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雾圣奈的‘绊’》赵晋晋

291、89、挑明

　　下午，又进行了歌唱稽古，虽然只剩三人在场，但有壮一帆的地方，就从来少不了欢声笑语，早雾听到不少82期的奇闻趣事，正经该练习的演唱却没练着多少。
　　早雾把效率奇低的原因，归到话痨的壮一帆身上，但她只能默默忍受。
　　一来，早雾比壮一帆低了太多学级，不敢发表什么反对意见；另有一层私心，早雾见识过壮一帆与轰悠的亲密互动，她心里对壮一帆有了隔阂，壮一帆的不拘小节不能让早雾放下戒备，反而令她时刻警觉着不与壮一帆说得太多，或是走得太近。
　　身心俱疲的早雾，咬着牙坚持着，安慰自己这样与不熟悉的外组搭档排练，总算时间不会太长。
　　如此，过了三、四天，到5月29日，宙组结束了只有上午场的宝大公演，月组在东京进行了千秋演出，雾矢大梦、苍乃夕妃与龙真咲匆匆返回宝冢市，所有参演小林公平逝世一周年的生徒，终于聚齐，准备午后开始的舞台稽古，同时参与的人，还有此次回团为纪念活动献艺的退团OG们。
　　因为来了几位颇有名气的剧团前辈，舞台稽古的空闲时间，更像是粉丝见面会。胆大一些的现役生徒围在前辈身边攀谈着，更多的人则利用难得的机会，与自己向往的前辈合影留念。当然，无论现役与否，大家都会遵寻着‘堇花密码’的要求，不得向公众外传任何私照。
　　早雾也怯怯地跟安寿聊了两句，表达了自己的崇拜之情，安寿同样怯怯地回应，接受了这份崇拜。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人总算第一次开始了言语交流，还发现了彼此的共通之处——怕生。
　　聊了两句后，不敢再多打扰的早雾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拍立得，取得了安寿的许可，早雾还得寸进尺地索要了签名。
　　安寿笑着一一应允，在相片背面，签上自己的大名。早雾似乎还是不满足，又看向别的前辈，可惜她怯意更多，不敢靠近。细腻敏感的安寿察觉到这位同乡后辈的异常，询问起原因：
　　“怎么了，chigi？”
　　“安寿桑，我……我还想为我一些退团的同期要些签名，她们……都有自己很崇拜的前辈。”早雾腼腆地笑着回答：“可是，我……”
　　安寿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才明白早雾为何会与众不同地拿了一台拍立得来合影，她此时正好闲下，一个人呆着也有些不自然，于是安寿笑着拿过早雾手中的拍立得说：“既然是送给同期，最好也有你的身影。”
　　说完，她拉着早雾，向忙碌中的几位OG走去。
　　有了安寿的引见，谈话、合影、索要签名便少了许多尴尬，早雾顺利地拿到了所想之物，高兴地蹲坐在后台角落，从背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信封：
　　“这张，寄给美佳子，这……可是初代安德烈啊！”早雾看了看与初风谆的合影，初风谆是宝冢剧团第一版《凡尔赛玫瑰》中安德烈的饰演者。
　　“这张，哈哈，华凛一定会珍藏吧！”早雾将与香寿达西的合影塞进信封。
　　“这张……”
　　早雾还没念叨完，身后响起一声问话：
　　“那你打算送给和音美樱什么呢？”
　　早雾瞬间僵住，身后那富于独特磁性的嗓音，不用她回头去看，便知是谁。早雾努力调整出笑容，缓缓转身站起，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轰桑！”
　　轰悠没有理会她的招呼，带着冷意继续说开让早雾不自然的话题：“你大概只要寄给她一张你的相片，就会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起波澜吧！”
　　早雾无语僵立在原地，轰悠靠近了些，声音变轻：“而你的新欢，不知道还能高兴多久，她大概……还不了解你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轰桑……”早雾想要辩解，却从轰悠凌厉的目光中，又看到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她心中升起厌恶，更开始怀疑自己与沙央的事已被轰悠知晓，努力压制着心思，早雾闭口不语。
　　“你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在花儿最美的时候采下它，还能在离开的时候，不留一片残叶在身。”
　　“轰悠桑，”早雾抬眼直视轰悠说：“我的私人生活，不会对剧团有什么影响！”
　　“不会吗？”轰悠轻轻冷笑说：“若不是你私生活随意，就不会招惹到像铃木郁子那样的人；若不是招来铃木郁子那样偏激恶毒的人，就不会把音校惹进官非；没有那样的丑闻发生……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场纪念演出了，小林公平桑，他本该在体面的赞誉声中离开，而不是在蒙受质疑中，憋屈地离开！”
　　“轰悠桑！”早雾皱起了眉头：“那件事中，铃木郁子也是受害者……”
　　早雾首先不满于那句‘偏激恶毒’，她略一停顿后，缓了缓才说：“而且……我不认同您的逻辑路线……”
　　“因为你根本也是个只为自己着想的自私的家伙！”轰悠逼近早雾，悠悠地开口说：“你，和被你招惹而来的铃木郁子一样，都是不该存在于剧团的家伙！”
　　早雾内心冰凉一片，为这不可逆转的正面碰撞。
　　早雾一直觉得轰悠不喜欢自己。曾经的欺骗，就算早雾以她想回护和音美樱来安慰自己，却仍令早雾至今心有余悸，不能完全释怀。
　　敬而远之、退避三舍直到如今，早雾希望自己的进步与努力能够扳正自己在这位同乡前辈心中的印象，结果……不仅关系没有丝毫缓和，反而得到了更加彻底的否定。
　　苦笑之后，早雾缓缓开口：“理事桑，我会证明，我的存在是对剧团有价值的。”
　　轰悠再度冷笑：“但愿如此吧，你如今成功上位，我是没办法再为剧团做清理工作了，可是，我也不希望，看到一个颓败不堪的雪组。”
　　早雾咬了咬牙，不再吱声，直到轰悠转身离开，她才双膝一软，坐在凳上。不远处，轰悠消失的转角，传来热情的招呼声：
　　“理事大人，导演在到处找你啊！”
　　轰悠的回应也不复刚才的冰冷。
　　真是走到哪儿都受到生徒爱戴的人物——早雾心里痛苦，自以为爱好和平的她，偏偏和这位最不可与之对立的角色，产生了对立。而在剧团里，这份对立、这份不得不面对对立的痛苦，早雾无人可以宣泄、无处可以宣泄——没有人会轻易推翻自己心中的信仰。

　　身边来了位不速之客，早雾对此不算意外，只感到自己心中压制不住的烦感——能戏称轰悠为‘理事大人’的人，毕竟只有这一位了。
　　“乖顺的小孩，得到了大人的温柔呵护；调皮的小孩，虽然会多挨些打，不过，也得到了大人更多的关注；可你这样，看上去乖顺，实际上调皮……实际上调皮，却又一副乖顺模样的小孩，会得到什么呢……”
　　“壮桑总是一副什么都明了的样子，又是否真的什么都明了呢？”心中不痛快的早雾，哪儿会对与轰悠交好的人有什么好声气，她打断了壮一帆的调侃。
　　壮一帆微微一愣，转而微微一笑，开口说：“至少我知道，已然走到这一步，硬着头皮也要微笑着走完自己选择的路。”
　　“你我的路，并不一样。”早雾摇了摇头，没有去看壮一帆：“壮桑，你可以接着微笑着走下去，我却真要硬着头皮去走。”
　　“你刚才有句话说得很对！”壮一帆没有理会早雾的讥讽，像是自言自语：“我不能明了一切，那么同样，chigi你也是不能明了一切的啊，所以……”壮一帆转向早雾，止住了话，直到早雾也转向自己，正视自己，才再开口说：
　　“所以，让我们站在同一起点，真正地开始认识彼此吧！”
　　早雾略带迷茫，看着壮一帆，壮一帆似乎永远挂着大大咧咧的微笑：
　　“我叫壮一帆，你可以叫我so，也可以叫我eritan。大阪人士，最崇拜、尊重的现役生徒，就是轰悠理事……”壮一帆看着早雾的目光从惊讶到失落，她笑得更开怀了，话锋一转：
　　“不过，我也并不介意与……并不崇拜敬仰那位前辈的生徒去结识，因为在我的理念中，有趣的人与事物，都是值得去接触、去了解的。活着，就是为了有趣；而‘有趣’，才能让生活更为有趣！”壮一帆笑着说完，看向眼前这个她觉得很有趣的‘事物’。
　　观点见解相反、行事风格不同，这些都让壮一帆觉得‘有趣’，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一向对生徒宽厚的轰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这样‘有趣’的早雾？
　　初时，壮一帆意外发现轰悠在看到那场打架事件后，没有阻止，反而去招来更多的高层，这让她开始有了疑惑。但打架是两个人的事，壮一帆并不确定轰悠是在针对谁，又是在顾忌谁。趁着这几天的稽古，壮一帆有意试探了一下，彻底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八卦心理作祟，到了今天壮一帆一直留意这两人的动态，发现她们一前一后跑到后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听到的两人对话，知道这两人中间有着无法化解的矛盾。壮一帆没有想过为这两人化解，只是会忍不住对这个不喜欢自己却令自己感到惊艳，而且看上去还算仗义正直的早雾更加好奇了。
　　“真是无聊……”早雾笑着嘟囔一句，刚才的苦闷消失许多。她没有想到，在这件事情上，能理解她的，竟是她一直抵触的人，早雾笑着摇摇头：“so桑，我大概是……应该感谢你的，不过，我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与你多说话，或是……听你多说话。”
　　“好吧！”壮一帆假意叹了口气，笑着站了起来：“总之，我坚信轰桑是位做什么事，都会以剧团利益为先的人，这也是我崇拜尊重她的原因；而你，虽然我与你……大概因为代沟深厚吧，没什么共同语言，但我也不觉得你会做出什么有损剧团利益的事情。至于你们的事，我才懒得插手。不过，我最喜欢跳男役大阶段群舞，你呆会儿可不要掉链子啊！”
　　“放心吧，so桑，我一向公私分得清楚。”早雾朗声应下。
　　壮一帆笑了笑，转身先离开了。
　　早雾重又坐了下来，收拾好自己的背包，也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她从先前被人厌恶的失落心情中彻底走了出来。因为早雾想得明白，如果因为这种‘厌恶’就一蹶不振的话，才是真正遂了厌恶自己之人的心意，她哪能这么轻易让人如意！
　　想明白之后，早雾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那个不想说与他人，却越来越深深植入于她心底的想法——自己要在这间剧团里，创造出让否定自己的人，不得不心服口服的价值。