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陈信啊

2、夜半的野百合

　　（二）

　　想起你的时候，就想起夜半的野百合，一支晃摇着节奏的野百合。
　　——海子

　　有些缘分不知是深是浅，总是让人相遇，给人错觉。

　　楚故很快又见到了学姐，在吉他社团的活动上。

　　他是从高考完后开始学吉他的，指尖上蜕过了几次皮，已经开始有了一层薄薄的茧，但按在琴弦上时，还感觉是钝刀割肉，在危险边缘钝钝的痛。

　　其实也不算是社团活动，课余时间，择一凉爽天气，吉他社的学长学姐们会约新生出来练琴，一个小小的聚会，若是可以顺便交到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楚故长相俊秀，气质干净，很受学姐们的欢迎，他又同她们开得起玩笑，一群人嘻嘻哈哈，时光都被他们镀成了彩色。

　　学姐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穿着碎花长裙，黑色卷发如同波浪一般在晚风中轻轻飘荡，拉着白色行李箱从布满绿植的拐角处走出来，一眼望过去，让人再不舍得把目光移开。

　　楚故盯着她的侧脸许下一个愿望，希望她能捧着她手中那束百合花朝他走过来。

　　谁知道，没人能听到他的愿望，却有人要帮他梦想成真了。

　　“朝暮，朝暮！”一个学姐朝那个手持百合花的女孩子挥手，大声的喊出她的名字。

　　然后，楚故便看到她笑着朝这边挥手，然后便走了过来。

　　在视线里充满她的身影后，紧接着耳朵里便是行李箱轮子与石子路的摩擦声，直到百合花香扑面而来时，他才敢相信这一切不是梦境。

　　后来回忆起来时，这段记忆像是被窖藏的美酒，芳香四溢，分外动人。

　　他失神地看着学姐与别人寒暄，听大家起哄让学姐唱歌，心不知飘到了何处，像是不在这里，又像是只在那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走到他面前，红唇轻启，像是笑了，又像是在说话。

　　所有人地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楚故有些慌乱，有些茫然，目光只与那一个人对视上了：“什……什么？”

　　学姐面带笑容，捧着花束站在他正前方，又重复了一遍：“同学，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吉他吗？”

　　这无疑是一个惊喜，楚故内心疯狂催促着自己，动作却不紧不慢，站起来把吉他递过去，看着学姐单手接过吉他。

　　令人局促的是，失去吉他的双手空落落的没处放，在数十双眼睛下，在喜欢的人面前，显得尤为尴尬。

　　就这样，一束鲜花带着扑鼻的香味送进了他怀里，在刚刚好的时间，伴着心上人的话语。

　　“可以帮我拿一下花吗？”

　　他点点头，心也在那一刹那填满了。

　　学姐拿着楚故的吉他，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纤长的手指动了动，便是一串流畅的曲调，歌声也就随之来。

　　“我要 你在我身旁
　　我要 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
　　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是楚故没有听过的歌，学姐低垂着眼睛，唱得妖娆又缠绵，声音低沉有力，鲜明碰撞下像开出一支明媚绚丽的花朵，唱给她心中的人。

　　“都怪这月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Guitar 弹得太凄凉”

　　所有人都静静听着，听一个花季少女心中的万般柔情，像倾听一朵鲜花盛开的声音。

　　“欧我要唱着歌
　　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正如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学姐身上，所以也就没有人发现学姐男友的到来。

　　就在学姐把“情郎”的咬字吐得温柔又缠绵时，她的情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眼前的小路上，在她几分钟前走过的地方。

　　拉着黑色行李箱，一身军装像一棵挺拔的树，微笑着盯着学姐看，珍视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珍藏的宝物。

　　而学姐已经放下吉他，像一只归林的小鸟，飞向了她的大树。

　　尖叫，语无伦次，学姐被男友一把抱了起来，把双腿夹在男友腰间，这是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拥抱，学姐的嘴巴负责笑容，眼睛负责眼泪，人类的情绪微妙又复杂。

　　大家也都微笑着，见证这场情侣间的久别重逢。

　　楚故也许笑了，也许没笑，至少在那一刻，他不重要。

　　等到这场闹剧结束后，楚故的怀里已经没有了花朵。

　　大家都回归原位，或唏嘘，或艳羡，或感慨。

　　大概是能猜到事情始末的，一个参军的男生，与爱人分隔两地，无数辗转反复的日日夜夜里，把心中的相思熬成苦药，熬成蜜糖。

　　于是，或许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假期，或许连家都来不及回，带着精心谋划的惊喜归心似箭，归的是爱人的身边。

　　楚故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这样千里迢迢的惊喜，是别人的爱情。

　　他静静等到怀中余香散尽，才失神地拨下琴弦，指间钝钝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