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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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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见篁夜的时候,紫琅正舒服的躺在木桶里泡澡。
他这一个月来又是受惊又是受伤,简直是喝口凉水都能被呛到,眼下结束仙道大会回到无名地,可得好好洗个澡去去霉气,最好洗完了再去神堂个燃个香才算完。
水温微烫,让紫琅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淡红,他整个人缩进水里,舒服的眼神都迷离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打了个哈欠准备伸手摸件衣服,谁知手一伸,先碰到的却是扎实温热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
紫琅本以为遇到采花贼,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哗啦”一声从桶里站起来后才想起自己好像没什么可采的,定神回眸一看,发现篁夜居然气定神闲的坐在他浴桶边缘,正弹指击落溅上头发的水花。
“师叔?”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苏宜华的身影晃了晃,几乎就要探进门来。
“怎……怎么了……”
苏宜华道:“方才听得师叔叫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紫琅飞快的扫了篁夜一眼,可对方居然毫无歉意,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幽幽盯着他。
“咳!脚下滑了一下而已,无事。”
苏宜华道:“师叔可是沐浴完了?需要弟子叫人来收拾吗?”
“不不……我起身添个水而已……你先下去吧,等会我自己收拾。”
门外苏宜华面露疑色的抓了抓头发,到底还是没敢推门进去讨骂,只能一步三回首的走远了些。
这时柳景阳刚好跟着水沐洹经过此处,见到师弟在此便扬了扬手,唤道:“宜华!”
“啊?啊!宜华见过师尊、大师兄。”
“见你在此徘徊不去,看什么呢?”
水沐洹招招手将苏宜华唤到身前,柔声询问着,他身着一身雪色长衫,身上传来淡淡的月下美人的香气,与他温润如玉的气质相得益彰。
清极剑派的弟子一向是与水沐洹更加亲近的,水沐洹虽是他们师尊,却从没与他们说过重话,刑罚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不像紫琅,多次把功课不佳的弟子罚到嚎哭不止,还是水沐洹亲自说情才肯放过他们。
苏宜华吸了吸鼻子,道:“没……没看什么,弟子在此伺候师叔。”
“那为何离得这样远?他若唤你,你要听不见了。”
苏宜华面露难色,道:“师叔方才说不要伺候了,让我先回去。”
水沐洹“嗯”了一声未做深究,抬手正了正宜华的衣领,温声道:“那便去练剑吧,你也到年纪了,等过了生辰,为师让你师叔为你锻两把好剑。”
一听这话,苏宜华顿时把紫琅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发着光,道:“真的吗?!我也能像大师兄一样练双剑了吗!”
水沐洹轻咳两声,笑道:“为何不能,到时候可要你景阳师兄好好带你。”
“师尊放心!”柳景阳拱手道:“弟子一定与师弟勤加练习!早日为师尊师叔分忧!”
水沐洹疼惜的抚了抚两名弟子的肩膀,这边三人还未走远,那边房内两人已是一触即发。
紫琅将湿漉漉的头发甩到身后,白皙的躯.体上还挂着水珠,他抱着手臂,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可奈何。
“你上这来做什么?仙道大会都结束了,你不该回家吗?”
篁夜挑着眼角看他,明明板着一张冰山脸,却偏偏叫人觉出一丝不怀好意的意味。
“来不得?”
言下之意便是我就赖上你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紫琅几乎跳脚:“我上辈子欠过你吗?!”
篁夜道:“未曾。”
紫琅又问:“那我这辈子欠你的吗?!”
转念一想,好像真的欠了,不光是缥缈山上偷了人家果子,现在还欠人家一条命,真真是越缠越乱。
紫琅叹了口气,梗着脖子,颇有种慷慨就义的悲情感。
“你若还是要与我纠结那一个果子的事,那我清极剑派统共就这么些东西,明王殿下看中什么,自取便是。”
闻言,篁夜的目光幽幽落到他身上。
紫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直觉刚才那个澡算是白洗了,气道:“若你只是路过此地,我倒是可以陪你游览一番,我清极剑派无名地虽不如你家仙山那么好,却也算钟灵毓秀,我带你逛上一逛,一来尽个地主之谊,二来谢你结海楼下救命之恩,只是说好了,此事一过,咱们就算两清了!你看如何?”
篁夜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上唇一碰下唇,道:“好。”
紫琅:“好什么?”
篁夜抬手划过眉角,半晌才道:“同游。”
紫琅闻言微微放下心来,抬腿迈出浴桶,道:
“那好!你等我……等我……”
咻然,身下一股凉风刮过,冷的紫琅浑身一哆嗦,脑袋里却如放了把炮仗似的“嗡”的一响!浑身血液就涌上了头顶。
他刚刚居然赤.身.裸.体的跟篁夜讲了那么久的话!!!
篁夜居然看了他那么久都不提醒他!!!
与此同时,刚随师尊走出不远的苏宜华似乎又听见了师叔声嘶力竭的喊声。
他掏了掏耳朵,觉得师叔那叫声格外诡异,活像……被人非.礼了似的……
可师叔是个男人呀……
他抬起头,见师尊与大师兄面色如常,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当下又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来,一边晃着脑袋一边跟了上去。
清极剑派所在的无名地是一片青竹茂盛的林地,传闻曾有仙人设府于此,受仙气滋养,这里的竹子格外茂密,后来清极剑派的祖师云游至此,感慨此处灵山宝地,于是清极剑派便在这片竹林中发展起来。
紫琅特意挑了件衣领盖到脖子的重衫,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依他的意思便是最好连指尖都不要漏出来。
他耳尖还泛着红,领着篁夜走在清幽的竹林小道上。
这一片竹林甚少有人来,故而地面落满了微黄的竹叶,清风拂过,漫天竹叶发出轻响,如同天地合奏的一曲箫声,悠远又宁神。
紫琅负手走在篁夜前面,突然顿足指向左前方道:“你看前面那株紫竹,是不是很好看?”
篁夜放眼望去,一片碧色之中竟有一抹紫色隐藏其中,若不细看,当真难以察觉。
紫琅快走两步,站在紫竹下轻轻抬手摸了摸,道:“师尊就是在这捡到我的。”
篁夜:“捡”
紫琅抬起头,那紫竹已经长得很高了,他一眼都看不到顶。
“师尊说那晚他推演星象,见紫微星落于无名地东南方,于是他连夜出来找寻,就在这棵紫竹下面发现了我。”
忽而,他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对篁夜仰头一笑。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紫琅,紫是紫气东来的紫,琅是琳琅满目的琅!”
那是将近六月的闷热天气,他穿的多,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再沿着脖子消失在衣襟中。
篁夜的目光一沉,喉头微不可见的滑动了一下。
起初只是心尖有一点酥麻,下一刻有一股无名烈焰点燃他全身,烧的他口干舌燥。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该来这无名地,甚至觉得自己动了凡心。
可紫琅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他的视线越过篁夜,落在两人身后的一小从灌木中。
“呀!红豆!”
紫琅半跪下来,将绕在竹底的小豆荚摘了下来,手指一捻,从中剥出两颗小小的红豆来。
他像一个发现了新奇事物的孩子,双手捧着红豆伸到篁夜面前,笑道:
“你看!是相思!”
篁夜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走不出这片竹林了。
他没有去看紫琅手里的红豆,目光牢牢落在紫琅身上,指尖甚至都微微蜷缩了起来。
作为一个二十多年的断雁孤鸿,面对篁夜灼热的目光,紫琅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他转了转眼睛,片刻后突然领悟似的一拍手,随即就把自己腰间的白玉玉佩摘了下来。
紫琅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施力,竟将那颗红豆生生摁进了白玉之中!
“诺!送你了!”他胳膊一伸将红豆玉佩递到篁夜面前,颇为豪爽道:“以后要是遇上哪家心仪的姑娘,就把这个送出去,保那姑娘对你朝思暮想!”
篁夜接过玉佩,在手心里翻看了几遍,道:“当真?”
“当真!当真!”紫琅哈哈一笑,几乎要把手搭上篁夜肩头,差点就要跟人称兄道弟了,连连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上面可有我紫微君的灵力加持,不比那道观里的老道士写的姻缘符灵验的多?!”
此时,他已然忘记了自己长这么大,别说姻缘了,连朵烂桃花都没撞见过,但他素来脸皮厚,此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竟是脸不红心不跳,亮出一口白牙,笑道:“信我!信我!”
若换做旁人,能信他才是有鬼,但偏偏孔雀大明王就是信了,不光信了,还仔细的将玉佩收进怀里,看起来真的像是要等着以后送姑娘。
紫琅悄悄撇他一眼,心里笑得恨不能以手锤地,面上却装的正直深沉,抬头看了看太阳,摸着肚子道:
“出来这么久了,你饿不饿?走!我请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