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凤凰台上凤凰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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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琅睁开眼，看见的是凰灵沉睡的容颜。
他好像疲倦的狠了，眸子轻轻合着，双手抱臂靠在床沿上，那一瞬，紫琅似乎从他身上看出了星星点点的脆弱与孤独。
这种感觉与平时桀骜不驯的凰灵实在格格不入，紫琅眨了眨眼正欲细看，凰灵却突然醒了。
他纯金色眸子看过来的时候，紫琅发现他还是那个傲世轻物的凤凰明王，这世间所有软弱胆怯的形容词全都与他无关。
“没死？”
凰灵一开口，紫琅突然记起来，自己原本是死了的。
“我这是在……”
“缥缈山凤凰台。”凰灵玩味似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就是你偷我梧桐果的地方。”
紫琅被他一句话羞的无地自容，一时间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只能瑟瑟缩缩的往被子里藏了藏，恨不得剐下这张面皮，装作不认识自己才好。
半晌，又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掀开被子，急急问道：“篁夜呢？！”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不敢去看凰灵的眼睛，生怕那高傲的眸子转瞬悲凉，怕钻进耳朵的那一句，是自己怎样都不愿意听到的：“他不在了。”
“就在门外，你救了他，自己倒不记得？”
紫琅确实不记得，他死的时候，篁夜还没有破冰而出，更不知道孔雀大明王因为他的死而心神失控，降下遍山神火，差点引发天谴。
“先别急着见他，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
紫琅茫然道：“何事？”
凰灵道：“我先问你，群玉山上你为何要救篁夜？”
开门见山的问题劈得紫琅眼冒金星，这简直比偷果子的事情还要让人难堪，毕竟紫琅也不是一个成天把我喜欢你这种话挂在嘴边的人，况且现在问话的可是篁夜的兄长，长兄如父，这一觉醒来，竟是要直接见父母了吗？
现在别说是凰灵，就是水沐洹还阳，亲自坐下来跟紫琅谈这个问题，也能让紫琅掌心冒汗，坐立难安。
“我……我对他……”
凰灵逼问：“如何？”
刀山火海敢去，一句喜欢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吗？
凰灵盯着紫琅的眼睛，凌厉的目光似乎要把紫琅开胸破腹，掏出他的心肠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被未来的大哥这样逼迫，紫琅也是被逼上梁山，心下一横，脖子一梗，脱口而出：
“我喜欢他！”
与此同时，一门之隔的孔雀大明王眸光突然一亮。
凰灵：“何种喜欢？”
“我不知道。”
紫琅垂下头，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也可以为他放弃一切，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我知道就算前路荆棘遍地，我也会不顾一切走到他身边。”
“得你此话，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凰灵神色缓和下来，又道：“你师尊倒是算的清楚，早知你有此一劫，提前让你修习剑魂合一，在你身死之后，以灵剑为媒定住你的魂魄，不然就算是西天佛祖亲临，也无法从龙骨箭下救出你来。”
紫琅侧头，寒烟与寒蝉安安静静的躺在他身边，伸手抚过，仍是熟悉的温润微凉。
“你现在仍只是魂体结灵状态，虽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失去肉身的魂魄不可能长久独存，你也知道，孔雀乃天地所生，天地不灭他即不死，人族短短百年的性命在他面前不过蜉蝣一瞬，更何况是随时可能消散的魂魄。”
紫琅张了张嘴没答上话，这一方面他确实没考虑过，一者一直以来紫琅对自己的感情并没有看的多清楚，再者紫琅本身便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从来不会去想自己百年之后的事情，于是被凰灵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好像凰灵、篁夜这两兄弟天生就是有种特殊的能力，但凡紫琅遇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落得个理屈词穷、无言以对的下场。
“现下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得不死之身，过程可能稍稍辛苦了一些，不知你可愿意？”
紫琅额角一跳，苦笑道：“怕不是稍稍辛苦一些，这么简单吧？”
凰灵对紫琅微弱的质疑置若罔闻，继续道：“天地初成之时，盘古大帝遗落了一滴心尖血，此血一分为四，埋藏于天地四极的四方禁地之中，得此血者便享长生。”
凰灵挑眉，言下之意便是方法我告诉你了，你自己走一趟吧。
紫琅：“你说的什么心尖血，不至于就这么简简单单放在那里任君采劼吧？”
凰灵回的风轻云淡：“嗯，有四头神兽镇守，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
紫琅一口气憋在胸口，道：“难道你去过……”
“年轻的时候确实去过一趟……唔……不过去了之后才发现这东西对我没什么用处。”
对你当然没用了！你本来就是永生啊！你可以涅槃的好吗？！
紫琅心中呐喊着，垂头丧气道：“殿下……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凰灵冷哼一声：“怎么，你不愿跟篁夜长久在一起了？”
“愿意是愿意，可我没想到愿意的代价是要以凡人之躯去跟四头神兽抢一滴血，可能让神兽咬死我更直接一些。”
凰灵：“你不想去？”
“去啊，哪能不去，不去也是死，去了，万一打赢了，我也成了千古传说了。”
凰灵得意地看了紫琅一眼，似乎对自己的教育成果十分满意，便不与紫琅再闲扯什么家常，起身走了出去。
门一拉开，篁夜一只脚就迈了进来，好似在门外望穿了秋水，又突然看见希望一般，瞬间整个人就冲了进来，“哐当”一声撞上凰灵的肩膀，凰灵头上纯白的玉簪被他这么一撞，斜斜飞出去，落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蠢小子猴急什么？”
凰灵捡起玉簪，十分可惜的翻看了几眼，便顺手抛到紫琅手中，道：“可惜了一件好东西，送你了，当个见面礼。”
看样子十分大方。
篁夜立在原地，僵硬地开口：“凰……”
“凰什么凰！不会叫哥哥吗？！”
凰灵没好气的瞪了篁夜一眼，颇有些摔门而去的意味。
见识了兄弟二人紧张关系的紫琅现在也有些尴尬，怯生生开口道：“要不……修好了……还回去？”
篁夜关好门，走到紫琅床边坐下，目光沉了沉，道：“无妨，留下吧。”
紫琅有些担忧道：“可是明王殿下他……”
“放心，他没生气。”
听得如此，紫琅才依言将碎簪收进怀里。
“可有哪里不舒服？”
篁夜伸手，试探般碰了碰紫琅的发丝，紫琅的肉身在群玉山那场大火里毁去，此刻魂魄结灵，重现的仍是他身死之前的容貌，脸色因为生前血液流尽而苍白一片，无时不刻提醒着篁夜，眼前这个人为了他而死，也即将为了他，踏上另一段不知前路的征程。
“没有。”
见篁夜发愣，紫琅一歪头，将自己软嫩的脸庞恰到好处的送进篁夜的掌心，他浅浅一笑，如四月春风拂过凛冬寒雪，只一眼，就吹散了篁夜满身阴霾，露出寒冰之下埋藏的炽热内心。
“在想什么？”
那一刻篁夜什么都没有想，他红色的眸子透过紫琅浅棕色的瞳孔看见了他此生全部的感情。
不信天道的孔雀大明王在紫琅这里一眼沦陷。
“怎么了？”见篁夜不答话，紫琅倾身凑近，蓦然腰间一紧，那一声惊呼的“阿篁”被直接堵进了唇舌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吓得紫琅往后一退，篁夜哪里会让他脱开，一手按住紫琅后脑，一手禁锢住他的腰身，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出紫琅几乎跳出胸腔的剧烈心跳。
紫琅闭上眼，任凭篁夜攻城略地，甚至将千万年来第一道剖白直接送进了他心底。
“紫琅……我不想再与你分开……”
那一瞬，紫琅从心底泛起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认识篁夜不过短短数月，而这句话却仿佛让他从洪荒初始等到如今，夙愿得偿，令他连指尖都开始颤抖。
“就算洪荒变迁，天地衰老，就算诸天神佛拦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离你而去。”
“想清楚了。”篁夜俯身贴到紫琅耳边，温热的气息灌进脖颈，带着紫琅心脏一阵酥麻。
“如今答应了我，往后纵使东海扬尘，渤澥桑田，我都不会放手。”
“当然。”紫琅攀上他的肩头，声音犹如一道坚锁，锁住了篁夜自此往后的漫漫余生。
“你不放开我，我又如何会放开你。”
这一夜，月色如洗。
凰灵落在梧桐神树边，刚走了几步路，突然扶着梧桐神树弯下了腰，一口血没捂住从指缝中滴到地上，金色的血液落地成火，在漆黑的夜里无声的燃烧着。
“定魂术。”
月色掩映下古老的梧桐神树沙哑的开口，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在微风中抖了抖枝丫。
“哪有什么他师尊早算天命，不过是你总喜欢干这些逆天改命的事情而已。”
凰灵没说话，对神树的话不予置否。
“万年修为一朝散尽，值得？”
“不值得。”
凰灵答得风轻云淡，自顾自挑了处粗壮的树干靠了上去。
“不值得还干，你明知道就算你不救他，篁夜自己也会想办法。”
“等那蠢小子想出办法来，魂都散干净了。”
神树不屑地哼了一声：“当初你明知道篁夜死不了，还要去帮他受天谴，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你真是越老越多嘴了。”
凰灵不满地别开眼，愠怒道：“你要这么能说，当初他摘你果子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
空气在那一瞬间冷了下来，良久，才听得神树幽幽一句：“都是天意。”
凰灵冷笑：“天意？什么是天意？不周山上神仙都散完了，哪来的天意？”
“都说孔雀违逆天道，现在想来——”老神树沙沙一笑，道：“你才是最有反骨的那一个。”
“因为我是凤凰。”
凰灵抬眼，金色的瞳孔里映出天地的本色。
“天奈我何。”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凤凰台上凤凰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