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开花（重生）》年年有余鱼

4、第四节

　　几贴药下去，玉姐儿的病很快就好了，又恢复了以往活蹦乱跳的样子。

　　月芝看得玉姐儿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极为欢喜，夜里睡觉都更为踏实。

　　这日清晨，天蒙蒙亮，玉姐儿再睡不着，小脑袋趴在月芝的胸口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玉儿，怎么了？”破晓时分，最是好眠的时候，被玉姐儿弄醒的月芝脑袋昏昏然，眼睛半睁不睁，“可是人又不舒服了？”

　　玉姐儿摇摇头，伸出小手在月芝的脸上作乱。

　　“娘，我想吃狮子头了，还想吃红烧肉。”说着，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两道令人垂涎欲滴的菜，口水泛滥，嘴里不住的嘶溜嘶溜。

　　闻言，月芝扑哧一笑，清醒了过来：“我说你怎么昨天睡觉做梦都在吧唧嘴，原来在馋吃的。”

　　玉姐儿虽才虚岁五岁，但已经很懂一些事儿了，她听月芝的话风，分明就是笑话她嘴馋。

　　“玉儿还是小孩子，要多吃肉才能长高，娘亲不能笑话我。”嘴上说得理直气壮，可羞红的脸早就埋进了月芝胸前，任月芝怎么哄都不肯抬起头。

　　月芝没得法子，只好许诺再加两道好菜才将玉姐儿哄好。

　　当初和离的时候，月芝只求快些脱身，吴家的东西什么都没要，就连伺候的人也没带一两个出来，到了这，由于银钱不多，又加上玉姐儿生病，月芝不敢假借人手，因此也没有再找伺候的人，只得事事亲为。

　　幸好她待字闺中的时候疱艺、洒扫这些都学过，不然倒是没有法子带着玉姐儿活下去。

　　早上的菜最为新鲜，月芝起了个早，挎上赖婆的竹篮就要去集市。

　　集市上人多，月芝怕顾不上玉姐儿，正愁不知如何安置她的时候，玉姐儿噔噔噔的自己跑向了延寿堂。

　　月芝紧跟着追了出去，正欲唤住玉姐儿，就见那抓药的小伙计眉毛一挑，熟捻地问道：“玉姐儿，你又要来学抓药吗？”

　　玉姐儿点点头，扭头看向月芝：“娘亲，你去买红烧肉和狮子头吧，我在这和哥哥学抓药。”

　　那小伙计也甚是机灵，耳朵一听，脑子一转，就将这件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他忙开口道：“小娘子只管去，姐儿放在我这你放心，我替你看着，保管不丢一根汗毛。”

　　见月芝还是不放心，他又说了句：“小娘子不放心我，也该放心我家少东家。前日，你熬药的时候，姐儿偷偷过来了，还是我家少东家发现的，唤了进来交代我好好陪着姐儿。就算我不念这邻里间的情分，我也要仔细自己的这份差事。”

　　月芝听这小伙计将顾明都搬了出来，心中一计量：‘虽自己嫁人后就与这边的人没怎么见面了，但父亲以前时时将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挂在嘴边，小时候的顾明心思正派，想来大了也不会变到哪里去，再说上次抓药，自己没认出他，倒是他先认出了自己，这说明他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此，玉姐儿在这应值得放心。’

　　这般想着，月芝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玉姐儿见月芝点了头，顿时笑得像是一朵向日葵，伸出小肉手摆个不停。

　　集市在县东边，离赖婆的房子有一段路，月芝又是裹了小脚的，只能走了一小会儿便歇上一歇。

　　因此虽是提早了出发的，但一路走走停停，到集市的时候日头早已高高挂起。

　　月芝挎着篮子，走到一个看起来面善些的屠户摊前，割了半斤五花肉，半斤瘦肉。

　　沉甸甸的肉放进篮中，压得月芝的手都往下滑了几分。

　　摊前人挤人，月芝唯恐被人挤掉了肉，于是一手挎着篮子，一手往荷包里拿银子。

　　这辈子加上上辈子，月芝见过最坏的人、最坏的事，都不过是家宅里的肮脏事，因此丝毫未意识到刚刚自己割了一斤肉的豪爽已经使她被人盯上。

　　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离自己几步远的女子，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透着势在必得。

　　不一会儿，拥挤的人群便让他找到了可乘之机。

　　快跑，碰肩，不过几个数，荷包就到手了。

　　被盗了的月芝对此毫不知情，挑了两颗芹菜就要付钱，可摸遍全身都不见荷包的踪影。

　　“有……有贼啊！”她站在原地，凝神想了一会儿，终于抓住了蛛丝马迹。

　　边喊，就边迈着小脚朝前追去。

　　可她一个小脚哪里能追上这种惯偷，追了两步，便停住跑不动了，就在她以为这钱回不来的时候，一道湖蓝色的身影从自己面前闪过。

　　一阵风似的。

　　没一会儿，这阵风就带着自己的钱回来了。

　　“月芝妹妹，你数数，可是这么多？”顾明张开手，几锭雪白的银子正窝在掌中。

　　月芝低了头，仔细地看了又看，点点头：“确是和我的一样，只是我的是用荷包装的。”

　　顾明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许是那小贼丢了，我只追回这些银子。”说完眉毛一扬，问道，“可是那荷包很重要？不若我再去逼问一下这小贼，看看他丢到哪了，说不定还可以寻回来。”

　　月芝不是个爱麻烦他人的性子。见银钱已经被追回，哪里还能再麻烦他人，于是忙摇头，道：“并不重要，今日这事多谢顾三哥了。”说着福了福身道谢。

　　月芝付了菜钱，站在一旁，她性格内敛，不知道该接着说些什么，可若是不说，径直走了又有些不好，毕竟，刨去夺回银子这事，玉姐儿还托了他家的小伙计照看。

　　“顾三哥怎得在这？”

　　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月芝终于找到了话头。

　　顾明摇了摇扇子，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了一袋果脯。

　　“邹记果脯出了名的好吃，那日我答应了玉儿要买了与她尝尝，谁知一忙起来就忘了，今日见了她才记起来，于是又跑到这边来买了。”

　　月芝一听顾明特意来到这边给玉姐儿卖果脯，更是良心不安。

　　“顾三哥不必这样，玉儿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不必如此纵坏了她。”

　　顾明将手中的果脯仔细抓好，与月芝肩并肩往前走，边走边说道：“玉儿甚是投我的缘，我很欢喜她，买点零嘴给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月芝妹妹你与我见外，不想要我的东西？”

　　月芝本是觉得已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了，便说了两句客气的话，哪知他会这般理解，顿时失语，嗫嗫嚅嚅地为自己辩解：“我……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我母女俩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

　　顾明眼中闪过一丝暗淡，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翩翩公子模样：“我与你打小的情分，谈什么麻烦不麻烦。”

　　“对了，你可买好了菜？”他偏头看了看月芝的竹篮，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看着就不轻。

　　月芝点点头，报了几个自己买的菜。

　　“哎，这篮子我自己可以拎，不必麻烦了。”月芝正专心想自己买了那些菜，没防备顾明上手夺篮子。

　　顾明手毫不松劲，一鼓作气地将篮子抢了过来：“我瞧着这篮子就很重，你一个弱女子，哪里拎得动，还是我来吧。”说着，他极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若是月芝妹妹觉得与我添了麻烦，不若今天请我吃这一顿吧，我早就听玉儿说了，你做的菜是如何的好吃，正愁没有机会吃一回呢。”

　　“这自然是好的，只是……只是干娘并不在家，恐三哥不便。”虽不须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只她一贯是极为内敛的性格，不喜与人独自相处。

　　顾明拢了拢臂上的竹篮，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在不在有什么干系，哥哥到妹子家吃饭还要外人在吗？说到底，还是我将月芝妹妹当作亲人，而月芝妹妹只将我视作外人罢了。”说到后面，竟有点儿失落。

　　瑟瑟的寒风偷着空的吹到人脸上，好像一不留神就让它从喉咙进了心里一样。

　　“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今日我还是胡乱吃些饭好了。”说完一言不发地走上前，不再搭理月芝。

　　月芝皱着两弯柳叶眉，默默地跟在后面。

　　心想：‘自两人相遇，顾三哥就一直明里暗里地照拂自己，如今他不过是想吃一顿饭，哪里就不能答应他了。虽自己不善与人相处，但不还有一个玉姐儿嘛，如此，也不至于相顾无言。’

　　开解了自己一通的月芝忙颠着小脚追上前面的人，幸好顾明只是看着走得快，其实两人也并未相隔多远。

　　“顾三哥……”她细着嗓子喊了一声，顾明并未搭理，只管走自己的。

　　月芝没得办法，只好又喊了一声：“顾三哥……三哥，你等等我。”她边喊边向前小跑，没留神前面的身影已经停了下了，一时刹不住脚，直直的往前撞去。

　　咚的一声响，月芝捂着鼻子，眼眶红成一片，眼里泪水盈盈。

　　“没事吧？”顾明听得身后的哎哟声，赶忙扭身，要查看月芝的鼻子，“都怪我，是我不对，停下来也不说一声，害得你撞了鼻子，我来瞧瞧。”说着就要拿掉月芝的手。

　　“哎呀。”他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大叫一声。

　　“怎么了？”月芝被他这声叫吓了一跳，“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顾明一脸郑重地点点头，饱含歉意地说道：“都怪我不好，怪我的背太硬，将你的鼻子撞歪了。”

　　月芝一听鼻子撞歪了，眼泪再关不住，刷的就往下流，边哭还边要伸手去摸。

　　顾明本就是吓她，看着人被自己吓成这样当即就慌了，忙安慰道：“好妹妹，你别哭，它并没有歪，是我胡说的，你莫要哭了。”

　　月芝听了他这话还不敢相信，待回了家中，照了镜子才确信。她看着自己哭得通红的眼睛，又一想顾明那哄骗自己的模样，不由得怒嗔了一句。

　　“三哥怎得还和小时候一样，仔细我告诉婶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