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偶寄闲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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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争来抢去，谁知道日后谁做皇帝？兄弟几个，到底谁能得一个善终呢。”
孤一下子推开侍女，背后冷汗顿出。
贤盯着孤瞧了一会儿，却笑道：“鸾儿小说看多了，睡着的时候还在想象小说里的内容。”他从案头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侠骨》。这本书我也听说过，似乎是讲一位游侠入仕，行走于诸王之间，在朝堂上力挽狂澜，保家卫国的故事。很可惜，结局不是太好。”
他放下书走近来，俯身安抚地摸了摸孤的头：“是不是太无聊了？凤之和薛远道都受伤，没人陪你狩猎。明天跟着我们几个出去吧，臣下们特地赶来的麋鹿，咱们也去看看，总不好一直晾着他们。”
孤握住他的手，急切地说：“贤哥哥，我……”
“你还太小啦，”贤微笑道，“这不是你一个公主应该考虑的事。”
贤一向和蔼，他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只是这春风携带一股子料峭的寒意，让孤心底里隐隐发冷。
又一天过去了，不知道是贤给的药真有奇效，还是年轻人气血恢复得快，凤之和薛远道都开始出门活动。当然不是什么骑马之类的剧烈运动，只是在林边散步喂野鸡。
是的，几天前宣哥哥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捉到的那只“凤凰”，现在终于肯吃东西了。
薛远道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一边喂鸡一边说：“总算肯张嘴了，真是二祖宗。”
孤心想二祖宗，那谁是大祖宗？正腹诽，恰值薛远道回头看孤，他看了眼孤的样子，忍着笑道：“你是小祖宗。”
孤大惊。
“小公主，脸上的表情不要这样丰富。您的心思也太好猜了。”薛远道揶揄说，他指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凤之：“您看，像符冲这样整天面无表情，别人就猜不到他在想捉鸡还是在想吃饭。”
凤之闻言明显地愣了一下，还下意识地看了孤一眼。
孤第一次看凤之露出这种傻样，不免忍俊不禁：“凤之哥哥，你别听薛郎的。薛郎调笑你呢。”
薛远道拍掉手上的鸡食站起来：“您这话说晚了。符冲以后恐怕不能不听薛郎的话喽。以后薛郎让他在人前笑三下，他绝不会笑两下。”
嗯？
凤之终于听不下去我们俩的胡说八道，开口说：“我日前拜了薛先生为师。”
孤惊悚地在凤之和薛远道之间望来望去，心想你们两个疯了？父皇身边的郎官可以随意收徒的吗？凤之不懂，可薛远道深悉朝局，怎么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收了符氏少家主做徒弟？
孤责怪地瞪着薛远道：父皇如果恼怒起来，我看你这个首席郎官也不要做了。
薛远道却击掌笑道：“啊，这么说来，小公主是符冲的师姐了？”见凤之疑惑地看着他，薛远道解释说：“小公主做了我的弟子，早你半日。”
凤之便皱眉说：“我年纪比她大，我是师兄。”
孤忍不住扶额。
符凤之，庆安姑姑那么聪明，怎么生了你这样呆的儿子。现在什么局势，你张口就说皇帝的女儿是你的师妹吗？就算符崇山在世，也不能这样在一众侍者面前公然藐视皇室的威严啊。
“这话私下说说就算了……”孤小声提醒，却被薛郎打断——
“嗳，不行的，师门长幼当然是按照入门的顺序来，”薛远道说，“早你半日也是早，小公主就是师姐。”
凤之看起来很不情愿，但也不再反驳了。
孤心想你倒是挺尊师重道……可惜尊的薛远道，注定被带歪。
果然接着薛远道就不怀好意地逗凤之说：“嘛，既然如此，正式过一下师门的礼仪吧，叫一声‘师姐’来听听？”
开什么要人命的玩笑！
孤赶紧岔开话题：“凤之哥哥还是叫我顾鸾吧。对了，薛郎为什么对这只野……‘凤凰’这么上心？”
薛远道给了孤一个“暂时放过你”的眼神，然后笑嘻嘻地说：“‘凤凰’贵重，不重视才奇怪呢。”
这种打哈哈的话孤才不信呢。
凤之说：“这应该不是凤凰。如果当作凤凰上报，恐怕会误导天下臣民。但是如今……这‘误导’也许是件好事。南方洪水一直没有退，多个州府的作物颗粒无收。北边柔然多次袭扰，隐约有再次南下之意。洛中附近又听说闹着饥荒……也许出现一只‘凤凰’，能让天下人振奋精神。”
孤与薛远道对视一眼。
孤心里想的是，凤之能体谅这一层已经十分难得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相王亲自捕捉，皇帝口谕承认的神兽。至于真假……皇帝说是真的，谁敢说是假的？
至于薛远道在打什么主意，孤就看不出来了。
薛远道说：“陛下已经特地调了鸟兽监和钦天监的人过来，这‘凤凰’很快就要易手了。届时京都会举办一场‘获凤典礼’，陛下将亲自出席。要是赶得上，泰王、相王、成王、小公主和符冲也能列席。”
看来真要当作大事来办。
薛远道不解释，孤也不好再追问，总不能问他：你陪着我父皇胡闹什么呢？
凤之对此表示兴致缺缺。
乐游原上时间过得飞快，凤之的伤口结痂，孤脸上的划痕也几乎淡到看不出来了。贤把内外安排妥当，俨然是众人主心骨。他每日也不去射猎，只是在林边设了一方锦障，内置桌椅书棋之类，坐着看风起云聚，日升日落。
相比贤的老僧入定，孤的生活精彩许多。孤和宣骑着马把乐游原逛了一圈，期间时不时骚扰一下专心致志学习剑术和射艺的凤之。不久，孤在薛远道的指导下终于拉开了三分之二石的弓，射中了校尉们精心布置的兔子，在薛远道的怂恿下和宣一起亲自烤了兔子塞给诵吃，看诵一脸想吐又碍于礼仪不能放肆，两人乐得哈哈大笑然后被贤强迫把剩下的兔子吃完。
在孤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乐游原上下起了今冬第一场雪，漫天雪沫飞洒，薄薄地覆盖了不知何时木叶落尽的林子。
秋天结束了。
“贤哥哥，下雪了！”孤一身风雪闯进贤的帐中，看见一个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薛郎？”孤惊讶道，“你也在啊……”你不是一直刻意与皇子们保持距离的吗？
薛郎正襟危坐，颇为矜持地点头微笑。他现在名义上是孤的骑射老师，已经不用向孤行礼了。
但他这副样子十分……怎么说呢，孤忍不住怀疑他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要将贤哥哥一军。贤哥哥虽然早慧，但肯定玩不过薛远道这只狐狸精。
“既然公主和泰王有话要说，那么末将先告辞。泰王明日考虑好了，请遣人通知末将。”薛远道溜之大吉。
贤哥哥看起来忧心忡忡，点头让他退下了。
“贤哥哥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孤天真烂漫地问。这狐狸前几天让孤考虑符超到九江郡的额外任务，现在又给贤哥哥出什么难题了？
贤笑了笑：“没有。天冷了，我有些懒而已。”
不肯说啊。孤有点失望。
也许是父皇单独给贤哥哥的一场考验吧，孤心想，就像给孤的这个一样。
“外面下雪了？”贤替孤拍掉头上、肩上的雪花，“今年乐游原入冬早，让侍者们注意给你添暖炉暖帐吧。京都也要开始冷了。”
当天晚上便下了一夜的雪，次日早上起来，目之所及一片白雪皑皑，我们几个便聚在一处赏雪。
凤之大伤初愈，贤哥哥让人取了几张狐裘毯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凤之本来就漆瞳羽睫，加上那狐裘雪白柔软，配合着漫天大雪，衬得凤之仙人一般。
“平时没注意，其实凤之长得也不比薛郎差啊。”宣摸着下巴在一边评论道，“虽然一直冷着脸，但是脸上微微有些红晕，倒显得含情脉脉。”
凤之瞪了他一眼。
孤好笑道：“什么含情脉脉，那是热的。凤之，你撤下毯子吧，看你都热出汗来了。”
贤正在火上烤酪子，闻言望过来：“不许撤。伤还没有好彻底，宁可捂着，千万不能冻着。鸾儿你也过来烤火，你看你耳朵都冻红了。”
“我不冷呀。”孤嘴上这么说，还是乖乖靠过去，顺手拿了一片刚烤好的奶酪咬了一口，被烫得直呼气。
“小馋猫，”贤笑道，把另一盘奶酪递过来，“吃这个，温的。”
“贤哥哥贤哥哥，我有没有份？”宣一脸谄媚凑过来。
贤把他的脸推开：“没有。”
宣一脸委屈。
孤哈哈大笑。
诵坐在稍远处画雪景，也在微微地摇头轻笑。孤跑过去看，他在画山石覆雪图，已经快要成型。
烤好的奶酪分了五个人，诵的画也完成了，便坐过来和我们一起咬着奶酪喝椒黍茶。雪停风止，天地旷远，茶香与奶香混合着初雪后特有的冷冽气息，传出甚远。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好像是宣先捏了一个雪球塞到贤哥哥衣领里，也可能是孤先扬起一把雪洒到宣的头上，很快我们就都坐不住了，像真正的少年人一样打起雪仗来，战况激烈，一个个弄得雪沫满头满脸，连一向最矜持的诵也加入进来，扬起一把雪花撒在我们几个身上。
正闹得开心，忽然见薛远道站在锦帐外，淡漠地望着我们。
孤最先发现了他，兴奋地喊道：“薛郎！薛郎来！一起打雪仗吧！”
贤听见后却停下了玩闹的动作，他回头看见薛远道，后者微微向他摇了摇头，于是贤脸上的表情迅速冷了下来。
宣和诵都没反应过来，见贤不动作了，便合力一把将他按在榻上，宣哈哈狂笑着说：“轮到我啦！”然后将一大捧雪塞进贤的衣襟。
贤只是皱了皱眉。
诵发现了不对劲，起身一看，也看到了薛郎。他拉了拉玩得疯颠的宣，但宣正骑在贤身上胡闹，哪儿管得了这许多，往贤衣领里塞雪塞得起劲，贤的胸前都被他塞出了一个鼓鼓的包。
孤赶紧上去手脚并用拉住宣，同时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凤之也说：“相王，别闹了。薛郎来了。”
宣被孤扯得金冠都歪了，总算肯抬头看，一见薛郎，大概是想起了薛郎报告给父皇他纵马让他回宫禁足的事，于是便讪笑着把刚刚塞进贤胸口的雪又一把把掏出来。贤面无表情地把他拍下去，自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薛远道走近来，却径直向孤说：
“臣有要事禀报公主，请公主随臣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偶寄闲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