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一枝春占暮江寒（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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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阴风怒号，师非道设下的结界支撑着整个人界的苍穹，结界外，密不可数的黑色怨气盘旋着，一次又一次试图冲撞结界。
从邺沧山向上看去，已经看不见天空了，司暮涯回到人界的时候，沿路农田枯萎，牲畜横死，大旱伴随着饥荒导致饿殍遍地，人们拖家带口成为居无定所的流民，在灾情最严重的的地方，易子而食已屡见不鲜。
由于天罡正气衰弱，大量妖魔为祸人间，仙门百家疲于应战，数月下来人族已是伤亡惨重。
仙界一天，人间一月，自从师非道以身设阵之后，十七带领云浮仙派百名弟子于天外天结界下张开百人大阵，日夜不停地与满天怨灵战斗，有人灵力枯竭晕倒了，立刻就会有人顶替他的位置，如此轮转三月，终于在本该冬去春来的日子里等回了司暮涯。
十七头发蓬乱，下巴上甚至冒着一圈青色胡茬，他双眼熬的通红，几乎站不起身来，一看见司暮涯，整个人就向后仰倒下去，五指死死抓着司暮涯衣襟，声音干涸沙哑，半天才发出声音来。
“师……师兄……半灵山……无名地……梅……梅山……还有……还有这些门派……”
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摞沾血的羽令，喘息道：“求……求援……”
整座邺沧山轰然一震，百人大阵中有一大半都被这惊天动地的撞击震伤，勉强撑起的结界陡然下坠，眼看着怨灵就要冲破结界，千钧一发之际，司暮涯反手拔剑，玉京剑尖撑着结界，整座结界的重量都压在了司暮涯肩上，危急时刻，缠绕在玉京剑上的寒烟剑光离剑而去，呼啸着冲出结界，铺天盖地的怨灵被剑光所伤，在半空中发出阵阵哀嚎嘶吼，仿佛不要命般纷纷向寒烟剑冲去，结界上的重力陡然一轻。
“起！”
司暮涯一声暴喝，玉京剑生生将结界推高了三丈，很快新来的弟子补齐了百人大阵，人族再次从妖魔的攻击中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寒烟剑一飞冲天，千万只怨灵跟在它后面追咬，至剑势减弱之时，寒烟剑骤然调转剑锋，从云层之上一斩而下，无数只怨灵被就地斩首，剩余地几只终于心生畏惧，四下逃窜去了。
寒烟剑回到司暮涯手边，化作白光缠着他的手腕绕了一圈，而后蹭了蹭他的指尖。
“去吧，去告诉他人界需要他。”
寒烟剑光打了个旋，须臾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阿琅……”
司暮涯望着寒烟剑消失的方向，紧紧拧起了眉心。
缥缈山海边，紫琅伸出手，寒烟剑迎风而来，在他掌心化作几道文字，随后被紫琅轻轻一吹，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亲昵地贴着寒蝉剑嬉闹去了。
紫琅在篁夜窗边停了一步，他很久没这样看过篁夜了。
此时篁夜正坐在案前，竹卷微开，香炉里的冷烟袅袅而上，氤氲开他的容颜，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座没有悲喜的佛。
紫琅记得这一切没有发生之前，在西玄山那些个万年不变的日子里，篁夜也总是这样坐着读书，只要自己一靠近，他就像多长了一只眼睛似的，立刻放下书卷，亲昵地唤他一声：“师尊。”
现在想来，哪有什么多余的眼睛，不过是因为心中时刻注意着，才会反应的比谁都快罢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不做言表的爱意。
紫琅凑过去，灵巧的将自己塞进他怀里，伸手搭上他的脖颈，在那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深一口浅一口的啄着。
篁夜没有动，只是抬了一只手，不轻不重搂住了紫琅的腰身。
“别看了。”
紫琅对着他耳朵吹气，道：“我有话要跟你讲。”
“嗯？”
篁夜回眸，这些天紫琅这样主动投怀送抱，接下来要谈的十有八九是床笫之事，此时篁夜心领神会，指尖在他侧腰上轻轻摩挲着，对紫琅饱经摧残的腰身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慰问，应道：“昨晚不够？”
“不是这种事！”
紫琅知他会错意，一张巴掌脸从鼻尖红到了脖子，几乎要把脸藏到篁夜怀里去。
篁夜见他羞涩的模样，心底觉得喜欢的不行，低头在他发烫的面颊上吻了一吻，指尖一挑就滑进了紫琅衣襟里。
“阿篁！……等一下……手别乱摸！”
紫琅伸手去推篁夜，但又不是他的对手，心中又羞又气，急道：“我有正事跟你讲！”
篁夜埋首在他颈间，头也不抬，道：“你说。”
紫琅心道你这样让我怎么说！但转念一想司暮涯交代之事确是燃眉之急，只能尽力忍受篁夜的撩拨，气息不稳道：“我要去人界。”
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的手掌蓦然一停，刚才还如日中天的情.欲瞬间退了个一干二净。
篁夜寒声道：“不许去。”
紫琅急道：“我答应过暮涯，等恢复仙身就帮他去找沈子期，不能食言。”
“无主深渊在北方禁地，禁地属仙界，去人界做甚？”
“可是，人间阴阳颠倒，妖魔横行，民不聊生，我不能看着不管。”
篁夜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以前你说过，人间事有人间的定数，那不是神明该管的事情。”
“可现在不一样了。”紫琅低下头，道：“是因为我擅自离开西玄山，才会破了五星映月之势，杀星入世因我而起，我必须让这一切回到正轨。”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茫然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如今的境地究竟是反抗天意的结果，还是这本来就是天意。”
篁夜问他：“那你想怎么做？”
“碎命盘，改天道，送五星归位。”紫琅坚定道：“关于命运轮回这种事，本就不该由一人说了算。”
“你在玩命。”篁夜握住了他的手：“命盘一碎，你不伤不灭的仙体灵障就碎了，人界妖兽横行，怕是……”
“怕？我才不怕。”
紫琅朝他一笑，轻轻吻了在他侧脸。
“我有你，千难万险我也不怕。”
篁夜微微叹了口气。
“你要说的都说完了？”
紫琅点了点头，篁夜眉角一挑，道：“既然你说完了，便该我说了。”
紫琅一怔：“你要说什么？”
篁夜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不顾紫琅挣扎将他按进了柔软的床榻中。
他抵住紫琅额头，手下微微用力便抽掉了他的衣带，头一低就摄住了那淡红的唇瓣。
“说些我们都喜欢听的话。”
人界难得出了几天大日头，强烈的阳光对怨灵有着天生的伤害，即使这种伤害不足以致命，也能使他们的攻势暂缓。
趁着这个机会，连月来被打地应接不暇、狼狈不堪的各大修真门派首领终于齐聚邺沧山云浮仙派，要为对抗杀星入世一事讨论出个方法来。
“界主，这人都来齐了，咱们开始吧？”
司暮涯正在给几个防守形式严峻的门派分派人手支援，闻言看了眼殿外，道：“稍等，还有人没到。”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知司暮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耐着性子又等了半晌，忽而天空中响起一声嘹亮的啼鸣，将几个打瞌睡的掌门家主生生吓醒，此刻司暮涯才道：“人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那是……那是紫琅？我没看错吧？！”
“真是他！是清极剑派的紫琅！”
立刻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惊恐道：“他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着他死的！”
“是啊！是啊！我也亲眼看见的，难道是……还魂了？！”
“呸呸呸！光天化日活见鬼！”
紫琅却没将他们的话听进去，他走进殿内，众人很快发现了问题。
那的确是紫琅，但身形变高了，眉眼间的神色也与以往大相径庭，好像有着一些超然出世、洞悉万物之后的淡泊与疏离感，特别是他眉心的仙纹，哪怕只是一介凡人，也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无穷灵力。
难道他不是死了，而是……
成仙了？！
那些与他往日有仇近日有冤的人立马缩了脖子，悄悄退到人后去了。
紫琅走在前面，有几个胆大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还敢出来见人？清极剑派被他毁了个半，我要是他，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我了断算了，还出来祸害人呐！”
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篁夜提着切玉刀跟在他身后，一张脸犹如结了冰的潭水，隔着数丈仍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他手中切玉刀的刀尖却轻轻点了一下地。
那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听来却犹如山崩地裂，嘈杂的大殿霎时间鸦雀无声。
紫琅一直走到大殿最前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
“宜华。”
听到声音，紫琅看见苏宜华的背脊突然一下僵住了，他好像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微微转过头来看他。
苏宜华好像一夜间长大了，他眼中曾经饱含的泪水结为寒冰，眉头紧锁犹带警惕，周身更是萦绕着肃杀之气，看的紫琅微微一怔。
生离死别，果然足够一个人脱胎换骨。
苏宜华看了他半刻，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在离紫琅五步远处停下，拱手行礼，道：
“清极剑派掌门苏浅，见过紫微君。”
那一刻，紫琅知道，清极剑派为他牺牲了所有，他也永远失去了清极剑派。
从此天下之大，不过多了两个陌路人罢了。
勉强勾了勾唇角，紫琅拱手回礼。
“苏掌门。”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一枝春占暮江寒（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