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结局》斯达迪

39、chapter 39 新班主任

　　新的班主任定下来了，就是教物理的王念州老师。然而整个下午，逸锋都是闷闷不乐的，心事重重。
　　“怎么了，有心事啊？”陈元朗看着逸锋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道。
　　“没事。”逸锋笑了笑，以作回应。
　　陈元朗没有说话。虽然逸锋嘴上说没事，但他的神情早就出卖了他，既然他不想对自己说，那也就不再多问了。
　　两人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教学楼下来往的人群，仿佛时间被定格在了这一刻，喧闹，嘈杂，紧张，欢乐，忧愁，人世间的百态一下子都展露在楼下的这些同学身上。都说学校是压缩过的社会，一点也不假。
　　陈元朗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于他这样与世隔绝的孤独者来说，越热闹的地方越无趣。正当陈元朗准备进教室的时候，逸锋叫住了他。
　　“明天有时间吗？”
　　“啊？”陈元朗扭头看着逸锋，同时脚底下收回那只刚迈出去的脚。
　　“我想去医院看看李老师！”逸锋说。
　　原来这就是他想说没说出口的理由？陈元朗沉默片刻：“好啊。”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叫上梦涵，晓芸她们。”
　　“好。”陈元朗微微一笑，然后顾自己走进教室。
　　从医院出来的几个，心事重重，尤其是刘文静，眼角还闪露着病床前流淌的泪水。
　　是啊，七百多个日夜的相处，面对这样的离别，即便是条狗也会有伤心和不舍，更何况是一群有思想有觉悟的知识青年。
　　慈母多败儿！套用陈元朗的原话就是‘李老师的善良把我们变成了丧心病狂的恶魔’。在某种程度上讲，这话一点也不错。
　　“你们下午去干嘛？”逸锋转身问大家，“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道。”陈元朗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地不发表意见。
　　“还能干嘛？学习呗！”孟涵看了看一旁的刘文静，挽着她的胳膊，有些憔悴。
　　“诶哟喂，你都学习了一星期了，你不累吗？”子豪看了看梦涵，满满的消极。
　　“累，累就可以不学吗？”梦涵扭头瞟了眼子豪，“你忘了你刚刚在李老师床前都说了什么吗？”
　　“嗨，那都是应付，都是为了让李老师高兴。”子豪笑着看了看大家，有些尴尬：“这不有助于她病情的康复嘛！”
　　梦涵没有理会，挽着刘文静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原本想提议去看电影的子豪，看着刘文静和梦涵失落，沉重的神情，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晓芸呢？一下午都没怎么听你说话。”逸锋看着一旁安静无比的孟晓芸，有些好奇。
　　被逸锋这么一问，大家都把头转了过来，才发现晓芸的反常。
　　孟晓芸笑了笑：“除了读书，什么都想做。”
　　啊？众人大吃一惊。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都当是孟晓芸着急说错了话，因为在大家眼中，她一直都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
　　“你说反了吧？”子豪试探着提醒道。
　　“没有，我今天就是不想读书。”孟晓芸坚定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李老师？”陈元朗看着孟晓芸眼里透露着坚定，果断的神情，猜测道。
　　“不光今天，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们读了这么多的书，到底有什么用？”孟晓芸边说边看着大家，“明事理，赚大钱，还是其它特别的功效？难道真的只有高学历，高文化的人才明白事理吗，你看社会上又有多少高学历的知识分子不明事理，颠倒黑白；有多少高学历的人碌碌无为，平淡一生！”
　　“这——”孟晓芸的真知灼见可谓是给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回应。谁都没想到孟晓芸会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尤其是看完李老师之后。
　　“谁能告诉我呢？”
　　“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嘛！不读书我们怎么认识颜如玉，怎么找到黄金屋？”难得开窍的子豪突然灵光乍现，机智地避开了这一难缠的话题。
　　然而，更让人史料不及的是，这恰恰点燃了孟晓芸宣泄内心压抑的导火索。
　　“黄金屋，颜如玉？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你都得到了吗？”
　　“诶——”
　　“你别误会，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子豪诶字还没说完，孟晓芸就立刻解释道：“我只是好奇，所有人都希望我们能好好学习，能有个美好的将来，但是呢，谁又真的能够说好好读书将来就一定能飞黄腾达，能出人头地？”
　　“你怎么了？”梦涵想问个明白，却瞬间被孟晓芸激动的情绪打断。
　　“为了高考，为了大学，为了一个连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将来，我们不断努力，拼命努力，甚至连同我们的家人，朋友，老师一起，玩命的努力。结果呢，考好的话还说得过去，要是考不好的话，还要连累家人，甚至有的还要复读，再来一年。等到了大学还有考试，工作还有无数次学习，我们总是为了一个模糊的目标努力，前进，不累吗？”
　　此刻的孟晓芸满脸通红，情绪高涨，犹如一挺满膛的机关枪，将自己满腔的愤怒，怨恨，牢骚，压抑在同伴面前无尽的释放着，扫射着。
　　“晓芸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净说些这样的胡话？”梦涵再次诧异起来。
　　“就是，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刘文静也跟着诧异起来。
　　“嗨，不读就不读呗，我今天也不想读书。”逸锋看了看孟晓芸，突然笑了起来：“晚自习都不想去了。”
　　都觉得孟晓芸今天反常，都在努力避开话题，或者顺着她的意思走。
　　“我只是突然觉得好累，特别是今天。我们一直在竞争，从小到大，从大到老，从生到死，一直在竞争，在比较。拿金钱，拿成绩，拿青春，甚至拿命去竞争，就为了一个心安理得，就为了一连窜连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的荣誉和数字存款？！”孟晓芸再次看了看周围的同伴，“我真的好累。”
　　“累了就休息会儿，或者放松放松，整天想着这些，能不累吗？”陈元朗用微笑来鼓励着曾经的老同桌，试图缓解周围的尴尬。
　　“就是，别瞎想了，早点回去吧！”逸锋也参与游说中来。
　　然而，尴尬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他两的游说而变得轻松，反而愈发凝重。一个个都被孟晓芸出人意料的言语弄得手足无措。
　　“说的我也不想读书了，索性我们今天都别去晚自习，一起去看电影吧？”陈元朗看了看周围依旧毫无反应的气氛，大胆提议道。
　　“好啊，都别去了。”子豪虽不知道为什么，却极力赞同道。
　　“诶呀，你们就别添乱了。”身为班长的刘文静一听他们要逃课晚自习，立刻阻止道：“下周就是王老师正式接手咱们班了，晚自习他还有很多事要公布，不能不去。”
　　“这——”
　　“你们别看我，我很好，我很正常。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今天我很反常，是不是在医院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孟晓芸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在她证明完自己很正常后就立刻收回了那短暂又美丽的笑容。
　　“就在刚刚，我看到病床上的李老师，整个人都憔悴成那样了，还不忘嘱咐我们要好好学习，她图个什么？还有什么比她自己的健康更重要？”
　　说话间，孟晓芸再次严肃下来：“我们总习惯的在给别人铺路，设定好自以为是的路线，让其一步一步按照预定好的路线走下去，然后呢？借用别人的成就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说好了听就无私，说不好了就是无耻。你们有想过你自己想要的成功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用别人的不忍心，孝顺心去强迫他们满足自信的虚荣心，真的好无耻。”
　　“不是，这个——”刘文静想说什么，可又什么也说不上来。只好静静地看着周围其他几个同伴，把正义的希望寄托在他们几个身上。
　　“我不是责怪李老师，也没有针对任何人，我只是，只是想不明白，有什么比我们为自己活更重要！为什么要浪费自己有限的生命去试图改变别人的人生轨迹？”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刻的孟晓芸，真的有点像冲锋号下的铁血战士，视死如归。就像运动会时他对子豪说的话：子弹已经上膛，即使要退，也应该打完最后一颗再说！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辛勤的园丁吧？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突然，孟晓芸冲着子豪笑了起来，“加油吧，有这样的好老师，我们想不好好学都难。”
　　“——啊？”子豪呆呆的愣在那里，愣是没转过神来。
　　好家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一次让大家始料不及。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出一身冷汗。
　　“嗨，你吓死我了。”梦涵突然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李老师不是说好作文都要有先来一个铺垫的吗？怎么，你忘啦？”孟晓芸笑着看着梦涵，“你可是我们语文课代表哦！”
　　“我的天，你这个铺垫也铺的太深了吧？”梦涵借机感叹起来。
　　说话间，众人也随之一同笑起来，连同孟晓芸在内。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陈元朗看了看孟晓芸，顺承着她的话补充道：“说的就是我们李老师吧！”
　　空气再度回到悲伤中，浓浓的，到处都是。不过于先前的不同，这里的悲伤夹杂着温馨和幸福。
　　别了，李老师；别了，我的母亲。
　　李老师倒下了，可王老师却站起来了。高考就像是革命一样，需要不断有人前赴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