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传说》聆月听霜

66、彼岸之主

　　侵扰人界数月的怨灵妖魔大多被结海楼神木吞噬，随着神木在紫琅剑下化为飞灰，那些本不该留存于世的执念怨恨也随之一同消散。

　　“这一剑可真了不得。”

　　十七“啧啧”称奇，道：“紫微君以前就剑术无双，如今飞升了，更加令人叹为观止。”

　　被篁夜放在他身旁的苏宜华一张脸绷地死紧，他握着拳咬着牙站在那动也不动，十七只觉他牙都要咬碎了，于是伸手去拍他肩。

　　“哎！你怎么了？着了魔似的。”

　　苏宜华重重挥开他的手，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就往回头。

　　不过是差不了几岁的同龄人，十七却仗着自己比苏宜华多吃几年饭，硬是抖出了长辈的姿态，非要跟上去问个究竟。

　　“何必生这么大气，又是谁惹了你？”

　　十七非要勾着苏宜华脖子，将自己自来熟的搭话功夫发挥到极致。

　　“你就这么走了？”

　　“我去哪跟你有关系吗？！”苏宜华忍无可忍，“铮”地一声拔剑出鞘，将十七下了一大跳。

　　“你也是跟他们一样来当说客的吗？！”

　　“说客？”十七觉得苏宜华可能会错了意，连忙道：“不是不是，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大度，我真不是来劝你原谅紫微君的。”

　　苏宜华依旧冷冷看着他，道：“那便松了手，各自回各自家去。”

　　“好好，我松手就是，你别激动。”十七道：“我就是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引灵的时候虚耗过度？现在人界危机四伏，你一个人回去路上怕有危险。”

　　见苏宜华没说话，十七又大着胆子道：“要不我给你渡点灵力？或者我去找师兄给你拿点补气的丹药？”

　　“不必劳心。”苏宜华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一边往前走一边拒绝道：“我虽然灵力低微，却也没到引一次灵就要丢命的地步，你与其来取笑我，不如多跟那只孔雀套套近乎，指不定也能攀龙附凤，换个神仙为你撑腰。”

　　“你这是什么话？！”

　　十七自诩一向脾气好，却被苏宜华一句话气的火冒三丈，怒道：“什么叫换个神仙撑腰？我好心来关心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说话还这么难听，谁攀龙附凤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谁看那只孔雀眼里都冒着光就是说的谁。”

　　十七气的跳脚，指着苏宜华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跟你师兄比起来真是半点也不如！”

　　苏宜华脸色陡变，长剑咻然出鞘，道：“是，我当然不如我师兄，你倒是优秀，真想不到云浮仙派弟子别的不学，攀孔雀明王高枝的模样倒是学的惟妙惟肖。”

　　他怒极，几乎是吼出声来：“你也要学他一样，害死自己全门派吗？！”

　　十七越听越荒唐，手臂一甩，□□开翼，箭尖在弩匣中闪着寒光。

　　“行，我懒得跟你说，要打架是吧，待会可别怪哥哥把你揍哭了！”

　　箭矢擦着剑锋呼啸而过，“铮”地一声钉进苏宜华耳后的岩壁上，十七明显收着力，可苏宜华却被那一箭的箭气震地半边身子发麻，一时间连握剑的手都软了几分。

　　虽然十七比苏宜华大不了两三岁，可两人资质却有天壤之别，十七平日看着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却在云浮仙派一众弟子中堪称佼佼者，尤其是一手机关箭术更是当世少见，苏宜华虽然当了掌门，面对十七，却也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还打不打？”十七扬了扬手上的□□，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苏宜华道：“这一箭算我让你，等会瞄准的就是你的头了！”

　　苏宜华刚要挥剑来砍，便听十七身后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十七侧身避开了苏宜华一剑，连忙退了两步，道：“紫微君放心，就是切磋一下而已。”

　　紫琅朝他一笑，道：“刚才多亏你传信。”

　　“哪里，我就是脚下功夫快。”十七挠头一笑，悄悄看了苏宜华一眼，道：“那……我师兄应该在找我了……我先过去了……”

　　苏宜华几乎与十七同时往两个方向拔腿就走，十七跑起来像阵风，转眼没了影，苏宜华却被紫琅拉住了胳膊。

　　“你做什么！松手！”

　　苏宜华惊叫起来，提剑就要刺，长剑被紫琅的护体仙气击飞脱手，他又用牙来咬，牙磕在仙气屏障上撞破了嘴唇，他却不肯松口，紫琅怕伤了他，只能撤了护体仙气，任由他咬。

　　温热猩红的血很快漫进苏宜华嘴里，他发狠咬了几口，自己却红了眼眶，似乎要落下泪来。

　　“继续咬。”紫琅一动不动，道：“咬到你觉得解恨为止。”

　　苏宜华一把推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就是不肯落下。

　　“你还回来做什么！去做你的神仙去！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宜华……”紫琅蹲下身，微微仰起头看着苏宜华，道：“是师叔的错，对不起，你能原谅师叔吗？”

　　苏宜华一拳打在紫琅胸前，随后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襟，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还我师尊……还我师兄……都怪你！都是因为你！”

　　“你走！走啊！”

　　紫琅被他猛推了一把，苏宜华拔腿就跑，竟连剑也不要了，紫琅正要去追，脚下却猛然一晃！

　　“地动？！”

　　整座半灵山剧烈震颤起来，地面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如游蛇般延伸而来，大树歪斜连根被拔起，山顶巨石崩落，一时间整个山谷中飞沙走石迷人眼目。

　　苏宜华没跑出多远，就因为地面强烈的摇晃摔倒在地，从天而降的断枝落石不断砸在他身边，他想爬起来，地裂却已经延伸到脚下。

　　“宜华！”

　　紫琅瞬间出现在苏宜华身边，寒蝉剑顺着地裂直插而下，看似不可阻挡的裂痕居然在寒蝉剑下生生止息。

　　“紫琅……紫……琅……”

　　宛若鬼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苏宜华脸色惨白，他猛地一缩脚，惊声道：“裂缝里有东西在说话！”

　　紫琅一手将他护在身后，眼中寒光一冽，厉声道：“装神弄鬼，还不现身！”

　　寒蝉携带数十道惊雷朝着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一头扎了进去，须臾间地缝深处传来一声嘶吼咆哮，雷光冲天而起，有黑影咬着寒蝉剑柄被拖上半空，隐隐显出一个漆黑的兽形。

　　“妖兽……”

　　苏宜华下意识握紧了紫琅的手。

　　“好久不见……中天紫微仙帝……”

　　妖兽似乎在笑，但发出的声音却极为难听，其中混合着野兽的低吼、怨灵的哭泣，和一点若有若无的人声。

　　“七煞？”紫琅眉尖一挑，但很快又道：“不……你不是七煞将星……你到底是谁？！”

　　那怪物在两人头顶盘旋一圈，带着阵阵令人汗毛直树的阴冷气息。

　　“你不记得了……果然是时间过去太久了……连我这个老朋友你都不记得了……”

　　怪物低下头来，似乎要凑近苏宜华，却被紫琅一掌打的粉碎。

　　漆黑的雾气再次在半空凝结，它尖声笑着，道：“以前你杀我的时候，眼中只有天道，手中剑不会为了任何人迟疑半分，更不会……护着一个凡人……”

　　“果然是时代变了……紫琅……你的剑不快了……”

　　紫琅面不改色，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动。

　　“是你，彼岸之主——朝颜。”

　　“你终于记起我了，不枉我这千万年对你朝思暮想……”

　　紫琅冷声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魂飞魄散而已，你知道我本就是不死不灭的，只要有一点残片留存于世，慢慢总能将养回来。”

　　紫琅手中长剑吞吐剑光，声音几近滴水成冰。

　　“七煞呢？你把他怎么了？”

　　“你说的是镇守无主深渊的那个小星君？”彼岸之主朝颜的声音如鬼似魅，飘然道：“我把他吃了……从肉身到魂魄……一点渣都没有剩下。”

　　苏宜华听着全身一抖，却听朝颜笑道：“小娃娃不要怕，我吃你的时候温柔些，尽量用吞的，不用牙嚼。”

　　“朝颜。”紫琅挥手在它与苏宜华之间立了一道仙障，道：“你既然吃了他，又为何还是灵体状态？竟不知给自己留个肉身吗？”

　　“问得好！”朝颜道：“我也想夺了那小星君的舍，谁知他性子太烈，居然死之前自毁肉身，以血肉为引立下阵法阻我出世，没想到啊……区区一个星君，就能让我在无主深渊里多困了这么些年……深渊里连个活物都没有，更谈不上有什么能用的血肉来逆转这个阵法……”

　　“不过……不知是我运气太好，还是天无绝人之路……竟然就给我从天而降两个……血包……”

　　是沈雁和许镜辞！

　　紫琅骤然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彻彻底底的复生，然后来找你拿回的我命盘……还有……”

　　黑雾缠绕住紫琅全身，像在用力拥抱他。

　　“还有你这一身完美的仙体啊……它马上就属于我了……哈哈哈哈哈……”

　　他的身形在呼啸而来的切玉刀下化为飞灰，笑声却久久盘旋不去。

　　“阿琅，那是谁？”

　　篁夜和司暮涯飞身赶到，篁夜伸手就要检查紫琅受伤与否，却看见苏宜华紧紧抓着紫琅的手，鲜红的眼珠中登时隐隐弥漫一股杀气。

　　苏宜华被他眼神惊醒，重重甩开紫琅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寒烟剑摇身幻化出一道剑光，追随着他去了。

　　“是彼岸之主朝颜，他要出世了。”

　　“彼岸之主？”司暮涯一惊，道：“无主深渊？！”

　　“是，他应该正在吞噬沈雁和许镜辞，一旦他成功了，七煞他设下的阵法就困不住朝颜了。”

　　司暮涯脸色骤然发白，紫琅连忙握住了他的肩，道：“暮涯，你别急，我们现在就去无主深渊，去把沈雁救出来。”

　　寒蝉剑光华大振。

　　“七煞将星的血仇……我一定会给他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