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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风间月迟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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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安京建府前漫长的空白中,淀川和由良川澄澈幽柔的水生长出无数支流。
后世赏玩不尽的樱花、柳树与曼陀罗,年年岁岁在这片湿润的土地上灿烂不败。
即使到了清寒的冬日,漫长的降雪期依然可以增添吟诗品酒的雅然风致,修身养性再好不过。
————这是天降的,要让世人沉溺的温柔乡。
今日正是一年一度的流镝马。
由贵族们主持的祈太平、求五谷的神事。
长廊内的竹枝卷帘接连垂下,拖曳着锦缎般油亮长发的女子们沉静端庄。
绣了应时花色的和服叠了十二层,宽大而艳丽的袖摆几乎要蔓延到长廊洁净的地板上。
风过樱花,晔晔轻颤,静了伽罗沉香中切切的笑语。
帘动人将至,是为尔时之俗信。
唐玉竹就在这骤然的沉静中依着长长的廊,行过层层的竹帘。
烂漫春光在他的眉梢眼角催成了极致,撩拨着观者的心尖,战战酥麻。
箫竹五节,不如玉骨之清清。
重衾七重,不如柔肌之融融。
东瀛之风俗易于中土,以月为男。
此时观之,竟是分毫不差。
“母亲。”
“怎么,不下场去吗?”
“玉竹箭术不精,只怕要出丑,被人笑去。”
“怕什么,我的儿子谁敢嘲笑。”
玉竹跪坐在廊下,微微倾了上身,与帘后的母亲低语。
“大哥难得来一次,玉竹就不争这风头了。”
“你啊,明明是弟弟,却什么都让着哥哥。”
“玉竹只想多多陪着母亲。”
“甜嘴。”
虽然不是呼雷豹、玉麒麟之类神骏,但是迈蹄间四肢矫健有力、毛皮黑亮如缎,也是看得分明了。
唐玉竹展了手中墨黑的扇,映着微眯的眸子更显黑白分明,睫长如翼。
是匹千里挑一的良驹呢。
配得上大哥。
丁冲策马飞驰,精致考究的箭囊在他坚实如山峦的脊背上噌噌跃动。
唐玉竹看着那人裹着玄黑护甲的手臂笔直,弓弦饱如满月。
电光火石间架箭矢三支,射三处菱靶。
结局连悬念都成了多余。
花有盛衰色,人心有转移。
唐玉竹目视云霄,见得杜宇北归,不知将落在哪里。
古往今来只如此,最是人意渺难知。
廊下人淡色的嘴清冷而寂寞地紧抿,仿佛馥郁着断肠蚀骨的毒。
那是后无来者的香浓,饮一口,便能断人肠。
丁冲提缰策马,向着廊下徐徐驰来。
“玉竹。”
“……大哥。”
“你看这马如何?”
“是匹好马。”
“可喜欢?”
“……嗯。”
“若是喜欢,就要说出来。来!”
这是唐玉竹成年后第二次被拦腰抱上马。
马缰在丁冲手中缠了几道,安稳地扶住了唐玉竹微颤的身躯。
扇子遗落在长廊,还未合上。
“马上的视野是不是更开阔些?”
有如朝露之晞,有如夕雾之促。
韶华流水,若你不说,怎知你心中欢喜。
与其做那杳杳深宵里萧萧的淡月,不如任这冰骨染了红尘。
而后方知心之所归,唯君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