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慕》麻生鱼

3、所谓同桌。

　　比起田穗，顾圣漩更早因座位关系而与戚曦粤相熟。
　　远观明明是亭亭玉立，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气质高雅的小姐，却偏偏有着与外表不符的干脆好强个性的顾圣漩，在开学的第二天就大大咧咧地出场。她扯着田穗的衣角，硬是把一脸因没睡醒而心情欠佳的田穗塞到他的座位上。不等曦粤对眼前的景象反应过来，她便在课桌上一字排开牛奶面包书本。准备离开时注意到曦粤疑惑的视线，她回对方一个十万伏特电力的微笑：“我是高二的顾圣漩，和这死尸是青梅竹马。做他同桌可能辛苦点，还请你不要嫌弃他。”
　　青梅竹马等于女朋友，曦粤顺利地在脑海里画出一个公式。
　　“吵死了!顾圣漩你给我回自己的课室！”田穗把桌面上的障碍物扫到一边，趴在课桌上继续他的睡觉大业。
　　这天只是一个开始。顾圣漩一定会赶在上课前要么把田穗拉到教室要么往他的座位上放一大堆食品，闲暇时她会坐下边和戚曦粤拉家常边等田穗上学。或者是顾圣漩的威力巨大，不把读书当一回事的田穗倒也每天准时踩着铃声出现在教室里。
　　开学不过一个星期，戚曦粤却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刻觉得上课是一种折磨。田穗没有骚扰她也没有任何出位的举动，如果在课堂上公然睡觉不算的话。偏偏有些老师喜欢小组讨论，英语课上也常有两人一组做对话练习。半是鼓励半是为难，英语老师就爱叫曦粤和她的同桌起来当众演示make a dialogue。两人站起来，却一句台词也没有，田穗一脸的不以为然，曦粤脸上倒是一阵红一阵白。不是她不会，而是说出来也只是浪费力气。
　　之前的数学课上，老师让田穗站起来答问题。出于善意，曦粤把答案用粗黑笔写在白纸上，搁到两张课桌的连接线那。他不是没看到，但依然喜欢回答“我不会”。坐下两秒，他还冷冷地加一句“少自作聪明”，眼睛没有看着曦粤，一字一句是从牙缝拉出来的不耐。
　　第三次被英语老师叫起来第三次在同学们热烈的眼光中坐下，曦粤终于忍不住了。她在假想中一百次揪起男生的衣领摆出以前习惯的凶狠表情去恐吓，这次终于付诸实践，如果形式稍有出入不算有改变的话。
　　“田同学，我觉得我们应该就以后的英语课达成共识。”这是戚曦粤对田穗说的第二句话。田穗伸了伸懒腰，没听到的样子。
　　“我会负责写好你要说的话，你只要照读就可以了。”口气变了，但戚曦粤觉得自己应该还保持着友善的笑容。
　　田穗把头转向窗边，趴下闭眼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戚曦粤蓦地站起来，跑到宣传委员的身边问她借了彩笔。自修课上她在那张被很多女生称为英俊的脸上左涂涂右描描，对大作十分满意的她，很慎重地考虑高考要不要报考美术。顶着彩脸不自知的田穗在自修接下来的午休时间悠然地离开教室，戚曦粤知道他是去找顾圣漩，在他的背后大度地微笑着挥挥手，就差一句“一路好走”。
　　那个中午田穗一反常态地比曦粤更早回到教室，他面朝着曦粤座位的方向，双手抱臂活像冷气制造机。曦粤像什么也没发生般自然地坐下，也不知道是否要故意讽刺对方，半晌才从嘴边飘出一句：“就算是暗恋我也不要那么明显地盯我看嘛。”
　　“戚曦粤，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手段。”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要不要我写本自传给你参考参考？”
　　“别以为你是女生我便会跟你客气。”语气带上了狠绝的意味。顾圣漩的提醒忽地在田穗的脑海中回响。他一直觉得答不答问题，爱怎样做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事实并不这样，圣漩就差提着他的耳朵硬是要把话塞到他耳里。“同桌等于是缔结了一种契约关系，你得顾及对方的感受。其中一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给对方产生很大的影响，你还不懂么？”田穗不服气，但无法反驳半句。
　　戚曦粤忽地转过身面对着他，罕见的黑色瞳仁清晰地映着田穗的身影，毫不在意地回一句：“我等得可久了，你有什么让我见识见识？”田穗冷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她。曦粤早从顾圣漩的口中知道田穗人虽冷漠，却从不对女孩子动手，出乎意料地具有风度。
　　次日顾圣漩冲入课室就给了曦粤一个大大的拥抱，连声称赞她的绘画能力。
　　“我从未看过哪个女生能让田穗的脸臭成那个样子却束手无策。”
　　田穗依然无视她写的答案纸条或者对话草稿，站起来时却能顺利答出老师的问题，在曦粤说出上句后给出下句。戚曦粤这才知道，他不是不会，而是不答。
　　就正如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他不是不了解，而是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