不由得愤愤道：“那个Chris蹭热度蹭得也太明目张胆了！照片肯定是他的人拍的，故意跟导演提议要拍得热辣，结果尝试了以后正片中不能用，刚好拿给他营销对吧，臭不要脸！”

　　戚芷桐神色黯然：“小余，别说了，我本来可以拒绝Chris拒绝导演的，粉丝们和……知道了会失望的吧，表面那么高冷的戚芷桐，是个经常妥协的人。”

　　余涵急切道：“可你要是不配合的话，他们又会说你耍大牌了。”

　　戚芷桐转头看向车窗外疾驰的汽车，默然不语，半晌，道：“掉头去剧组吧。”

　　唐未晓等柏彦舟等得都快睡着了——她打算等柏彦舟入睡之后，操纵着柏彦舟梦游，在她买来的写真上签名，结果等到自己都快睡着了，柏彦舟还没回来，她不爽地念叨着柏彦舟的晚归，像是个独守空房的怨念的妻子，渐渐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发出响动，随后，薛溶和柏彦舟的声音传来。

　　“柏哥，小心小心！”

　　唐未晓循声望去，只见柏彦舟醉得踉踉跄跄的，柏彦舟扶着他走了过来，又一路将他扶进了卧室，柏彦舟脸颊潮红，眉头紧紧蹙着，似乎醉得很是难受，薛溶帮他松开领带，脱掉外套，解开衬衫扣子，接下来该做什么却为难了，他纠结地喊道：“柏哥？要我帮你洗个澡么？”

　　柏彦舟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到薛溶的脸，嫌恶地道：“别恶心人了。”

　　薛溶：“……”

　　薛溶受伤地道：“我帮你倒了一杯水，在床头柜上，别的没什么事的话，柏哥，我就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

　　柏彦舟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唐未晓在角落里围观了这一切，还以为柏彦舟真的没醉，结果薛溶走了还没五分钟，柏彦舟就冲进卫生间狂吐了一波，唐未晓紧跟着他进了卫生间，被冲天的酒气熏了个倒仰，心里嫌弃得要命，脸上的表情就跟柏彦舟刚才对着薛溶时候的表情如出一辙。

　　柏彦舟右手按着胃，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唐未晓盯着他五分钟，他都没换姿势，不由得担心他死了，于是抬爪推了推他的腰，接连喵了好几声，柏彦舟都毫无反应。

　　唐未晓绕到他正面，只见他满脸是汗，唐未晓：“喵！”

　　柏彦舟喃喃道：“胃好痛……”

　　唐未晓想说，胃痛你就找药吃，或者去医院啊，你们人类社会有医院，有病就能去看，多方便啊，不像他们在山上修炼的妖怪……有什么小伤小痛的，只能自己漫山遍野的找草药，不过，他们也不太会生病。唐未晓托着腮开始聚精会神地回想，自己修成妖之前有没有生过病，好像没有，就算没有成精之前，她也是玉浮山一霸，在山里横行霸道，谁敢招惹她？

　　唐未晓尽情畅享了一波过去，沉浸在自己的威严霸气里，不可自拔，等她回过神来，柏彦舟还是那副姿势，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

　　唐未晓急了：“喵喵喵？”

　　柏彦舟毫无反应，唐未晓怕他当真死了，急得人话都冒出来：“喂，柏彦舟？”

　　柏彦舟一声不吭。

　　唐未晓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变成人形，要去把柏彦舟扶起来，凑近柏彦舟的头脸，那股酒气更重，唐未晓皱着鼻子，犹豫着要不要把柏彦舟扔下来，又转念一想，到底是自己的饲主，还是选择了忍耐，她轻飘飘地将柏彦舟打横抱起，轻松地将柏彦舟扔上了床，要是此时此刻有第三个人，一定会惊得下巴掉下来。

　　柏彦舟一到床上就蜷缩起身子，额头上冷汗涔涔。

　　唐未晓毫不怜香惜玉，拍了拍柏彦舟那张俊脸，喊道：“柏彦舟？柏彦舟？”

　　柏彦舟竟真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唐未晓的脸，他却毫无反应，瞳孔甚至没什么焦距，只是喊道：“痛。”

　　唐未晓老大不乐意，道：“痛就去医院啊，手断了么，难道不会打急救电话么？”

　　柏彦舟似乎听懂了唐未晓的话，转头看向她，弱声道：“客厅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有胃药。”

　　唐未晓跑过去拿来胃药，将柏彦舟扶到自己怀里，拿着胃药就往柏彦舟嘴里怼，柏彦舟又说要水，可把唐未晓烦坏了，好在吃了胃药以后，柏彦舟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那胃痛好似一直在折磨着他，以至于他额头上的汗一直没有停过，手也一直紧紧地按着胃部，十分痛苦的样子。

　　唐未晓都在柏彦舟旁边睡了一觉，他还是这副模样，唐未晓看他半晌，纠结道：“你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现在送到医院去还有救么，要是医院救不回来怎么办……”纠结半晌，终于一脸肉疼道：“要不是为了救你的命，我才不会这样滥用法力呢。”

　　唐未晓闭上眼睛，双手渐渐聚起一层光晕，她拢着那团光晕移到柏彦舟的胃部，那团光晕仿佛有生命似的，一小团一小团地跳跃到柏彦舟的身体里，随着光晕的消失，柏彦舟蹙着眉头渐渐松开，额头也不再流汗，反倒是唐未晓，消耗很大的样子，额头上出了不少汗。

　　过了好一会儿，唐未晓收回那团光晕，脸色苍白不少，她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看柏彦舟平稳地睡着了，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她凑到柏彦舟的耳边说道：“请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大恩大德，将来好好回报我，听到没有。”

　　不管柏彦舟听没听到，唐未晓都当他听到了，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很多年后，当她在人类社会生活了足够久，拥有了足够多的常识以后，她才知道，普通的胃病死不了人，她白费那么大力气所做的努力，在医院里住一个礼拜就能搞定了，不由得捶胸顿足，但若问她后不后悔，她仔细思索一番，也会说，她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