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雾圣奈的‘绊’》赵晋晋

6、5、高中时代――第一年的准备（二）被否定的唱与跳

　　如愿以偿的麻伦子心情非常好。她戏份很少，平时没事便跟在松本社长身后，观看别人表演，不久便与松本由花混熟了。松本由花是高三年级的上级生，是个豪爽开朗又充满热血的元气女生。正是她改变了表演社以往严格的招新政策，但也因为条件太过宽松，导致招入新人过多，良莠不齐，除了主要角色，配角们的戏份都少得可怜。不过松本由花相信，大浪淘沙，只有对表演有足够热情的人，才会最终留下，麻伦子不就是这样的例子。她对身后的麻伦子有着感激的情绪。几天的相处，她们的称呼也变成了‘由花学姐’和‘麻伦子’。
　　松本由花发现这个学妹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地方：虽然平常看上去真是安安静静，不过一旦戴上那个表演头套上了舞台，就像前些年的自己一样，干劲实足充满热血。她当然会喜欢这个学妹，便由得麻伦子跟着自己，有时还会商量几句。相处一个礼拜之后，她们渐渐熟悉，松本由花看着在排练场上跳跃的‘公鸡’暗想：‘带着头套真有些浪费了麻伦子的容貌！’她们排练的是一出喜剧，虽然看不到麻伦子的表情，但她仿佛会将欢喜之气贯注到动作中，每次她上场的几分钟里，旁边不少围观的成员都会被她吸引发出笑声。松本由花也会跟着笑起来，‘真是个有趣的人呢！就是唱歌的水平……’松本想起上周五社团的合唱练习，那应该是麻伦子第一次参加合唱练习吧。

　　“千北同学，你要张口唱啊！”学校特聘的声乐老师小石田先生提醒着站在最边上的麻伦子。小石田先生留着全白的寸头，上唇的白须也修剪齐整，他长年在东京从事音乐活动，到了老年，思乡情绪渐厚，便回归佐世保，后来受聘成了学校的荣誉董事，专门负责一些社团的指导工作。
　　“是！”麻伦子回应，站在中间的松本由花扭过身子看到匆忙回应的麻伦子脸上有些许尴尬。
　　“千北同学，张开口要发声啊，我听不到你的声音！”小石田先生似乎格外注意麻伦子，这下不只松本去看他们了。
　　“是！”麻伦子赶忙又回应一声。音乐重新响起。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麻伦子身上，谁都听出，麻伦子开口唱了，因为声音明显跟刚才不同了。
　　小石田先生做出暂停的手势，音乐停了。小石田先生抬起头，看着麻伦子的方向：“呃，千北同学，你要按照分配的声部去唱！”
　　“是！真是抱歉！”麻伦子脸红着回应。音乐再次响起，这次总算勉强唱到音乐结束。小石田先生脸色有些黯淡，走到麻伦子身前，声音不高说：“千北同学，你还是先不要开口了！”
　　麻伦子尴尬极了，其他同学都礼貌的克制着努力不笑出声。松本由花有些担心，怕麻伦子像渡边一样跑掉，想开口为她开脱一下，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合唱，但麻伦子只是小声应了声‘是’然后默默退了两步侧立到一旁。
　　那天的练习，松本由花不时分心观察麻伦子，也被严格的小石田先生点名批评，倒是麻伦子一直认真地站在旁边观察大家的练习，时不时还跟着拍子晃动几下，全无刚才的尴尬，模样让松本由花既觉好气又觉好笑。练习结束后，松本由花想去安慰麻伦子，却发现麻伦子追住正要离开的小石田老师，两个人在交流着什么，麻伦子一脸疑问求解答的神情，小石田先生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反而露着一丝笑意，双手在胸前比划着向麻伦子解释着什么。
　　松本由花松了口气，一脸振奋的样子：‘不愧是我松本由花选中的成员，哪儿会这么轻易放弃！！’从这时起，松本又发现一个麻伦子与自己的相似之处：不会轻易服输的厚脸皮。
　　其实麻伦子心里是非常‘苦’的。她的声乐水平停留在学校开授的音乐课堂水平，从小贪玩爱运动的她对唱歌这种需要宅在一个小空间的活动没有特别的关注过，甚至妹妹英伦子拉着她在家卡拉ok时，她还比较排斥。刚才克服了尴尬情绪，硬着头皮向小石田先生讨教，幸亏小石田先生不计‘前嫌’，还很有耐心地给她讲解才没让她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就算这样，先生说的好些个术语，麻伦子也是一知半解。麻伦子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着小石田先生刚才的教导，似乎是在说自己唱歌时用力的方式不对，最后好像还提到了自己音色的问题，难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很怪，平时却没有察觉？因为是周五，麻伦子回宿舍收拾好物品，打算学完舞蹈后直接回家，‘关于音色，要不要问问英伦子呢！’麻伦子想着自己一心想当个主播的妹妹嘲笑自己的样子，打了个冷颤，‘还是算了！’。

　　这一天的老师们似乎都和麻伦子过不去。芭蕾舞蹈教师尾崎友美子小姐抱着双臂看着麻伦子的单独练习。从尾崎小姐的脸上，可以看出学了半个月的成果展示想来不太乐观。麻伦子转了个圈做了个收尾动作，面向尾崎老师，等着她的点评。尾崎友美子示意其他小学员接着练习后，才走到麻伦子跟前说：“麻伦子，我先说好的地方吧！你长得真不错……”
　　听惯了这句话的麻伦子只是想：‘这和跳芭蕾有关嘛？’
　　还好，尾崎小姐很快又说道：“体形也很好……”
　　‘总算有些关系！’麻伦子跟着想。
　　尾崎小姐一手仍抱胸前，一手摸着下巴：“旋律感和运动感非常好，可能和你之前的运动有关吧！动作迅捷而又有力……”
　　麻伦子疑惑了：‘我这是跳的芭蕾嘛？’
　　尾崎小姐终于把手放下了：“但是……！”
　　麻伦子知道重点来了。
　　“但是，你真的不适合学芭蕾，虽然你来这儿交了大笔钱给我，但我还要说和你第一天来一样的话。”尾崎小姐语速极快地一口气说完，一脸询问‘你为什么非要来这儿学芭蕾？’的表情。结果碰上了比她还要坚决的‘我非要来你这儿学芭蕾！’的表情。
　　尾崎小姐补充着说：“你看，麻伦子，你虽然运动细胞发达，但你的身体太僵硬了，如果非要像那些小孩子那样去拉伸身体，你会受伤的。”她顿了顿，接着说：“小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学芭蕾？如果你喜欢舞蹈的话，以你的条件，更适合学习节奏明快的现代舞。”
　　麻伦子不想说出自己尚有些遥远的梦想，回答她说：“尾崎老师，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年龄来学芭蕾，一定困扰到老师了，万分抱歉！”说完深鞠一躬，直起身子后又接着说：“但我有必须学习芭蕾的理由。请尾崎老师原谅我带来的困扰，给我学习芭蕾的机会。”
　　尾崎友美子见她虽不愿意说出学芭蕾的原因，但言语诚恳，再说虽以她的年龄初学芭蕾少见，但也并非全然没有，也许就是兴趣使然，自己又何必多加些无谓的劝阻。于是冲她点点头，语气仍充满严厉：“那你可要多下功夫了！”
　　麻伦子大声应‘是’

　　终于结束这一天的所有行程，麻伦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妈妈惠美子在玄关迎上她，接过她的提包，一脸心疼的样子：“何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舞蹈偶尔去学一下就好了嘛？当初都不知道你是要天天去学的。”
　　麻伦子咧着嘴冲她笑着说：“身体虽然很累，不过心情却是很好啊！妈妈，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呢。”
　　惠美子还是不放心：“那就不要住校了，家里总是要比学校舒服吧！”
　　麻伦子一边脱外套一边摇摇头：“不要了，住校可以更好的了解同龄人的状态，何况学校各种条件都挺好，舍友也都不错，妈妈，你就不要乱担心了，我能照顾好自己。”说完已经脱下鞋子，又拿回提包走向自己的房间。
　　“我还给你留了碗汤呢！！”惠美子跟在她身后，小声嚷着。

　　洗了澡，喝了汤，一切都归于平静。只留下床头灯，麻伦子站在自己房间里的书桌前，正如她之前的妈妈说的那样，身体虽然很累，但却又感觉充满了精神。她一向习惯晚睡，今天也不例外。抬头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她寻思着在看些什么就去休息。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一看这鬼祟的作派，麻伦子就猜到是谁，忙起身把门打开。
　　穿着睡衣的英伦子闪身进了姐姐的房间。嬉皮笑脸地轻声说：“姐姐，耳朵还是这么厉害！”
　　麻伦子直接问她：“又有什么事啊？二小姐。”
　　英伦子把本来想说的‘一周没见，很想念’的话咽进肚里，毕竟每天中午吃完饭她都会找各种理由去‘看望’麻伦子。于是，跟在姐姐身后坐到床边上，看到床头摆着《罗杰疑案》——阿加莎的经典推理小说，姐姐上了高中后，迷了上好多新的东西，两米多高的书橱堆满了一半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其余是一些其他作家的侦探小说。
　　英伦子指着小说，一副妈妈的口吻却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居然还有心情看小说，我听说你今天合唱时，在全员面前出了丑呢！”
　　麻伦子笑着承认：“可不是，第一次合唱就这样，真是惭愧。”她倒没注意英伦子从哪儿打听到她出丑的消息。
　　英伦子依旧恨铁不成钢：“我可看不出你有惭愧的样子。话说，你白成这样，我却从没看过你脸红的样子。”
　　麻伦子摸摸一张白脸：“没脸红，那是身体特质的原因，我倒是真觉得很尴尬呢！”
　　英伦子像是又想起什么，问道：“姐姐，我记得你以前的音乐成绩不算太差啊。”
　　麻伦子仰面躺下：“那是因为以前的音乐不怎么考查演唱啊。”她接着小说嘟嚷：“只要识得些谱就行了。”
　　英伦子侧过身俯视她：“原来我姐姐也有浑水摸鱼的时候！”
　　麻伦子不习惯被她俯视，一弹身又坐了起来，吓得英伦子往旁边一闪：“二小姐，你教训够了嘛，快回去休息吧！”
　　英伦子想不出什么赖着不走的理由，又不甘心这样离去。麻伦子看她那纠结的模样，突然想起自己对音色的疑虑，也开始纠结起来，玩了会儿手指，又叫住英伦子：“诶，英伦子，你听我说话的声音有什么奇怪的嘛？！”
　　英伦子不明所以，但总算可以暂时不被轰走，坐好了回答她：“没什么奇怪的啊！怎么这样问？”
　　麻伦子把与小石田老师的谈话简单说了一遍，着重说：“小石田老师是不是在说我的音色不适合唱歌？”
　　英伦子摇摇头：“应该不是吧，每个人的声音都一定有各自的特色，我倒是觉得姐姐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呢！”
　　麻伦子得到肯定，且不论真假，先美得乐了起来。
　　英伦子接着说：“不过唱歌时的声音有时候和说话的声音是不同的，姐姐……”她拉住麻伦子的手臂。“明天休息，咱们去唱卡拉ok吧！我还可以帮你听听你的声音是不是有些奇怪。”她提议说。
　　“呃……好吧！好吧！”虽然不是很情愿，但麻伦子还是点头答应了，英伦子得到满足，高兴地走了。

　　本来以为只和妹妹偷偷去唱歌的麻伦子一推开包间的门，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除了还算熟悉的松本由花在场，还有两个她只能叫出名字，以及一个她实在想不起来是谁的女孩。
　　“这……你们怎么……”她支支唔唔的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英伦子已经微笑着走上前揽住松本由花：“由花学姐，您可真是守信用呢！”
　　松本由花也亲昵的说：“没想到我们表演社能有学妹这样热情的粉丝，你这么用心的关注我们，为了表演社的未来，我们当然更得努力才行。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任何一个成员掉队的，这两位你都见过了，是表演社的成员，那位都是我从合唱社请的朋友，很专业的。”
　　不理会麻伦子疑惑的目光，英伦子拉过她和那边几位分别打过招呼，彼此算是认识了。麻伦子反应过来，一边暗骂英伦子的擅作主张，一边又不得不佩服她的交际能力。
　　‘你是怎么和松本由花混熟的？’趁着松本和另几位选歌的时机，麻伦子用目光传递了她的疑问，英伦子小声地解释了她前些日子以表演社粉丝的身份与松本由花相识，后来松本由花知道她们的姐妹关系，更加深了好感，周五麻伦子出丑的事便是松本由花告诉她的。
　　这边松本众人已经选好曲目。松本由花一把拉过麻伦子，把麦克风递给她，一群人开始闹哄起来。有英伦子和松本由花的引领，麻伦子很快和其他人熟络起来，她虽内敛，却也不是腼腆的人，尤其周围都不是全然陌生的人。放得开的麻伦子开始了表演，其他人有性子沉稳的，在认真听她的演唱；有性子急的，如松本由花，每当她唱得不合意时，便大声嚷出来；又有性子更急的，每次松本一打断，便扑上去捂住松本由花的嘴巴，引来其他人一阵哄笑。一群人就这样唱一会儿，嬉笑打闹一会儿不知不觉一上午便过去了。同龄人之间的切磋指教与长辈的指导于方式上有着很大的不同，于效果上，则因人而异：有的人更适应接受长辈上级的直接教导；而有的人，则对同龄人的交流更为受用。麻伦子很享受这种轻松愉快、看似不正经的环境，一群热血的人围在一起，不用她多说话，热烈的氛围自然会围盖住她，她只需要笑着倾听就能汲取到大量的信息。
　　麻伦子就这样开始了高中的充实生活：白天的学业、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晚上学习舞蹈、休息日与志趣相投的人相伴为乐。年轻的麻伦子不介意任何疲惫，仿佛这本就是生活该有的状态，麻伦子享受着当人有所追寻时所产生的力量感。此时的麻伦子并未把希望成为一个舞台剧演员，梦想着有一天可以站在宝冢舞台上这件事大肆宣扬，只有妹妹英伦子知道这件事。一方面她天性较为内敛，对于要实现的理想，总是希望在实现后再说与大家；另一方面，她心底深处还存着父亲反对的担心。
　　‘不管怎样，总要参与一次。’麻伦子抱着这样的想法准备着来年三月份的音校入学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