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岚之阴》墨色之空

2、第一章 遇

　　阳春三月的扬州瘦西湖，湖面波光粼粼，湖边柳丝低垂，拂过湖面。
　　不少文人雅士相聚于此，泛舟湖上，饮酒作诗。
　　湖边走过一男子，一袭白衣，手摇折扇，扇把上吊着一块暖玉。
　　男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这美丽的风景，眼中却无半点欣赏之意。
　　“公子！公子！”远处急急跑来一绿衣女子。
　　男子折扇一收，看向女子
　　“绿袖，慢点。”男子笑盈盈地看着绿袖。
　　绿袖看着公子那倾城的微笑，一下失了神，口中却嘀咕了一句。
　　“明明是男子，却长得比女人还女人。”
　　“绿袖，你说什么？”男子眯起了桃花眼。
　　“没，没什么。”打死绿袖，她也不会再重复一遍的，除非她想早点喝那孟婆汤。
　　“公子，有新消息了。”绿袖转移了男子的注意力，男子将折扇抵住了绿袖的唇。
　　“小心隔墙有耳。”
　　看着靠近自己的美脸，绿袖很没骨气地脸红了，愣愣地点点头，心中却不住地骂自己没骨气，定力不足。
　　男子满意地收起折扇，离开了湖边。
　　绿袖急急追上去。
　　春风吹过湖面。
　　这江湖不再安静了。

　　扬州城依旧热闹，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不断。
　　突然……
　　“来呀，大胖子！你来呀，有本事来抓我啊！”
　　人群中出现了很不和谐的一幕——
　　一个乞丐手中拿着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在人群中乱窜。
　　后面紧追着一个胖大汉。
　　“臭小子，我一定要抓住你。“胖大汉张牙五爪的。
　　“有本事你就来啊！”小乞丐灰头土脸的，得意地摇摇手中的冰糖葫芦，向胖大汉做了个鬼脸。
　　胖大汉由于那体形，已气喘吁吁了，根本比不上小乞丐那股精力。
　　“臭小子，你别跑！”
　　“不跑是傻子。”小乞丐看着胖大汉那气喘的样子，很得意地舔了舔冰糖葫芦。
　　转身，被一股力反弹倒在了地上。
　　“哎呦，好痛啊。”小乞丐揉了揉屁股，痛得龇牙咧嘴的，生气地看向那撞他的人，眼睛却快瞪了出来。
　　乌黑的长发披在腰间，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红润的双唇，一袭白色长衣更加衬托了她的美艳。
　　美女！
　　小乞丐脑中马上反应出这个词。
　　虽然美女皱着眉，但依旧不损她的美丽。
　　“臭小子，终于抓到你了。”
　　小乞丐看向胖大汉。
　　胖大汉双手插腰，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小乞丐脑筋一转，急急扑进了美女怀里。
　　“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小乞丐把脏兮兮的脸蹭在美女的白衣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
　　众人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着他们。
　　美女笑了，沉默不语，扶起了小乞丐。
　　小乞丐看着美女倾城的微笑，一阵晕眩。
　　“我正是，请问舍弟做错了什么事吗？”美女毫不吝啬展露她的微笑。
　　众人看着美女的笑，脸不由一红。
　　那胖大汉的脸更是火烧了一般。
　　被扶起的小乞丐看着美女那微笑，背后不由一阵寒风吹过。
　　为什么这感觉似乎不怎么好呢？
　　“这、这没什么，只不过你弟弟欠了一串冰糖葫芦……”见美女准备掏钱了，胖大汉急急阻止了，“不用了，既然是姑娘，这串冰糖葫芦就当是送给姑娘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没事的。”胖大汉急急摇头。
　　小乞丐看着连话都讲不顺口的胖大汉，还有周围人眼中一种贪婪的目光，胃一阵恶心。
　　小乞丐看向美女，眼瞳急缩，心中大喊上当。
　　“那既然如此，我和舍弟离开了。”
　　还没等小乞丐反应过来，他已被美女拉着走啦。
　　天哪！大家都上当了！

　　小乞丐本想当众揭穿这美女的秘密。
　　可如今现在……
　　小乞丐却坐在杭州最好的天桥客栈里大吃大喝的。
　　“扬州的红烧狮子头，可是最棒的了，快尝尝！”说着，小乞丐便夹起一个红通通的红烧狮子头，不客气地一口吃了下去。
　　美女坐在旁边，笑着看着小乞丐的吃相。
　　一桌子的菜肴，美女一口也没碰，倒全沾上了小乞丐的口水了。
　　一盏茶的功夫，小乞丐已是酒足饭饱了。
　　他揉着鼓鼓的肚子，还满意地打了个嗝。
　　这时，他才想起了美女。
　　小乞丐傻傻地笑着，看向美女。
　　“美女，刚才谢谢你解围，现在又请我吃这么丰盛的午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大恩不言谢，咱们后会有期。”
　　小乞丐装作很有气概地抱拳，向美女鞠了一躬，急急离开，却被美女拉住了。
　　“美女，你这……”小乞丐疑惑地看着两人牵手，随即勾出了一丝自以为帅气的微笑，“美女，你该不会是看中了我吧？”
　　美女的眼角有点抽搐。
　　“虽然我知道我长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风流潇洒，两袖清风……”小乞丐越说越激动。
　　美女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两袖清风”也出来了？！
　　“我的好弟弟啊，你别误会了。”美女开口了。
　　那声“好弟弟”让小乞丐马上闭了嘴，浑身一颤。
　　好恶寒的称呼啊！
　　“好弟弟，姐姐的钱全跑你那去了，你就这么走了想让姐姐被扣押于此吗？”美女委屈地看着小乞丐，泪水汪汪的。
　　小乞丐惊愕地张大了嘴，足足塞得下一个鸡蛋了。
　　也许是看见他们站了起来，掌柜意味他们要付账走了，悻悻地走了过来。
　　“两位客官是要结账了吗？”掌柜的目光不时地瞟着美女。
　　而美女却一脸“痴情”地看着小乞丐，丝毫不理会掌柜的。
　　小乞丐可怜巴巴地看向掌柜，哪知掌柜根本没把他放眼里，全身心地看着美女。
　　小乞丐眼珠一转。
　　“掌柜的，我和我姐姐的钱在半路被盗贼抢了，身上一个子也没有。”小乞丐满脸讨好地说。
　　“什么？”掌柜提高了音调。
　　美女奇怪地看着小乞丐。
　　“不过掌柜的，你不用担心我让我姐姐留下来，我去拿点银子。”
　　“你姐？”掌柜奇怪地打量着小乞丐。
　　小乞丐向美女努努嘴。
　　掌柜心领神会，眼睛马上闪着精光。
　　美女哭笑不得地看着小乞丐。
　　这么损的主意，他怎么就给想得出？
　　“可以是可以，不过请问这里到你家需要多久？”
　　“这……”小乞丐盘算着。
　　说太短，怕时间不够，说太久，怕掌柜不同意，这还算难办了。
　　可美女没等他想好呢，开始嘤嘤抽泣了。
　　“掌柜的，你别听信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他离家出走不说，我找到了他，他却把我钱花了精光，到了这般田地，还准备把我这个姐姐扔了，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弟弟了？”说着，美女拿起衣袖擦着欲流的眼泪。
　　这回不光掌柜的愣住了，连小乞丐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美女真行，脑筋动得够快，这戏也……
　　美女的哭泣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听着美女的哭诉，众人都鄙视地看着她“弟弟”。
　　这回可好，自己成了这罪人了。
　　“你这做弟弟的太不孝了！”
　　“难得姐姐找到了你，你还准备把你姐姐扔下吗？”
　　“是啊，这弟弟太不孝了。”
　　客栈里责备“弟弟”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回小乞丐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狠狠地瞪向美女。
　　美女却用长袖掩着脸，向他莞尔一笑，动了动唇。
　　小乞丐当场气结。
　　美女用唇语说，“好好扮演你的弟弟吧！”
　　“掌柜的，那一桌我付了。”
　　“对，我来付。”
　　“不，我付。”
　　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便争着付钱了。
　　掌柜有点难做了。
　　一方面他的算盘打空了，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让这白花花的银子溜走了。
　　“这不太好吧？”美女泪眼婆娑地看着众人。
　　众人看着美女梨花带面的样子，心马上软了，争得便更起劲了。
　　小乞丐偷瞟了一眼美女。
　　他今儿个才算知道什么叫红颜祸水了。

　　这事整整折腾了一柱香。
　　小乞丐掂量着钱袋，满意地走出了客栈。
　　美女也紧跟其后。
　　两人脸上都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奸笑。

　　美女一直随着小乞丐到了扬州城郊外的竹林旁。
　　“喂，你够了吧，别再跟着我了!”小乞丐转身大声喝止了美女。
　　美女笑得异常娇媚。
　　“怎么不叫我姐姐啦？”
　　“呕！”小乞丐做了个呕吐的样子，“你这人妖才没资格做我姐呢！”
　　美女一脸疑惑的样子。
　　小乞丐指着美女。
　　“那喉结怎么回事？”
　　“美女”并不在意，摊摊手。
　　“我可从没说过我是女人，不知是谁见了我就把着我，喊我姐呢？”“美女”向小乞丐挤眉弄眼的。
　　小乞丐脸一红，尴尬的看着别处。
　　“那还不是无心的。”小乞丐小声为自己辩解。
　　“美女”含笑地看着他。
　　又何必说我呢？
　　“那你准备跟我到什么时候？”
　　“也许会一直跟下去吧。”“美女”嘟着嘴，嘟囔着。
　　“什么？这不行！”小乞丐一口拒绝了。
　　“为什么？”“美女”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小乞丐。
　　小乞丐红着脸，别过头去，“我还有事呢。”
　　“什么事？”“美女”决定刨根问底。
　　“武林盟主徐严在杭州比武招亲，我决定去凑凑热闹啊。”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小乞丐大方地告诉了“美女”自己的打算。
　　“刚好我也要去杭州，我们顺路。”“美女”眨着桃花眼看着小乞丐。
　　小乞丐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打的主意，本想拒绝的，但突然想起了手中沉甸甸的银子。
　　“好，我同意。”随即附送上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
　　“美女”不动声色。
　　“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小乞丐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沈岚君。”“美女”缓缓报出自己名字。
　　“哦，沈岚君……”小乞丐喃喃地说了一句，“你名字怎么和江南沈家的七公子的名字一样啊？”
　　“因为我便是啊。”“美女”调皮一笑。
　　“哦，难怪呢，原来你就是那沈七少啊！”小乞丐一脸恍然大悟，豪迈地拍拍“美女”的肩。
　　骤然，小乞丐身子僵住了。
　　“请问你刚才说什么？”声音有一丝颤抖。
　　“我便是沈家七公子。”“美女”……不对，沈岚君无所谓地说着。
　　“啊！天哪——”小乞丐仰天大叫。
　　沈岚君赶紧堵住了耳朵，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戏弄。

　　江南首富沈家，“只经商，不涉政”，这是多年留下的祖训。
　　沈家的产业分布大江南北，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沈家是一个奇迹，人人都说富不过三代，但它是一个百年不倒的奇迹。
　　至今沈家当家沈栎旷是沈家第三任当家，沈家非但没有倒闭的迹象，反而生意越做越大，在南蛮之地也有生意。
　　而沈家的七公子沈岚君，江湖都称他为“一笑倾城沈七少”，此人非但长得美如天仙，更应说是红颜祸水，他那倾城而略带邪气的微笑，多少人为之痴，无论男女，都想染指于他，而他始终如此没心没肺地笑着。

　　自从知道这“美女”便是沈七少，小乞丐就一直拉长了脸，脸上不能说喜悦,也不能说生气，嗯……就是一脸阴霾。
　　而沈岚君却佯装不知，满脸的惊奇，仿佛这是他第一次出门，拉着小乞丐看东看西的。
　　这位可是金主，将他送到杭州，说不定会有一笔丰富的酬金，看在这钱的份上，小乞丐……
　　我忍！
　　沈岚君看着那前面赌气的背影。
　　这么瘦小的身子，在这硕大的江湖中，却再也找不出一个“她”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到了傍晚，才到了湖边。
　　“喂，我累了！“少爷脾气上来了。
　　沈岚君不顾小乞丐的反应，就坐在了草地上。
　　“喂，我的沈七少，天很快就要黑，我没在不赶紧走的话……”
　　还没等小乞丐说完，他被沈岚君拉了下来。
　　“你……”
　　“你看那。”沈岚君毫不顾及小乞丐的愤怒，悠然地指着湖面。
　　湖面被通红的落日染红了，如同喜娘的嫁衣。
　　小乞丐看着这美景，也不说话了。
　　双手枕着头，躺在草地上。
　　还没过多久呢，爱热闹的沈岚君又忍不住了。
　　“喂，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阿末。”小乞丐闭眼抛出个名字。
　　“阿末？”沈岚君疑惑地看着小乞丐，“真名呢？”
　　“就是阿末。”
　　“我不信！”沈岚君直起身来，坚定地看着小乞丐。
　　小乞丐看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手放在胸口，有些失神。
　　“信不信随你！”小乞丐赌气地背过身去。
　　“喂。”沈岚君地叫了声。
　　没反应……
　　“阿末……”
　　“干嘛？”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肚子饿了。”有种撒娇的语气。
　　对方不语。
　　沈岚君慢慢挪向小乞丐。
　　小乞丐感到身后的人正在向他靠近，赶紧起身。
　　“这种地方上给你找吃的啊？！”小乞丐气愤地看着沈岚君。
　　沈岚君非但没有丝毫歉意，还嬉笑地指着湖面。
　　湖里的鱼似乎知道什么，三四条鱼跃出了湖面。
　　“你不会让我去抓鱼吧？”小乞丐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岚君。
　　沈岚君微笑着点点头，一脸诚恳的样子。
　　不过在小乞丐眼里，却是一副欠扁的样子。
　　小乞丐闭上了眼，咬紧了牙，双手紧握。
　　三、二、一……
　　“休——想——！”
　　小乞丐起身，继续快步赶路。
　　“喂，等等我！”沈岚君急急追了上去。
　　可小乞丐一点也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
　　“阿末！”
　　两人的身影湮没在雾色里……

　　最后，沈岚君和小乞丐还是在郊外过了夜。
　　晚饭也是小乞丐辛苦爬上树摘了果子吃的。
　　“七少，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去杭州啊？”小乞丐坐在火堆边，悠哉地啃着果子。
　　“偶尔也想一个人走走，周围都是一些人高马大的保镖，我会觉得自卑的。”沈岚君像是在责备着，但却又有一种做作的感觉。
　　小乞丐后脑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汗滴。
　　这沈七少还真是够无聊呢！
　　小乞丐不再说什么，吃完了果子，便靠着树上睡去了。
　　沈岚君透着火光，迷蒙的双眼中掩映着那张被火光染红的小脸。
　　想着粘上他，叫他“姐姐”时的讨笑，想着被他惹火时的生气样，想着她爬上树的狼狈样。
　　他竟觉得她有一丝妩媚。
　　他笑了，笑得异常灿烂。
　　这朵花苞将会绽放出眩目的花朵！

　　早上，两人睡得正舒服，却被一阵打闹声吵醒了。
　　小乞丐揉着惺忪的眼。
　　“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似乎在打架。”沈岚君指着不远处的小路上。
　　小乞丐一听，眼睛一亮。
　　两人相视而笑，是种奸笑！
　　两人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小路很僻静，由于是清晨，路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
　　只能看见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红衣女子。
　　女子虽然不如沈岚君那般“红颜祸水”，但长得也算得上标致。
　　黑衣人个个出招狠毒，像将女子置之于死地。
　　“这帮子人也太不要脸了，竟合伙欺负一个女子。”
　　“同感！这可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切，难不成你是？”很瞧不起他嘛。
　　“那当然。”很了不起的口气。
　　“那好，你去救她啊。”
　　“我又不会武功，怎么救？”说得还理所当然呢。
　　“切，尽说些废话！”
　　…………
　　路边传来阵阵窃窃私语，而且讨论得还很热闹呢，声音也不觉得响了起来。
　　“叫你去救个人，还这么多废话！”
　　“究竟是谁在那和我废话啊？”
　　“你……”
　　骤然，林子里一片安静。
　　正在打斗的人已停了。
　　正在吵架的人也停了。
　　两队人马互视，大眼对小眼。
　　“撤。”
　　一声命令下来，所有黑衣人都瞬间没了影。
　　小乞丐和沈岚君同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了，得救了。”小乞丐瘫坐在路边。
　　沈岚君走到女子面前，扶起了她。
　　“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看见沈岚君，脸不由一红。
　　“我、我没事。”舌头都快打结了，“谢谢公子搭救。”
　　“不用谢。”沈岚君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小乞丐冷眼看着。
　　这晨光还真是刺眼呢！
　　“喂，我也救了你啊！”小乞丐在旁边喊着。
　　女子眼中只容得下沈岚君，怎会看得见脏兮兮的小乞丐呢？
　　沈岚君却回头了，挑衅地笑了。
　　这个微笑更刺眼呢。
　　小乞丐这回是气得不行了。
　　“哼，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地甜蜜吧。”小乞丐直直向大路走去。
　　“姑娘，我先走了。”沈岚君急急追上了小乞丐。
　　“公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女子突然想起了，大声喊道，完全不顾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叫沈岚君，姑娘，我们后会有期。”沈岚君没有回头，背着女子挥挥手，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沈岚君……
　　女子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并将它牢牢地记在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